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謹發現蘭遲在對著趙孝幟的房間發呆。

他悄悄走過去, 拍了下蘭遲的肩膀,把蘭遲嚇了一跳。

“你在看什麽?”

蘭遲勉強笑了笑:“沒什麽,隻是覺得趙將軍福大命大, 傷情那般凶險, 竟也能救回來。司謹, 你的藥確實厲害。”

宋司謹感慨道:“幸虧趙將軍的底子本來就好,其實我也沒想到, 藥效這麽好。”

說到這裏宋司謹就很開心:“要是這種藥能推廣出去,就可以有更多人得救了!”

蘭遲眸光微動,說道:“可惜這兩樣藥的成本還是有些高,尋常百姓想用, 怕有些困難, 司謹,你還知不知道別的偏方?”

宋司謹抓抓頭發, 慚愧地說:“想不起來別的。”

他提出酒精和大蒜素的時候,借口是一位記不清麵容和名字的遊醫傳授給自己的, 因為宋司謹小時候呆傻,這種無法考據的事情,也沒人懷疑他。

“罷了, 有這兩樣也很好。”蘭遲安慰道, “隻是我在想,若你還有別的底氣,更能幫你安身立命。”

這話聽著有點奇怪, 宋司謹迷惑地眨眨眼:“小公爺說, 有別的偏方必須先告訴他, 不能跟別人說。”

蘭遲緊蹙眉頭:“恐怕他想霸占你的東西, 到時候你出了主意, 好處卻是他的,真是歹毒。”

竟然壞到這種地步?好吧,段靈耀這個大反派,壞一點也正常。

宋司謹輕聲歎氣:“那怎麽辦呢?”

蘭遲想了想,抓住宋司謹的手,越抓越緊,欲言又止。

宋司謹被他抓的有點疼,見他頗為顧慮,便說:“你想說什麽都可以,沒關係的。”

可蘭遲最終還是沒說,緩緩鬆開他的手:“沒什麽,我隻是想提醒你,不要離他太近。”

——

“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趙慧得意地搖著扇子,蔡吉章北被他扇的發冷,劈手奪過扇子:“別賣關子了,快說。”

天色黑了下來,兩人鬼鬼祟祟地躲在灌木叢後,趙慧伸手指向前方:“看到那群人了嗎?”

蔡吉章:“看到了,有啥問題?”

趙慧說:“那是段靈耀的人,負責檢查上山的人,並在山下接應。”

蔡吉章:“所以?”

趙慧說:“直接報複段靈耀很不妥,不如我們從側麵下手。”

兩人交頭接耳一通嘀咕,在角落裏發出了快樂的嘿嘿聲,然後,他們的目光移到了那群正悠閑吃草的馬兒身上。

——

段靈耀跟崇親王世子出門夜釣去了。

道觀內空闊下來許多,宋司謹不用再跟他擠一個被窩,快樂到睡不著覺。

他又掏出蘭遲小木人,用小銼刀在上麵細細打磨,隻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啦,明天就可以送給蘭遲了!

今夜明月高懸,星光點點,把漆黑寒冷的夜晚照的像撒了一層銀白的雪,不用提著燈籠,就這麽推開窗戶,看久了,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在白天呢。

也許正是今晚月光明亮景色宜人,段靈耀跟崇親王世子才忽然起了夜釣的興致。

宋司謹正仔仔細細地打磨小木人,忽然間聞到一絲煙熏火燎的味道。

他被嗆的打了個噴嚏,疑惑抬頭,赤紅的火蛇瞬間便映入眼中。

糟了,怎麽突然間失火了!

留守在道觀裏的人不多,陸續被煙霧嗆醒,大家呼喊著救火,匆匆忙忙去挑缸裏的水。

可這火不知道為什麽,燒的又猛又快,轉眼的功夫大火就蔓延開來。

宋司謹又驚又急,下意識把小木人塞進懷裏,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才剛跑出門,不知怎麽突然換上黑衣的蘭遲攔到他麵前,一把抓住宋司謹的手腕:“跟我來!”

他拉著宋司謹就往後走。

宋司謹急忙拽住他:“等等,趙將軍可能還在屋裏。”

雖然身負保護段靈耀的重任,但趙孝幟剛從鬼門關回來,身體太過虛弱,實在無法陪段靈耀去夜釣,因此他隻派了手下去保護段靈耀,自己則在道觀裏修養。

蘭遲緊緊抓著宋司謹的手,轉過頭去:“別擔心,我剛才看到趙將軍被人扶出去了,大家要去小公爺夜釣的地方集合,我們也過去,去晚了別人又該擔心地回來找了。”

原來如此,宋司謹點點頭,捂著口鼻跟蘭遲往外走:“還是你考慮的周到。”

煙熏的宋司謹眼睛很不舒服,離開道觀的時候,眼睛已經變得水汪汪,他被蘭遲拉著,踉踉蹌蹌往前跑,跑進黑黢黢的山林,離道觀越來越遠。

漸漸地四周變得無比安靜,如今山裏連蟲子都很少,除了衣服摩擦草木枝葉的聲音與腳步聲,竟半點都聽不到別的聲音。

反倒是被遠遠拋在後方的道觀裏,仍有一些嘈雜的人聲隔空傳來。

宋司謹疑惑回頭:“是往這邊走嗎?大家在哪呀。”

蘭遲低聲道:“再往前走走就到了,快點!”

