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號角
鎮遠號作為上海江南製造局所生產的三連裝八寸火炮炮塔的海上實驗平台,在大連灣試驗場已經進行了九個月的測試,海上測試已經進入了最後階段,新型炮塔的各項數據指標都非常理想,最多再有一個月便可以結束測試最終定型。為了抓緊時間建造旅順造船所的第三代裝甲巡洋艦,漢陽鋼鐵廠正在加班加點的生產戰艦所需的各種鋼材,以期待在炮塔設計定型之後,便開始立刻開工建造天津級裝甲巡洋艦。
天津級裝甲巡洋艦是譚延打算用來對抗俄國海軍的,它將會和明年下半年就要進行海試裝備中國海軍的北洋級戰列艦形成搭檔組合。與以往不同的是,天津級裝甲巡洋艦將不會為中國秘密建造的裝甲巡洋艦,而是選擇船台建造——因為第一批建造的數量就需要有六艘,雖然中國有足夠的船塢能夠承接建造任務,但它的開工建造正好趕在北洋級戰列艦的收工階段,這就使得船塢非常緊張,所以幹脆采用船台建造,同時也是表明了中國對大海的決心。
北洋級戰列艦和天津級裝甲巡洋艦的組合在譚延看來已經能夠使中國麵對列強海軍的挑釁,在歐洲列強收縮勢力返回本土的趨勢下,足夠為中國贏得海上的榮譽。譚延前生記憶中對海軍的認知並不多,不過他知道無畏時代的開啟和英國的費舍爾上將有著很大的關係,而且費舍爾在海軍改革方麵非常有成效,眼下這個費舍爾剛剛獲得了上將軍銜,出任英國第二海務大臣,譚延采取的策略是緊跟費舍爾——他對英國海軍改革的任何舉動都會第一時間傳到中國並且應用到中國海軍當中來。
費舍爾在今年最有名的一項改革便是打破了軍官和輪機軍官之間的階級隔閡,實現了兩個部門的人事平調,使軍官可以更加全麵的了解現代化艦艇。而這一舉措在被譚延得知之後立刻應用到中國海軍地身上,甚至更為徹底,畢竟中國海軍還不像英國海軍那樣有那麽多地傳統。通過中國海軍顧問英格納,中國海軍也在訓練中快速引進了英國斯科特上校的炮術方法。極大的改善了中國海軍的射擊準確度——這同樣是來自費舍爾。因為斯科特上校正是他所欣賞的,並且將這套炮術方法在英國海軍中加以推廣。
不過對於費舍爾最大的成果——無畏級戰列艦,譚延心中一直猶疑不定是不是要建造中國的無畏級戰列艦。在技術上除了動力係統和射擊指揮儀之外,其他方麵中國造艦係統都可以滿足,再者說來無畏級戰列艦的標準不是采用了蒸汽輪機和射擊指揮儀,而是“全裝重型火炮”。按照這個標準,正在建造中的北洋級戰列艦實際上已經達非常接近無畏級戰列艦的門檻了,堪稱“準無畏”,譚延可以想象一旦北洋級戰列艦亮相,那英國很可能會憑借其雄厚地工業實力建造出真正的無畏級戰列艦。甚至其標準要比曆史上的無畏級還要強悍。
在這個時代,無論哪個國家最新出品的戰列艦都會在第一時間被各國的軍事專家所解讀,然後評定比較本國戰艦,最後做出相應的行動。在世界海軍競賽舞台的中心歐洲,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一種劃時代的戰艦了,各國列強的軍事專家們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譚延很清楚北洋級戰列艦即便不是當今世界上最好地戰列艦,但也絕對是最新銳的戰列艦,有了北洋級戰列艦作為階梯,中國完全可以建造更好、更加強大的戰列艦,而無畏級戰列艦的建造日程隨著北洋級戰列艦日益鄰近地竣工工期而顯得更為迫切起來。
“曆史上的無畏級戰列艦到底是怎樣的?”譚延也不住的再問自己。以往建造新型戰艦都是以中國目前造艦科技水平為依據,北洋海軍參謀部提出建造要求交給旅順造船所的設計團隊。譚延想要讓中國率先邁進無畏艦時代的門檻,顯然現在中國的海軍需要是用不了無畏艦地,而在技術上在蒸汽輪機和射擊指揮儀方麵一切都還在嚐試之中。
如果說陸軍譚延的前生記憶還可以給出一些參考。但是海軍方麵完全是他在這個時代通過學習才得來。受到中日第二次大青島海戰的影響,就在一個月前意大利設計師庫尼貝蒂在公開發表的“皇家海軍理想戰列艦方案”設計中,首次公開闡述了“全裝重型火炮”的概念——中國的靖海級裝甲巡洋艦在戰鬥中非常搶眼的表現讓人不得不聯想到如果將靖海級放大成為戰列艦會怎樣?
