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打個嘴巴給個甜棗

不忙著上吊,接著開門做生意也能算作皇帝的功德,此車夫的溜須拍馬已經自欺欺人到了一定的境界了,沈如意自愧不如。

估計陳槐在車外聽著也是膈應,又不好當皇帝的麵罵下邊人‘你丫純粹扯犢子’,這不是就等於罵皇帝根本沒甚功德,他就是倒黴催的出宮才會遇到這麽一起女幹夫yin|婦案麽。

可能也是陳槐的表情太過凶猛,駭的車夫半晌嗑嗑巴巴地才道:“小、小人說的句句、句都是真心話啊。”

陳槐好懸一口氣噴出來,特麽這貨算是白提拔了,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裏麵他陳槐不是那麽想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沈如意的幻聽,似乎聽到幾聲磨牙聲。

自從上了馬車章和帝就再沒說過話,沈如意窩在他懷裏,他倒是不抵觸,抓起他的手玩兒他仍是沒有半點兒反應。那臉分明是陰沉的都能擠出水來,可是向他示好,他又完全不是躁鬱的樣子。

據以往的經驗,皇帝如果是生她的氣,瞧她不順眼,肯定不帶考慮裏外有多少人,還有她的麵子,以及他的麵子問題,分分鍾各種打臉、折騰。至於喜歡之後……

“陛下在生誰的氣啊?”

噗!

陳槐在車外趕緊捂嘴,好懸沒樂出聲。

他們這位宮裏出了名掛了號的大奇葩果然不走尋常路,單刀直入就往皇帝心窩子裏捅。

不過,根據他多年來伺候皇帝的經驗,不得不說,對待這位少年帝王還真就這招最有效最管用。

人家那是從小作為儲君培養的,前有貌似忠厚實則狡猾至極的活泥鰍先帝爺手把手教,中有一堆插上長毛尾巴就是千年狐狸精的太子三師言傳身授,後麵更與人精裏的翹楚內閣大臣鬥智鬥勇,實戰經驗豐富。

看似喜怒無常,智商堪憂,那也是讓病給磨的心煩氣躁,擱前幾年那是外表純良,心如明鏡,一眨巴眼睛就一個壞主意。

他自己能揣著明白裝糊塗,可要是哪個真把他當傻瓜糊弄,那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不蜇他個滿頭包不算完。

薑貴妃這簡單粗暴的款式,正好稱了皇帝那顆複雜多變且波譎雲詭的心。

蕭衍鳳眸微垂,正在想如何打發了沈萬年,也沒想到沈如意突然來了這麽一句,開門見山,倒叫他頗為意外。

“你。”

沈如意驀地瞪大了眼睛,這回答簡直太直白了,

“我?”她食指回指自己,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該煩心的事還好多呢,例如最近大臣們提出的精兵簡政,削了他皇莊不少人手,再例如今天那位快嘴醜郎中,是不是能守住秘密,別給皇帝那難以啟齒的病兜了底。

她在萬千給皇帝找堵的人事物裏實在排不上號,要不要把她看得這麽重啊。

就是看了沈萬年幾眼,也讓沈萬年看了幾眼,至於的嗎?

蕭衍見沈如意流露出莫名委屈的表情,眼底的陰鬱總算散了些。

“朕逗你的,你居然也當真。”他回握了下她的手,輕聲問道:“青青,你覺得沈萬年這人怎麽樣?”

皇帝莫不是想要沈萬年了?

沈如意頓時有種天堂有路找不著,地獄無門處處開的感覺。前幾個月就因為曆史遺留問題帶累了自家妹子,現在活了幾輩子好容易出趟宮就能把自家大哥給坑了,她也是夠了。

一個兩個要麽是主動撞上槍口,要麽是槍口不小心插過去,如果再有相見的機會,她一定警告沈家人去找個風水先生看看自家祖墳是不是出了問題

“他不是陛下的大舅子嗎?”沈如意語氣揶揄地道:“你難道不應該比我更了解他?”

蕭衍挑眉一笑,沒說話。

沈如意心裏咯噔一聲,算了,她說壞話是說不出,說好話也不見得好。

問題是,皇帝這是幾個意思?

如果單純因為在江湖郎中那兒遇到,擔心以後沈萬年想起來他,或者見到之後,好說不好聽,還真輪不到問她的意見。

總不會就因為看她那兩眼吧?