山林實在太黑,地麵又凹凸不平,宋司謹差點被樹枝與亂石絆倒,他被蘭遲帶著穿過山上修的小路,一頭紮進了亂糟糟的密林。

宋司謹越來越不安,腳步漸漸停下,被蘭遲拉住的手用力往後頓了頓,他有點害怕。

“蘭遲,我們真的是要去找小公爺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方才見火太害怕,竟忽略了這麽重要的點,“你不是跟我一起留在道觀裏麽,你,你怎麽知道……他們在哪釣魚?”

前方領路的人停在原地背對著他,宋司謹不禁又喚了一聲蘭遲。

蘭遲猛地轉過身,抓著宋司謹的手,清冷如月的眉目中滿是逼迫:“司謹,跟我走吧,不要再去找段靈耀了,你明知道留在他身邊有多危險!”

雖然沒有直說,但這一刻宋司謹忽然明白了點什麽,他不忍苛責蘭遲,卻也不能什麽都不管:“我不能就這麽走掉,就算走了,我們又能去哪?”

蘭遲說:“天下之大,哪裏不能去?你放心,有人會幫我們,到時候準備兩套假身份,他們抓不住的。”

“誰會幫我們?”宋司謹不信,世上有很多好人,但很少有人願意費心盡力地幫宋司謹。

蘭遲遲疑片刻,輕聲道:“太子殿下。”

霎時間宋司謹觸電一樣甩開他的手,神情越發驚疑。

蘭遲見他如此,還以為他不信,努力說服道:“我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樂師,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太子殿下一定會幫我們。”

宋司謹喃喃道:“你是太子的人……”

蘭遲神情冷肅:“沒錯,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受太子之命潛伏到段靈耀身邊,如今任務完成可以離開,殿下承諾會把我送的別處,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宋司謹焦慮地抓了抓手臂,他忽然想起原著中導致自己被活埋的誘因,正是宋家投靠太子殿下……難道這些原著中沒有詳細敘述的幕後故事,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不對,原著裏太子秦祐山跟主角顏雪回注意到宋家,已經是宋司瑜考上狀元後的事了。

不是現在。

眼前隱隱出現兩條路,前路皆不明。

宋司謹的腦袋越來越疼,他想不明白,但出於對活埋的恐懼,下意識後退搖頭:“不行,我不摻和這些,我不要當太子的手下。”

太子雖然是主角攻,但主角攻受在原著裏還沒成長完全,前期一直被反派虐,他才不要在這個時候投靠太子。

蘭遲伸手將他拉向自己:“你別怕,殿下不知道你的存在,我隻是想幫你離開,並非要你做別的什麽。”

“可我娘呢?”宋司謹最放不下的就是娘親範五妹,他的親人很少,他不能拋下她,“我娘還在宋家。”

蘭遲說:“火這麽大,他們找不到你,或許會以為你死了,這樣,等我們先逃走,再想辦法把伯母接出去。”

宋司謹緊緊望向他:“什麽辦法?”

蘭遲說:“太子殿下的下屬神通廣大,一定能把伯母接出去。”

宋司謹又問:“到底什麽時候?”

這點蘭遲就說不準了,見他遲疑,宋司謹便不肯犯險:“蘭遲,我不能用娘親冒險,除非她已經被安置好,否則我不能走。”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走?”蘭遲厲聲問道,“你根本做不到隻靠自己就把你娘救出去,難道非要拖到被磋磨死才肯走嗎!”

他聲音冷厲起來,宋司謹像是被嚇到了,一下子噤聲。

蘭遲深吸一口氣,努力叫自己看起來溫和一些,隻是現在情況危急,他心裏不安,實在沒有過多耐心哄宋司謹。

“司謹,別猶豫了,今天這種機會錯過就沒有了,我答應你,隻要下山就直接去找你娘,我們把她偷偷帶出來,然後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

蒙在黑暗裏,宋司謹看不清蘭遲的臉,隻看到他眼裏泛著一點水光,是那樣真切的想帶自己離開。

“你一定會帶我去找我娘,不是騙我的,對嗎?”

蘭遲白皙的脖頸上,喉結滾動了兩下,他微微垂眸:“是,不騙你。”

宋司謹牽住他的手,抿了抿唇,帶著一點羞愧的笑容,輕柔而無奈:“也許你說得對,我那麽笨,應該多聽聽別人的。”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懷疑一個怯懦、無能、愚蠢的人繼續忍下去,是否真能找到機會改變命運。

或許他確實不該錯過這個機會,他該接受別人的好意。

即使心底像被紮了根細小的刺,不經意地一動,就有一絲痛楚。

宋司謹用鞋底蹭了蹭地麵,像是要給自己勇氣:“你對我好,我相信你。”

蘭遲顫抖著大幅度地抽了一聲氣,用力拉住宋司謹,十分用力,他們繼續往前頭的密林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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