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在柴房的窗戶後頭,把顧芷蘭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族長來了,他們有靠山了!

等顧遠風出了獄,一定會盡快把她救出去!

蘇芩秋瞅了瞅一看就在做白日夢的葛氏,對顧芷蘭道:“多謝堂妹好意,但族長親自登門,我若是開溜,太失禮數了。”

都這時候了,她還講什麽禮數,她爹分明就是來尋茬的。顧芷蘭很著急,但抬頭一看,已經有丫鬟來找蘇芩秋了。

她擔心自己給蘇芩秋通風報信的事被發現,連忙對蘇芩秋道:“堂嫂,我先走了,您千萬別說我來找過您,不然我爹會生氣。”

說完,她匆匆從小路跑了。

她剛走,那丫鬟就到了蘇芩秋跟前:“夫人,族長來了,老太君請您過去。”

蘇芩秋點點頭,去了積善堂。

積善堂裏,顧澤夕已經到了。

顧興國坐在上首,麵色沉鬱,每一道褶子裏都透著來者不善。

顧芷蘭坐在下首最末的位置上,還在微微地喘著氣。

蘇芩秋和顧澤夕對了個眼神,走上前去。

謝氏給她介紹顧興國:“老大媳婦,這是澤夕的三叔,現任顧氏族長,你管他叫三叔就好。”

顧興國與顧澤夕的父親顧興業一母同胞,後來顧興業患病,帶著年幼的庶子移居去了蘇州,顧澤夕繼承了爵位,他們才分家。

蘇芩秋福了一福:“三叔。”

謝氏又給她介紹顧芷蘭:“那是你芷蘭妹妹,是你三叔的長女,族中排行第五。”

蘇芩秋佯裝不認得,叫著“芷蘭妹妹”,與她相互見了禮。

顧興國打量了蘇芩秋幾眼,問謝氏道:“這就是澤夕的衝喜新娘?長得倒還算周正,隻不知是哪家的閨女?”

謝氏答道:“她身世可憐,是個孤女。”

“孤女?那豈不是克父克母,是個天煞孤星的命?”顧興國臉一板,“大嫂,這樣的女人,你也敢給澤夕娶進門?不怕她把我澤夕侄兒克沒了?”

謝氏忙道:“老大媳婦她不是天煞孤星,她是福星。她師從羅真人,能掐會算,當初她篤定澤夕會醒,澤夕當真就醒了,我們澤夕多虧了她。”

“不過是衝喜成功罷了,運氣而已,哪有大嫂說得那麽玄乎。”顧興國不以為然,“尋常人家的衝喜新娘,頂多做個妾室,大嫂你倒好,竟抬舉她做了寧遠候夫人,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誰敢笑掉大牙?本侯怎麽沒見過?”顧澤夕冷哼一聲,“蘇氏嫁與本侯已快一年,無人看不起她的出身,唯有三叔在極盡侮辱。”

“那是他們顧忌你的身份,不敢說真話!”顧興國道,“你堂堂寧遠侯,娶了這麽個上不得台麵的女人,還不許我看不起了?”

“三叔若是看不起,可以不看。”顧澤夕端茶送客,“你的府邸在西邊,請出門左轉。我們早已分家,這寧遠侯府,你不是非來不可。”

“我是你的親三叔,你竟為了一個女人趕我?!”顧興國大怒。

謝氏忙道:“都少說兩句,咱們是一家人,別傷了和氣。他三叔,你不是說,今天登門,是有要事?到底是什麽事,值得你親自跑一趟?”

正事還沒談,先吃了一肚子的氣!

白姨娘真沒說錯,顧澤夕已經被這女人勾得失了智了!

顧興國沉著臉道:“我聽說,顧遠風入獄了?我特意打聽了,那樁案子,找不到苦主,根本無法定案。如此說來,顧遠風是清白的,為何還不讓京兆尹把他放出來?”

“找不到苦主,並不能說明他無罪。”顧澤夕淡淡地道。

“那也不能一直拖著,先把他放出來,等找到苦主再說。”顧興國擺出了長輩的架子來,語重心長,“澤夕啊,你患有不育症,這輩子不會有親生骨肉,隻能指望嗣子嗣孫養老了。顧致禮腿瘸了,指望不上了,你以後隻能靠顧遠風,還是不要把關係搞太僵,不然將來是要後悔的。”

他張口就提不育症,這不是朝人傷口上撒鹽嗎?謝氏很不高興:“他三叔,族裏的孩子多著呢,將來也不一定就指望顧遠風。所謂無風不起浪,顧遠風一定是幹了齷齪事,就連同夥都看不下去了,才來告他,不然他親爹怎麽還作證去了?”

親爹幫著外人告親兒子,這事兒的確沒法解釋。

顧興國端起茶盞,喝了兩口,拖長了語調:“其實來為顧遠風求情,是芷蘭的主意。她那個酒鬼丈夫許季年,一向與顧遠風交好,這次聽說他入獄,急壞了,才催著芷蘭求了我,帶她上寧遠侯府來。”

他說完,看向了顧芷蘭:“是不是啊,芷蘭?”

顧芷蘭手足無措地起身,低著頭不說話。

“芷蘭!”顧興國怒喝一聲。

顧芷蘭嚇得一激靈:“是,是。”

“既然是你要求情,那你來給老太君敬杯茶,跟她好好說說。”顧興國命令她道。

顧芷蘭猶豫了一下,縮手縮肩的走上前去,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捧給了謝氏:“大,大伯母,請,請用茶,求您勸勸堂兄,放了顧遠風。”

蘇芩秋覺得這事兒詭異得很。顧芷蘭分明是受脅迫,顧興國怎敢如此明目張膽?再說顧芷蘭有什麽特殊,她求了老太君,老太君就會答應了?

她揣著疑惑,側首望去,卻見謝氏淚眼婆娑,接茶盞的手,抖個不停。

她這是怎麽了?

蘇芩秋扯了扯顧澤夕的袖子。

顧澤夕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放寬心,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照計劃行事就行。

謝氏攥緊茶盞,沉默不語。

顧興國催促道:“大嫂,芷蘭都開口了,你就答應了她吧,不然許季年不高興,又要拿她出氣了。”

謝氏猛地抬頭,眼中滿是恨意。

顧興國的臉上,卻露出了幾分得意。

“是不是隻要我死了,你就沒法威脅我了?”

謝氏說著,忽然起身,一頭朝牆上撞去。

“大伯母!”

“母親!”

“老太君!”

驚呼聲響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