沈如意捂額,她家大家平日機靈的跟個猴兒似的,不知道今天怎麽反應就那麽慢,明明瞧出皇帝來,還分心瞅著她想事。

“……我看街頭那些百姓倒是挺喜歡他,應該不是人貪官汙吏。”她試探地道:“還有些油嘴滑舌,話挺多。功夫好像不如你啊,你一腳把他踹後了好幾步。”

蕭衍選擇性遺忘自己是突然出腳,完全不在沈萬年預料之內,涼涼地道:“他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文不成武不就,成天招蜂引蝶,又哪裏有精力練武呢。”

沈如意舔舔嘴唇,如果不是考慮到後果,她能發場碎他一臉唾沫。

他哥文不成武不就大家都這麽說,她也就認了,主要是她也不知道根底。但紈絝還真算不上,不過就是交朋好友,愛招朋引伴,性格又過份開朗了些,為人還是好的呀。

真是打擊他臆想中的對手不遺餘力,連節操都丟沒了。

“看來陛下實在是不喜歡沈家人。”她笑。

特麽同樣是皇後的親族,董家那死胖子那麽叫囂,董家人在京師為非作歹,和劉家死掐也沒聽皇帝羅嗦幾句,她就是再帶累了他,她死都死了,至於這麽念念不想忘嗎?!

蕭衍沒理她,捋捋她鬢角的碎發,然後摸著她的耳朵,俯下身輕聲問:

“如果單純以一個男人來看,你覺得他和朕,你會喜歡哪個?”

好黃暴的問題!

“當然是你啊!”沈如意驀地拔高聲音,她喜歡沈萬年那是亂|倫啊!

蕭衍被她尖厲的嗓音刺的耳朵一疼,不過顯然這麽強烈的反應取悅了他,他這心裏頓時一甜,總算有了笑臉。

“朕看你可是瞧了好幾眼他,難道不是看他長的好看?”他調笑。

沈如意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陛下,你可長點兒心吧,他是長的好看,可是也沒你好看啊。我是看他那雙桃花眼——”她衝著自己的臉比劃,順口胡謅:“我在天上的時候,聽仙友說過,長桃花眼的不管男的女的,一輩子都惹桃花,風|流情債還不完喲。”

她見皇帝心情大好,總算露出笑模樣來,也瞪鼻子上臉,上手捧住皇帝的臉,在他嘴唇上吧唧親了一口,笑眯眯地道:

“還是陛下的眼睛長的好,是我喜歡的款式。”

這麽沒大沒小,沒尊沒卑,蕭衍反而不生氣,感覺自己這顆心撲通撲通,美的直冒大鼻涕泡。

“趕情朕這眼睛還是為你生的?”他笑,和她十指交扣。

沈如意在他懷裏拱拱,“我是為陛下而生。”

說完,她隻覺手被緊緊攥住,疼的她心裏直發緊。

“……再說一遍。”他輕輕地道。

沈如意抬眼看他,微微笑彎了眼:“我說,我是為你而生——”

話音未落就見眼前那張俊臉驀地變大,她下意識退後才發覺皇帝另一隻手不知什麽時候勾住了她的後腦,然後他就狠狠地吻住她,那股狠勁兒簡直是要將她的魂兒都吸出來似的。

她還沒忘記車外麵坐著倆太監呢,平時值夜也就罷了,這青天白日的弄出些響動來,她還丟不起這張漂亮臉蛋啊。

她也沒料到這樣玩笑的一句話,能引起他這麽大的反應。

她越是掙紮,他鉗製的她越緊,她很是懷疑這樣下去,他這樣一個勁兒地搗鼓,進了宮門被直接挑開轎簾子檢查風化啊。

才想到這兒,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外是守衛熱情洋溢的聲音:

“公公,這就回來啦?喲,換了輛馬車。”

蕭衍總算放開她了,頭抵在她的肩膀,喘息聲濃重。

沈如意暗暗鬆了口氣,好在皇帝尚有理智,不然真被瞧出端倪,他們倆這臉也不用要了。

其實,鬆了口氣的又何止沈如意,陳槐連帶著趕車的太監都麵紅耳赤,局促不安,怎麽也搞不明白這裏麵帝妃二人怎麽就突然啃到一處,動靜還鬧那麽大。

陳槐偷偷摸摸懷裏裝小藥丸的盒子,明明在他這兒呢,皇帝還突然來了興致,這麽看來病是真好了?

他記得那江湖醜郎中明明說過,要在舒適悠然,平常最熟悉的環境下試驗最好不過,那種追求刺激幕天席地的對這病沒半點兒好處,一個刺激不當都容易給嚇的更嚴重……

他家皇帝不是有病,純粹是審美口味的病吧?

