說完話,雲霧已經起身離開,詹霽月皺著眉踏進屋子。

那仿若謫仙一般的男人躺在**,聽見動靜,朝她看過來,眉眼霎時溫柔,笑道:“怎麽沒休息?”

詹霽月沒有答話,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你的內息不像是多年修出來的!沈明赫,你耗盡內息,重新修煉,是為了什麽?”

心底一個猜測隱隱浮出水麵,她不敢相信。

“噬心蠱以內息為食,我體內的噬心蠱是母蠱,它吞噬了我所有的內息所以這些年來我不能修煉武功,你體內本是公蠱,對內息的控製沒有那麽強烈,你散盡內息得來的結果隻有.....讓它沉睡。”

“你......”

唯有噬心蠱沉睡,他才能靠近自己。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尚在京城的時候,她和娘一同參加皇後舉辦的賞花宴,娘十分警惕沈明赫出現在自己身邊一直詢問自己有沒有異樣,那時候沈明赫和娘說.......他們接觸不會有任何問題,娘擔心的事不會再發生!

所以......

“是我!是我非要找你合作,一定要和你見麵!所以,你才會這麽做,是不是?”

跌坐在地上,詹霽月忽然渾身脫力。

她錯了!

想要複仇她可以有千萬種其他辦法,想要權勢想要扳倒江姨娘和沈淮序她也有別的路別的人可選,為什麽一定要沈明赫?

若不是自己執意如此,他就不會為了能安然靠近自己,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他本是天之驕子,他的內息多年修煉本該深厚,噬心蠱公蠱隻要不靠近母蠱,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

“雲霧說的沒錯,你受的所有的苦,大半因我而起!”

師尊根本舍不得毀了他,連噬心蠱都隻是控製他和自己的距離,但他卻因為自己,平白遭受了太多!

“霽月,你不需要為我的選擇負責,並非因為你想找我,我才耗盡內息逼迫體內心蠱沉睡,而是我想陪在你身邊。這些年,我一直在背後看著你被刁難卻不能幫你什麽,這是我的失職。”

沈明赫從**起身,墨發慵懶的散落在肩膀上,玉冠被拿下來,溫和的眉眼定定的對她看著,“我答應過老定安侯,會永遠護著你,因為心蠱的原因,我已經逃了很多年,若是你過的好,便罷了,可你過的不好!你在定安侯府吃盡苦頭,府中沒有人做你的後盾,我想幫你!”

詹霽月不會知道,在沈明赫看到詹知許幾次三番佯裝腹痛讓她給自己按揉,那樣驕傲的小姑娘低下頭顱去做著伺候人的活,他有多憤怒!

若是按揉隻是算姐妹之間的親密,那麽在看見江姨娘讓小小的她一個人擦地,又將書房上千本受潮的書拿出來曬,到了晚上又獨自將它們放回原位,饑腸轆轆的回房卻被告知太晚了廚房隻剩下幾個發硬的饅頭。

眼淚就著饅頭她邊吃邊哭,那個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的定安侯府嫡小姐,最終成了一顆雜草,受盡欺淩。

詹霽月眼淚登時在眼眶打轉,想要耗盡內息逼迫噬心蠱沉睡沒有那麽簡單,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恐怕也努力了很長時間!

“所以,前世你才會送來東西就走......哪怕我根本沒有記起你。”

詹霽月猛然反應過來,前世沈明赫在她大婚當日送來賀禮,遙遙相望,算算時辰,正是前段賞花宴的時間,他耗盡內息之時!

“明赫哥哥,我......”

詹霽月心底顫動,怔怔的看著沈明赫,喉嚨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真的不值得沈明赫對她這樣好!

隱隱約約,她也能察覺到什麽。

可她......

“我明白,有些話不必說。”

沈明赫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上麵的守宮砂已經消失,格外幹淨。

眉眼掠過淡淡的愁緒,輕輕彎了彎唇角,輕聲道:“這樣,已經很好。”

“兄長大恩,霽月無以為報,此生定會守在兄長身旁,協助兄長達成所願。”

詹霽月認真的開口,不管沈明赫的願望是什麽,她都會努力幫他實現!

