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重臨

方榕卿聽了譚延闓有些調侃的話後也不禁好笑起來,說道:“什麽大買賣,居然能夠一戰定乾坤?!”

譚延闓嘿嘿笑道:“這不算是一戰定乾坤,更大還在後麵呢,這不過是小試牛刀而已!”

“你還沒有告訴我是什麽買賣呢?!”方榕卿有些撒嬌的問道。

“這筆買賣分兩步走,為夫先告訴你第一步——地產!”譚延闓笑著說道。

“夫君你該不會是想在國外買田種糧食吧?!”

“這就要看伍家的本事了,若是弄不好,咱們兩人下半輩子就到國外種田好了……”譚延闓笑著神秘的說道。

方榕卿幾次催問,譚延闓的口風很嚴反倒是借著這個機會和她玩起了文字遊戲,急得方榕卿又氣又笑無可奈何,最後隻有放棄追問了。

方榕卿猶如鈴聲的清脆笑容很是吸引了甲板上不遠處眾人的目光,在這個時代穿洋裝拋頭露麵的女人還很少,不過在上海周邊等開放比較早的城市已經不新鮮,新鮮的是能夠像方榕卿這樣漂亮的女人穿上洋裝後更顯風采的很少。其實就算按照譚延闓前生的審美標準,身材高挑比自己矮不了三分的方榕卿穿上了洋裝後,更顯身材美好,正處於十八九歲的活潑年齡上,即顯得端莊又不失活潑,自從上船後,在這甲板上沒少有向其靠攏的人,不過都被譚延闓等人不動聲色的逼退了而已。

幾日之間載著譚延闓夫婦的客輪出江蘇過安慶、九江進入湖廣總督張之洞的地盤了,而在武昌府碼頭迎接譚延闓一行人的居然是以湖廣總督府總文案梁鼎芬為首,辜鴻銘、陳衍、陳念礽等人都到了碼頭。譚延闓一看便知道張之洞對他可算是給足了麵子,這些人當中辜鴻銘是和自己最為親近的;而陳衍雖然相識不久在一些問題上多是和自己看法相似,自從北京一別之後兩人也開始了書信來往;至於陳念礽和辜鴻銘一般也是一個學貫中西的人物,同時他也是漢陽鋼鐵廠的負責人之一,最重要的是陳念礽是張之洞的女婿!

“節庵兄,昔日一別今日再見,節庵兄風采更勝已往!不知節庵兄年餘時間可有什麽佳作問世,可不要讓小弟久等!”譚延闓走下跳板後,便上前緊走了兩步搶在梁鼎芬之前熱情的打招呼。

“嗬嗬,組安取笑了,愚兄比不得你才高八鬥,就算十年八載能出兩三篇佳作,愚兄也就開懷大笑了……組安,這次製台大人命我等在碼頭親迎你,可見製台大人對組安你可是寄予厚望啊!”梁鼎芬笑著說道。

“香帥實在是客氣了,小子何德何能能夠勞香帥如此費心?節庵兄,咱們趕快回總督府衙吧,別讓香帥久等了!”譚延闓說道。

梁鼎芬等人也沒有多客氣,這個時候的武昌府濕冷濕冷的,也不是那麽好受。到了張之洞的地盤上,自己又是出錢的大爺,一行人的食宿問題早就被張之洞手下的人給張羅好了,伍軒仁和鄭觀應等人直接去了住宿的地方,而譚延闓則跟著梁鼎芬等人到了湖廣總督府衙拜見這裏的地主——張之洞。

在湖廣總督府衙,譚延闓再一次見到了這位晚清重臣,不過才隔了幾個月而已,他感覺到張之洞已經顯得更老了,不過身材瘦小的張之洞依然在人前挺直了自己的腰板,說話聲音非常洪亮,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已經快要年近六旬的老人的事實。現在的張之洞不用像曆史上那樣,為了保住台灣現在四處籌集軍火供應給唐景崧等人。

中日兩國嚴格的來說誰也沒有贏得這次戰爭,日本雖然撈了三千五百萬兩銀子和一個朝鮮,但是明治維新以來數十年的成果在這一戰中幾乎全部葬送,做為一個島國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生存的根本——一支強大的艦隊,日本聯合艦隊基本上已經不複存在了,這嚴重的打擊了日本,連帶它正和英國等列強展開談判以取消各種不平等條約的計劃,也為之擱淺。中國的北洋水師也隨著戰爭煙消雲散,盡管李鴻章新購買了四艘更好的戰艦,但是各國列強也更加清醒的認識到清政府的虛弱,正準備磨刀霍霍進行下一輪的分食計劃。

在李鴻章緊急購買的四艘最新銳的戰艦麵前,還有鴨綠江西岸虎視眈眈的劉銘傳的威脅下,日本隻得將打了一半的甲午戰爭終止。日本認為它勝利了,並且在和約簽訂的同一天在東京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但隻有伊藤博文和陸奧宗光等人才清醒的認識到,這並不是最後的結果,這樣一個不是勝利的勝利反而會給日本帶來災難,尤其是在會談過程中,貪婪的沙俄對日本提出了沙俄在朝鮮的利益問題,這給陸奧宗光蒙上了一層陰影。