病也要看臉,分人。

耳邊聽陳槐應付了幾句,馬車再度行駛進了宮裏,蕭衍這才恢複如常,離開沈如意的肩膀,然後伸手輕輕摸摸她的臉,不自覺地就流露出笑意。

“就這麽喜歡朕?”

沈如意想嗬嗬。

明明是他這麽喜歡她!

“就這麽喜歡。”她挑釁地微微揚眉,看他眼神驟然加深才心肝一顫,他的大掌溫熱的在她臉上摩娑,鳳目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陛下,喜歡我嗎?”她笑問。

蕭衍脫口而出:“喜歡。”

倆人全震驚了,沈如意完全沒想到他會如實回答,他就是這樣,總是死鴨子嘴硬,反駁她幾聲,可做出來的事卻是全然相反的。當然,要說震驚誰也比不過蕭衍,因為連他也想的是‘不喜歡’三個字,誰知道脫口而出的居然是‘喜歡’。

沈如意眼瞅著皇帝的臉刷地就紅了,還要若無其視地把頭扭到一邊,裝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她已經完全憋不住笑,笑聲毫不掩飾地溢了出去。

蕭衍隻覺臉上越來越熱,不耐煩地衝外麵道:“陳槐,還有多久到永樂宮?”

陳槐摸摸老臉,他都覺得替皇帝臉紅,保守估計薑貴妃笑完也就要到了。

“回陛下,快了。”

“……你在憋笑?”蕭衍懷疑地道。

“啊?”

陳槐懷疑皇帝的智商受到了重創,這話問出來誰能回他?而且,特麽的他都要憋死了,哪裏敢笑,哪裏敢火上澆油啊。

“陛下,外麵馬車聲太大,小人聽不清您剛才說了什麽。”陳槐扯高了嗓門。“陛下有什麽吩咐?”

車夫默默地伸出拇指點了個讚,得到陳槐一記大白眼,這都是多少年跟著皇帝練出來的,學著點兒吧。

“噗。”沈如意真心不想砸場子,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不過隔著一道布簾子,讓陳槐演的好像他們中間隔著三四道大門似的,她也是醉了。

蕭衍惱羞成怒,恨恨地轉頭:“你是點了笑穴了?”

沈如意笑著擺手,一把撲倒到皇帝懷裏,總算止住了笑,才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我就是喜歡你。”

她算看明白了,皇帝頂喜歡這句話,這話對他最有效——至少目前來講。

果然,蕭衍冷哼了一聲,沒再追究。

直到到了永樂宮,沈如意下了馬車,蕭衍才算給了她一個笑臉:“朕還有事要處理,你好好歇著,晚上……朕過來。”

沈如意微微點頭,直到眼瞅著馬車駛遠,轉身笑臉就沒了,迎出來的宮女前呼後擁著進了宮。

皇帝要處理的事,會不會包括沈萬年?

她不敢替他說一句好話,就怕吃了飛醋的皇帝一怒之下更下重手。

這種事,總不至於要人命的……皇帝再看不上沈家,看不上沈萬年,他畢竟還是名義上的國舅。最可能的處理方式,就是調他出京城了,她想。隻要皇帝沒有狠毒到背地裏下手滅口的話。

陳槐以為皇帝會歡欣雀躍一陣子,給他們這些戰鬥在長樂宮第一線,承受皇帝隨時隨地天氣變化的這些宮女太監們一些緩衝的空間。卻不料回宮裏,那臉就沉了下來,眉毛擰的跟係了個死結似的。

他懷疑薑貴妃下了馬車,皇帝就是這張死人臉了。

“陛下……”他小聲提醒,回宮他就忙著給皇帝跑腿,想著去派人盯著那醜郎中會不會胡說八道,結果才邁開腿就讓皇帝給叫回來,愣著瞅著個破茶盞半晌也不說一句話,這是幾個意思?

渴了?

那裏有水啊。

“給朕擬份聖旨,”蕭衍手指敲著桌麵,“江州知州不是病死在任上了嗎,擢沈萬年為江州知州,即刻上任。”

陳槐低著頭眼珠子好懸沒掉地下,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雖是京官,不過是個七品小芝麻官,知州可是正正經經的從五品大員。知道的皇帝這是掩人耳目,就算以後或者哪怕現在沈萬年知道了,拿上好的前程來換個封口也值得了。不知道的還真當皇帝補償沈家,才駁回去沈家二姑娘,就提了沈家大公子。

估計不止別人,現在連太後也拿不準皇帝打個嘴巴給個甜棗,這一番到底是為了個什麽了。

皇帝打的一手好亂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