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芩秋回到金戈院,顧澤夕還沒睡。

“怎麽去了這半天?”顧澤夕問她,“葛氏和蘇錦瑟給你氣受了?”

她們一個是蘇芩秋的前婆母,一個是她的嫡姐,肯定打心底裏不服蘇芩秋。

“她們吵架,拉我去當裁判,怎會給我氣受。”蘇芩秋說著,把梨棠院發生的事,講給了他聽。

顧澤夕覺得不可思議:“就因為拔步床有異味,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大半夜地把你請過去?”

蘇芩秋倒是覺得很正常:“後宅哪有什麽大事,不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說話間,她洗臉擦手,脫鞋上了床。

顧澤夕站在床邊,俯身看她恬靜的臉,覺得很愧疚。

他為了懲罰自己,沒有盡到丈夫的職責,但蘇芩秋卻得擔負起寧遠候夫人的義務,為他這些不肖子孫操心。

他這樣的行徑,跟顧遠風有什麽區別?

他默然片刻,轉身去了外頭,把長戟叫了過來:“把之前剩下的多子福找出來,本候打算繼續吃。”

長戟很驚訝:“候爺怎麽就想通了?”

長戟自幼跟隨,亦仆亦友,顧澤夕沒有瞞他:“本候不能再繼續虧欠夫人。”

長戟樂了:“候爺這是喜歡上夫人了。”

“胡說。”顧澤夕斥道,“搭夥過日子而已,何談喜歡。”

長戟嘻嘻一笑:“候爺,隻有喜歡一個人,才會時常覺得虧欠。您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先前您不是總說,夫人是自己非要來衝喜,不管是苦是累,都是自找的嗎?”

“胡說八道。”顧澤夕半點不信。長戟連個媳婦都沒有,哪懂得什麽叫喜歡。

————

翌日早上,蘇錦瑟帶著何嬤嬤,去了園子,在涼亭坐等春紅把大丫帶過來。

沒過多大會兒,春紅果然來了,但跟在她後麵的,並非大丫,而是連奴仆都沒帶一個的蘇芩秋。

春紅是怎麽辦事的?蘇錦瑟很惱火,但當著蘇芩秋的麵,又不好發作。

春紅把蘇芩秋帶到她麵前,沒做任何解釋,轉身就走了。

蘇芩秋看了看滿擺石桌的點心,坐了下來:“聽說你想見大丫?”

“我想她了。”蘇錦瑟掏出帕子,擠出了幾滴眼淚,“你看這滿桌子的點心,都是我特意給她準備的。”

蘇芩秋瞅著她演戲,忍不住嗤笑:“行了,這裏又沒外人,別裝了。”

“誰跟你裝了?”蘇錦瑟使勁把眼睛揉紅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大丫是你的女兒,我向來拿她當外甥女看待,可沒當她是丫鬟。”

“哦?那她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蘇芩秋毫不留情地戳穿了。

蘇錦瑟毫不猶豫地把鍋全甩到了白姨娘身上:“那是白姨娘幹的,我正因為看不下去,才想方設法把她要了來。”

她是跟顧遠風好上後,因愛生妒,才把她的女兒要過去,盡情折磨吧?

蘇錦瑟的鬼話,蘇芩秋嗤之以鼻,但還是佯裝信了:“那是我誤會你了?”

“就是你誤會了。”蘇錦瑟見形勢大好,跟她推心置腹,“你是我的親妹妹,我能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

沒錯,我是插足了你和顧遠風,害你被休掉了,可如果不是這樣,你能有機緣嫁給寧遠候?可見一切都是天意。

現如今,你我都有了各自的歸宿,過去的恩怨,也該放下了,你說對不對?”

放下?她說得輕巧。兩世深仇,奪女之恨,擱誰放得下?

蘇芩秋望著她笑了:“你說得對,血濃於水,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雖然我已經跟信陽候府斷絕了關係,但血脈親情,是斷絕不了的。”

“正是這個理。”蘇錦瑟笑容滿麵,“妹妹,快些把我外甥女叫過來,別浪費了我這滿桌子的點心。”

蘇芩秋朝亭子外一指:“那不是來了嗎?”

蘇錦瑟抬眼一看,果見大丫朝著涼亭這邊來了。在大丫旁邊,還有個玉樹臨風的顧澤夕。

寧遠候也來了?蘇錦瑟又驚又喜:“候爺!”

顧澤夕看見她,馬上停下了腳步。

早上蘇芩秋跟他約了在這裏碰頭,帶大丫逛逛園子,可怎麽蘇錦瑟也在?

他輕輕把大丫朝蘇芩秋那邊推了一下,打了聲招呼,轉身就走了,自始自終,都沒正眼看蘇錦瑟。

寧遠候就這麽厭惡她?都怨蘇芩秋,揭穿了她未婚先孕的事,不然他絕不會是這個態度。

可蘇芩秋自己又是什麽好鳥?她遲早找到機會,跟顧澤夕揭穿蘇芩秋的真麵目。

蘇錦瑟咬牙恨了一會兒,裝出笑臉來,去牽大丫的手:“大丫,還記得我嗎?你在寧遠候府過得如何?有沒有想我?”

蘇芩秋靜靜地看著她表演,有點想笑。大丫得有多傻,才會信她轉了性子。

果然,大丫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迅速繞過她,跑向了蘇芩秋。

“跑什麽?這才多久沒見,真不認得我了?”蘇錦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來。

“來,我給你擦擦手,擦擦臉,咱們吃點心了,這是我特意給你準備的,全是你愛吃的。”

蘇錦瑟接過何嬤嬤遞來的一塊濕毛巾,蹲到了大丫麵前。

“我不吃!”大丫大聲抗議。

愛吃不吃,讓她擦把臉就行。毛巾朝外的那一麵,已經浸滿了毒液,這小臉兒一擦,再過一個時辰,就該蘇芩秋哭天搶地了。

蘇錦瑟耐著性子哄她:“點心很好吃的,保準你喜歡。”

“她都說了不吃了,你強迫她幹什麽?”蘇芩秋起了身。

“行,不吃就不吃吧,我給她擦把臉,你看她這小臉髒的,都成小花貓了。”蘇錦瑟一手抓著大丫的胳膊,一手拿著濕毛巾,就朝她的臉上擦。

“她早上才洗了臉,哪裏髒了?”

蘇芩秋不滿地反駁,抬腳一踢,腳尖正好踹到蘇錦瑟的手背。

蘇錦瑟的手,不受控地朝上一揚。

啪地一聲響,濕漉漉的毛巾,整塊糊到了她臉上。

這是,浸了毒液的那一麵嗎??

蘇錦瑟瞪大了眼睛,身子一僵,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