其實譚延闓再一次見到張之洞時,心中還是頗為感慨的,想到前生台灣和大陸之間人為被分割開了數十年還沒有統一的傾向,而麵前這個老人在原本的曆史上為了保住台灣做了太多的努力和犧牲,當他在總督府衙簽押房中見到這位須發皆白的老人的時候,一瞬間譚延闓仿佛有些滄海桑田的感覺。

譚延闓和張之洞的會麵隻是拉拉家常,並沒有涉及到收購漢陽鋼鐵廠的實際問題,而且譚延闓並沒有收購者的覺悟——他並不打算去一江之隔的漢陽對鋼鐵廠進行實地考察,鋼鐵廠他早已經見過,他這個外行就是看上一百遍也不如人家專家走上一遭了解的多,除了知道多了幾個大型的叫不上名字的冶煉設備之外,他就什麽都不明白了。

專家鄭觀應和隨行的伍軒仁等廣東商人都帶著自己的團隊專業人才過來,由他們來評價漢陽鋼鐵廠的價值就足夠了,譚延闓雖然沒有去漢陽,但卻有著領導應有的覺悟——外行絕不幹涉內行。鄭觀應和譚延闓不同,鄭觀應代表著盛宣懷,他要為盛宣懷的投資在日後能夠得到足夠的回報而盡心盡力;譚延闓投資漢陽鋼鐵廠隻是不願意張之洞花了四五百萬兩銀子的高檔設備白白打了水漂,這屬於政治投資;在譚延闓身後的伍軒仁也是差不多,不過這代表著一個昔日頗為神秘的家族在譚氏家族身上的政治投資。

在譚延闓看來鋼鐵企業尤其是規模龐大技術先進的鋼鐵企業是一個國家不可缺少的,老頭子繼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也就繼承了李鴻章絕大部分的資源,論說再見一個鋼鐵廠在理論上是可行的,不過這中間還牽扯著太多的麻煩,尤其是一直受慈禧太後支持並且熱衷於洋務的張之洞若是在漢陽鋼鐵廠上徹底失敗,那勢必會牽連到再重建一個鋼鐵廠,在輿論上就很難被朝廷通過。

漢陽鋼鐵廠固然有著諸多毛病,但是譚延闓相信在自己雄厚的資金支持和專業的經營技術管理人才的支撐下,一定會以盧漢鐵路的修建獲得重生的契機。就算往深裏講,就譚延闓所知這漢陽鋼鐵廠可是一直延續了數十年——難道在這鋼鐵廠的數十年間所有的投資者都在這上麵賠本虧錢?顯然不是的,一定有解決的辦法,譚延闓相信在資本的利益追逐下,包括盛宣懷在內的所有股東一定會找出鋼鐵廠最佳生存路線來。

鄭觀應和伍軒仁帶領的一大票人在漢陽鋼鐵廠一個高爐一個車間的挨個考察的時候,譚延闓則和張之洞在兩廣總督府中談詩論詞,閑時則和辜鴻銘、陳衍等人討論洋務和西洋列強的強國經曆。譚延闓雖然沒有考過會試,確實解元出身,久曆官場的張之洞明白,當今中國經中日一戰過後更顯疲衰,昔日粉飾的太平世界也被無情的扇了一個耳光,全國上下因為中日戰爭不敗而敗連最後的一個從屬國朝鮮也失去了,賠款數額也是創造了新的記錄,群情激憤,要不然李鴻章也不會成為眾矢之的被慣上“國賊”的稱號了。

張之洞明白,當今朝廷肯定是安穩民心為重,若是平時一個解元也就罷了,但是現在解元便成了朝廷眼中的救命稻草——朝廷需要一個兩元甚至是三元及第的狀元來轉移視線,而慈禧太後因為剛過完萬壽,也需要一個噱頭來再添添喜慶。上行下效,張之洞可以肯定今年提前一個月開考的會試的會元和幾個月後的殿試所產生的狀元一定是從幾個省內的解元內產生。而譚延闓無論是學識、家世、朝廷上下關係而言,都是上上之選,最為難得的便是在軍機處任五品章京,有這樣的好底子,莫說是他曾經得到的探花,就是狀元也未必不可能,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年輕人還不滿二十歲,恐怕是全國解元中最為年輕的!