事實上北洋級戰列艦也是在靖海級裝甲巡洋艦地基礎上進行設計地,隻不過擁有更加厚實的裝甲和更加強大地火炮而已,當然這都需要付出戰艦航速為代價——近乎相同的馬力輸出,放在靖海級的身上可以跑出二十一節以上的高航速,而在北洋級身上隻能夠勉強達到二十節。意大利設計師的的文章在海軍界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中國海軍內部也是議論紛紛,不過海軍高層將領對秘密開工建設的北洋級很清楚,隻是更加關注其建造施工的進度——在半個月之內,鄧世昌、林泰曾、藍建樞等人都前往上海江南船塢,聽取船廠有關技術人員的匯報。
現在譚延很猶豫是不是讓旅順造船所現在就開展無畏級戰列艦的相關設計工作,畢竟海軍是一個昂貴的軍種,從戰略上來說現在中國隻需要應付對俄戰爭就足夠了。這一戰打完估計在一戰之前中國是不會有戰爭發生了。現在北洋級戰列艦隨著工期趨近於結束。其造價也越來越明朗——在四艘北洋級戰列艦同時開工的情況下,單艘戰列艦的造價達到了七百五十萬兩銀子。折合英鎊也有一百多萬。
這個造價在目前世界戰艦市場上來說應該算是比較便宜的——從日本人手中半道截下來的兩艘三笠級戰列艦還一百零九萬英鎊,性能武力遠在三笠級戰列艦之上的北洋級的造價僅僅比它貴了十幾萬英鎊,應該說是極為劃算了。這多拜托中國的廉價人力和成本上的優勢,三笠級戰列艦是英國人要包送的,各種水分打包在一起賣給日本人,若是自己生產地話,估計成本價至少還可以降低二十萬英鎊左右——不能不說戰艦交易利潤豐厚。譚延對這一塊可是垂涎三尺。可惜就是不得門徑。
“發展更具威力地戰艦是這個時代的需要,隻有更強力的戰列艦才能夠保證國家的優勢,即便是出於財政方麵的考慮,可以削減戰艦的建造數量,但卻不能停下發展的腳步……總統先生,作為一個艦船設計師,我的主張也是如此……意大利人的那篇文章我也看過了,北洋級戰列艦已經帶有明顯的全裝重型地風格特征,也許像英國這樣的強大的工業國家可以憑借其紮實的工業基礎將戰艦建造的更大一些的戰艦,無非是在排水量、主炮數量和裝甲厚度上做些文章。但本質上是不會有什麽太大的突破……”魏成勳說道。
在決策中國是否有必要在滿足現有自身戰略需要的時刻,開始設計更先進的戰列艦的問題上,譚延需要聽取各方麵地意見——旅順造船所、中國海軍參謀部和沈靜代表的國家財政。海軍參謀部自然是不用考慮的,他們舉了雙手還想要舉雙腳,對於更加先進更強大的戰列艦,他們隻有歡迎,哪裏會來得什麽反對意見;沈靜對此保持沉默,但言明國家財政不會為此掏一個銅子,並且要求譚延向費舍爾學習,淘汰中國海軍中那些已經老舊過時地戰艦。節約海軍開支……
在聽取了沈靜和海軍參謀部的要求之後,譚延隻能無言的將這兩家淘汰——他們不能給自己任何有價值的參考意見,可以想象就算旅順造船所的設計團隊將無畏艦設計出來,在建造過程中也少不了扯皮的事情。而唯一能夠讓他感到欣慰的是。旅順造船所地代表魏成勳倒是個頗有眼光的人,從他的話中可以看出和他的父親魏源不同,魏成勳的出發點不僅僅是從一個設計師的角度出發,已經頗有大局觀了。“旅順造船所設計院的任務目前主要是放在天津級裝甲巡洋艦項目上,這是為了應對外國列強武力威脅所以必須放在第一位,你們現在還有精力對全裝重型火炮戰列艦進行設計麽?”譚延問道。
魏成勳回答道:“我個人認為目前旅順造船所設計院已經達到了一個瓶頸,以往對某個單一項目開展研究設計是不成問題地。但是我們地家當越來越大,任務分工並不明確,這給設計院造成了極大的浪費……我希望能夠對旅順造船所設計院進行一次改革,從設計院中分裂出一部分來,原有組成部分足以應對目前地設計工作,另外一部分則開展全裝重型火炮戰列艦的設計工作……”
“這個沒有問題,隻要不耽誤天津級裝甲巡洋艦的設計工作。那就可以……其實我早有這種想法。拆分旅順造船所的設計院,相信你們也應該感覺到設計院新老設計師之間的矛盾了吧?你父親他們那一代人生活的時代是你們所不能想象的。不過似乎在哪裏都有新老矛盾的問題……”譚延笑著說道:“戰列艦設計需要大膽突破,需要照顧到諸多方麵,你們先前那個北洋級戰列艦的設計我就非常欣賞……”