沈明赫的手輕輕在她額頭拍了一下,輕笑道:“隻要你給的,我都歡喜。”

“傅熠然,恐怕身體不大好,天師府草藥齊全,若是缺了什麽盡管去拿。”

沈明赫瞧著她略有些心不在焉,猜到了她的心思,溫聲開口。

詹霽月點了點頭,低聲道:“不隻是他,你的身體也需要靜養。”

“江南已經安穩,明日我去揚州和周管家一同收尾,明赫哥哥你不要再為此操勞,大約三日後看你們的身體情況再決定是否返回京城。”

調整好情緒,詹霽月替他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邊的案幾上,輕聲道:“明赫哥哥,謝謝你。”

原來,前世今生,一直都有人在背後默默地幫著她,將她記在心上。

哪怕前世,她也從未孤獨!

合上房門,詹霽月又取了一趟藥材,開了一副補血養氣的方子回去廚房重新熬煮,開始的那一鍋在廚房的幾個弟子們的照料下已經散發出藥香。

“這裏有幾個藥膳的製作方法,煩勞這幾日按照這個食譜為大師兄做菜。”

詹霽月真誠的向那幾個弟子道謝,奉上一張藥膳的清單,幾個人誠惶誠恐的接了,定睛一看,不由說妙。

“將藥材和食物搭配在一起,又能養身子又能滿足口腹之欲,師姐果真聰明!”

這幾個人本就酷愛美食,這會得了方子忙不迭的揉麵嚐試,詹霽月端起傅熠然的那碗藥,指尖沾了一點嚐了嚐,眉頭皺了皺,目光落在一旁的蜂蜜上。

醇厚的牛乳添了蜂蜜又放了一把蜜餞,詹霽月端著回去房間。

床榻上如魔神一般的男人已經閉上眼,詹霽月見不得他這麽舒服,放下藥捏住了他的臉。

傅熠然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瞧見她的臉,眼底剛剛溢出的戾氣很快消散,低沉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撒嬌,“去了那麽久,身上倒是多了一些別人的氣味。”

湊上去,傅熠然抓住她的手腕放在鼻尖嗅了嗅,一雙眸泛著詭譎。

抽出手,詹霽月瞪了他一眼,扶著他起來,先拿來一顆蜜餞塞進他的嘴裏,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間隙,捏住他的下巴,端著藥碗一把灌了下去。

“嘶!”

傅熠然額頭冒出汗,雙手緊張的攥住了她的衣袍,狹長的眸子盯著她,對上她迫人的氣勢,竟是乖巧的閉上眼,強迫自己無比配合的咽了下去。

這麽乖?

詹霽月詫異的盯著他,眉梢抬了抬。

乖的讓人有點警惕。

“這裏麵有安神的藥材,還點了一些凝神香,若是感覺到困便直接睡,等你睡醒就能恢複正常。”

一碗牛奶送到他唇邊,傅熠然忽然抬頭,下意識伸手試圖將碗推過去——他以為這也是藥!

“不喝。”

硬邦邦的幾個字從喉嚨吐出來,漆黑的魔瞳倒映著她的臉,睫毛竟是沾上濕氣,整個眼眸浮出水霧,我見猶憐。

詹霽月眼角抽了抽,這人若是拽拽的抗拒她還能動手,現在這樣示弱是鬧哪樣!

深呼口氣,她也吐了兩個字,“不行。”

手指捏住他的下巴,他竟是主動將頭仰起來,等著詹霽月給他灌。

雪白的牛乳從他的唇邊往下滴落,砸到他的胸肌,古銅色的肌肉顫動了兩下,詹霽月手一抖,差點整個碗砸下來。

傅熠然幽幽的朝她看了一眼,麵上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甜甜的味道灌入嘴裏,傅熠然雙眸忽然發亮,僵硬著配合喝完那碗牛乳,朝詹霽月啞聲道:“蜜餞。”

話音出口,詹霽月拿著蜜餞塞進了他的嘴裏,關上窗戶,濃鬱的安神香飄在房裏,兩人同時昏昏欲睡。

昨夜——竟是誰也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