張之洞和譚延闓在鄭觀應等人考察漢陽鋼鐵廠的時候,先後就漢陽鋼鐵廠和後續的盧漢鐵路開工建造計劃達成了一係列協議,並且對抵羊紡織廠在湖廣地區擴大生產也達成了眾多協議。按照這些協議,抵羊紡織廠將會在兩年之內擴大已經收購進來的湖北抵羊紡織廠,並且就地收購張之洞正在籌建中的湖北紡紗官局所訂購的設備、廠房,將紡紗織布兩大廠合並成為一個僅次於廣州抵羊紡織廠的大型聯合紡織工廠,以此來徹底控製整個長江中上遊的紡織品市場。

抵羊紡織廠並沒有停下在湖北擴建的腳步,反而這才是剛剛開始——在譚延闓和張之洞所達成的協議中,還關於在湖北設立大型繅絲廠、製麻廠,甚至還將產業鏈延伸到棉花種植上來。這就意味著抵羊紡織廠在湖北要展開一場大規模的擴充建設,毫無疑問最多等上兩年,抵羊紡織廠在湖北將會建成一個非常完善的大型紡織品產業鏈條,準確的說到那個時候武昌將會繼上海和廣東之後,成為中國第三的輕工業基地城市。

準確的說譚延闓是將湖北當作自己的家鄉湖南來經營的——按照中國的傳統官製,像譚鍾麟和譚延闓父子這樣出身湖南的官員無論官位有多高,他們是永遠沒有機會回到湖南任官的,也就是說譚鍾麟不可能成為湖廣總督,而譚延闓也休想入湖南為官。不過這中間對譚延闓來說還是有空子可鑽的——老頭子是沒有機會了,除非連降兩級到湖北來任巡撫或是藩臬台,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譚延闓還年輕,他還是有機會到湖北來任官員,他的遠房親戚譚嗣同的老爹譚繼詢就是湖北巡撫,這麽說來最好的情況便是他在湖北為官。

“回不了湖南在湖北也是一樣,按照曆史距離晚清倒台還有十來年,甲午戰爭雖然丟了朝鮮北洋水師也被打殘了,但是有那新購進的四條新銳戰艦組建北洋水師是沒有什麽問題的,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延長了晚清的壽命。若是操作得力在湖北經營上十年,到時候我來代替黎元洪通知成為革命首義豈不快哉?!”譚延闓心中有些惡意的想到。

其實就連譚延闓對自己能不能長期經營湖北心中也是很懷疑,但是湖北湖南的地理位置優越,戰爭很難波及到這裏來,除非是內戰才行,在這裏設立自己的工業基地是最安全不過的了,等盧漢鐵路一修好,張之洞落得一個虛名但是這條鐵路對譚氏父子來說可就是實實在在的好處了——借著這條鐵路,兩湖的工業產品可以通過鐵路快速的運往直隸被譚氏父子所用,而且身為直隸的“地主”,為自己的產業謀些福利開拓市場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還是輕而易舉的。

“陸羽兄,說說你的看法吧!”譚延闓邊說便將一根大雪茄遞了過去,而對麵的伍軒仁搖搖頭謝絕了,他則自己點上了一根很享受的吸著雪茄。這些雪茄可都是盛宣懷“孝敬”的古巴高檔貨,那天盛宣懷看譚延闓對雪茄挺在行,便在臨走之前非常大方的送了很多古巴雪茄給譚延闓,他卻不知道譚延闓對雪茄的了解也就限於“理論”上的東西,事實上你給他一根雪茄在他的嘴裏麵是抽不出來哪裏是古巴或是爪哇國產的的雪茄的。

“依我看此事可為!組安,你既然很早就盯上了這漢陽鋼鐵廠,相信你也知道這鋼鐵廠的弊端已經到了逼得張之洞辦不下去的地步了,你是先聽好的呢還是壞的呢?!”伍軒仁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

“壞的吧!其實我非常明白漢陽鋼鐵廠的好處,它最大的好處也就是其設備最為先進、規模也是亞洲最大的鋼鐵廠,好處就這麽多。陸羽兄不要猶豫,雖然我已經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購進漢陽鋼鐵廠,但是這是做生意,不能為了我個人的政治目的牽連所有的股東跟我一起賠錢,這樣做可就不地道了,你說是吧?!”譚延闓笑著說道。

伍軒仁聽後不禁一笑說道:“那就如你所願,我先說說漢陽鋼鐵廠的麻煩!第一自然是官員腐敗,張之洞一個人不可能管得了這麽多,而且又所托非人,鋼鐵廠的官員上下其手,光是購買設備這一條,就已經讓鋼鐵廠的建設費用平添了四成不止!這是危害最大的,不過等我們接手之後,就要看組安這裏的手段了!”

譚延闓笑著彈彈煙灰說道:“這個我已經跟張之洞早就有過協定,鋼鐵廠的官員一個不留,全部卷鋪蓋回家去。不僅如此,這些人中肯定有幾個笨蛋拉屎不擦屁股,陸羽兄你在收購鋼鐵廠之後先大力將賬目搞清楚,我們要掌握真憑實據到張之洞那裏去告狀!拔出蘿卜帶出泥,我就不信這幫人一個個都是獨立操作的,三木之下但求速死,他們怎麽吃進去就怎麽給我吐出來!”

譚延闓冷冷的笑道,對於貪官他是絕對下得了狠手的,除非他惹不起,不過在現在看來湖北這片地上一旦得到了張之洞的支持,再加上老頭子在京師策應,這裏還沒有他惹不起的人。要獲得張之洞的支持也比較容易,張之洞本人就很痛恨貪官,再加上修建盧漢鐵路是他最大的心願,為了幾個貪官不會和譚延闓翻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