魏成勳聽後頗為有些不好意思:“事實上我們一直都沒有放棄對戰列艦的設計工作,也在尋求新的機會,在二號驗證艦沈陽號的設計方案中,我們就預留了一定的空間——它的炮塔座圈空間很大,我原本的設想便是用它來作為以後戰列艦的主炮塔海上實驗平台的……如果可以的話,在完成三連裝八寸主炮塔的定型工作之後,我希望上海江南製造局能夠提供三連裝十二寸主炮塔的方案,將來放在沈陽號上來驗證其可靠性……”
譚延點點頭說道:“三連裝炮塔肯定是未來戰列艦炮塔的一個主流趨勢,在經濟和設計上也可以為我們這樣底子比較薄的國家工業留有一定的餘地……在戰艦方麵你們可以大膽的去嚐試突破,我盡可能地為你們提供一切便利條件……”
“雖然下一代地戰列艦可以預見是全裝重型火炮戰列艦的時代,但是根據我們的一貫風格,速度依舊是非常重要的……根據我們的實驗證明蒸汽輪機可以讓戰艦在最高航速上獲得比普通蒸汽機更長久的航行時間,但是鍋爐和蒸汽輪機都需要極大的空間,這就成了一個矛盾。對於隆盛機器廠我們希望能夠提供更好的蒸汽輪機係統……根據大青島海戰的經驗。如果不希望主力戰艦在每次戰鬥結束後進入船塢修理,蒸汽輪機的問題必須要得到解決,當然在蒸汽輪機地應用問題上,這隻是我個人的意見……”
譚延笑著說道:“我想國家下播了這麽大的投資興建兩艘蒸汽輪機驗證艦,你們應該清楚這種意圖的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在海戰中戰列艦的航速本來就是最慢的,一般都在十八節左右,但海戰持續的時間可不是我們所能夠預定的,一個小時甚至四五個小時這都有可能,蒸汽機是無法讓戰列艦保持這麽長時間的高速地,蒸汽輪機是必由之路……”
譚延對機械技術的細節方麵所知甚少。隻是在大體方向上比較清楚。現在才是1903年的年初,如果中國可以提早在全裝重型火炮戰列艦方麵先走一步,就算工業基礎比較薄弱一些,趕不上第一名還弄不到第二名麽?至於新型戰列艦的數量肯定是不會很高,這兩年是中國造艦地高峰期,等應付完了俄國之後中國海軍就要選擇精品路線了——北洋級戰列艦四艘同時開建很可能將會成為中國海軍造艦史最後的絕響。
似乎這已經成為一個傳統,譚延為了表示自己對海軍的重視,每當重要戰艦開工建造之時,他都會親臨造船所船廠親自鋪下龍骨。譚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旅順,但是每一次到旅順這裏都會給他新的感受——如果說福建馬尾船政局是中國自造戰艦的起始地。那他苦心經營的旅順便是發揚光大之地。在這裏中國海軍如同鳳凰一般涅重生,逐漸走向強大,而再建的北洋級戰列艦和現在開工地天津級裝甲巡洋艦在他心目中是奠定中國成為海軍強國的基礎。
當然旅順也投入了譚延的大量資金才能夠有今天,中國海軍是名副其實的“白銀海軍”。不過中國海軍一直和日本保持對峙狀態,隨時都可能麵對戰爭,訓練等方麵抓得非常緊,這使得中國海軍是世界海軍中對蒸汽鐵甲艦作戰最富有經驗的海軍。
“有人說我們打敗日本海軍就算報仇了,就可以馬放南山了,在這裏我可以非常負責任的,也非常明確的告訴你們。在未來地五六年內,甚至是更短地時間,我們將會迎來更加殘酷的戰爭,更加強大地敵人。它們的實力並非日本那個彈丸小國可比,我們的目標並非是西太平洋沿岸這個小澡盆,而是廣闊的大洋……坐在這裏的諸位艦長、將軍們,你們大多都曾經前往英國格林威治海軍學院深造學習過。用不著我來向你們講述納爾遜精神。我們並不強大的祖國擁有漫長的海疆,各國列強視中國為一塊肥肉。它需要你們去保衛它,甚至便要時刻要為它流血、犧牲,現在你們告訴我,你們準備好了麽?你們有這個心理準備麽?!”譚延在寬大的會議桌一端高聲說道。
“有!”所有的中國海軍高級將領都站起來齊聲說道。
譚延說道:“既然你們都有這個覺悟,那我就放下一半心了,剩下來的一半我要看到你們實際的訓練成果,要知道我們的祖國所有的一切都在草創階段,她還很貧窮,但是你們腳下的甲板都是國庫中一個個銅板拚湊出來的,我希望你們不要辜負祖國對你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