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剛上班,李文歸喊來張岩,給他安排了一項工作任務,叫他寫一篇簡短的發言稿,關於洮河縣醫療隊此次援助蘭州疫情凱旋的祝賀詞。
張岩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他問李總:“明天要參加縣醫院的歡迎大會嗎?”
李文歸說,我是不想參加的,就為了迎接一下嵐嵐。林院長三番五次希望我能講兩句話,他說我是幕後英雄,為醫院捐款15萬元。
嘿,說真的,這事我還沒放在眼裏呢,但我聽嵐嵐的口氣,他是希望我能露個麵的,到時候看情況吧!
張岩說,要不就講兩句吧,對所有人也是個鼓舞,眼下疫情肆虐,需要這樣的主流意識引導。
李文歸不說話,頓了一下,說,到時候再看吧!你了解我的,在這些事上,我不想招搖過市,這是家父的教誨,主要是嵐嵐希望我去。
出門,張岩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構思了半天。他能聽出來,李總是不情願發言的,隻是為了侄女嵐嵐,他的意誌才動搖了。
大哥李文勝的死,李總說過,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些年,他心裏一直很自責,為了贖罪,對兩個侄兒,他要承擔一個父親的責任和義務。
按這個思路,和他對李總的了解,張岩洋洋灑灑寫了八百多字的發言稿。寫完,他修改了三次,最後交給李文歸。
李文歸接過稿子,張岩剛要走,李總叫住了他:“你等等,我很快看完。”
張岩隻好坐在沙發上等著。沒過幾分鍾,稿子看完了,李文歸“嗬嗬”一笑,誇讚道:
“知我者,張岩也!寫得真好,高度有了,親情味也有了,我想,嵐嵐聽了一定會鼓掌的!小張,你看能不能再刪減一些,壓縮成五百字左右就行,越簡單越好,這是醫院的歡迎儀式,我一個外人說多了惹人嫌!”李總說。
聽到李總對稿件很滿意,張岩心裏自然高興。至於壓縮文字的事,完全沒問題,可以再精簡一下。
回到辦公室,張岩又修改了兩稿,最後把字數控製在四百多字,改完交給了李總。
當晚,李文歸給嵐嵐打了電話,告訴她說明天的歡迎大會他也參加,偷偷躲在醫院的某個角落看看你就好,總之不能讓林院長看見就是了。
嵐嵐笑著說:“二叔,你這是何必呢?既然來了就光明正大地來,見見林院長又何妨?他是真心邀請你參加並發言的,你也有資格這麽做,反正我是希望看到你出現在眾人麵前的。你是我二叔,我驕傲啊!”
電話那邊沒有回應,嵐嵐以為信號不好,遂追問道:“喂,喂,二叔,能聽見嗎?”
李文歸慢吞吞地說:“聽到聽到。嵐嵐啊,隻要你希望我能講兩句,那我就,明天試試吧!”
嵐嵐聽了很高興:“真的嗎,二叔?你是洮河縣有名的企業家,誰人不知?你站在講台上講話,我一定很開心,我會告訴身邊的同事們:瞧,那是我二叔,親的,這次給咱醫院捐款15萬呢!”
果真,在嵐嵐心裏,他有一個令人驕傲的二叔。她早前說過,二叔是她一生的榜樣,將來,她也會教育孩子,長大要做一個像二叔一樣的人。
不求能掙多少錢,能成為多有名氣的人,至少要學會低調做人,高調做事,以及做一個善良的人,對社會有益的人。
次日早晨,按約定時間,七點鍾,張岩開著車子去接李總。趕巧,李文歸家裏做好了早餐,張岩趁熱吃了一頓。
在公司裏,時常能碰見郭曉英,這次在家裏見麵了。他去李總家裏的次數並不多,多時候他會在外麵等一等。
郭曉英知道張岩在給丈夫寫一部創業傳記,這裏麵自然少不了她的戲份。李總說過,說郭經理傳話要他把自己寫好一點,今日見麵,想起那句話,張岩忍不住心裏暗暗發笑。
郭經理對他關愛有加,給他盛了一碗荷包蛋,裏麵有兩個,還不住地叫他多吃包子,吃好了開車才不會分心。
張岩連連感謝。但心裏,他總會忍不住把她的好和寫傳記聯係在一起:吃好喝好,在傳記中把我郭曉英也要寫好!
吃完早餐,兩人出門。路上耽誤了一陣功夫,到縣城八點多了。
昨天嵐嵐說,歡迎儀式在九點鍾開始。原本要去嵐嵐家裏轉一趟的,看來時間不允許了,李總叫張岩開車直奔縣醫院。
停好車子,站在醫院門口,李文歸遠遠看見一群醫護人員穿著白色大褂,有人正指導他們排好隊伍。
一旁的樓梯上,擺放著一堆五顏六色的捧花。每一位在場的護士,都拿了一束鮮花,捧在手裏站到了一排排整齊的隊伍裏。
隊伍的後麵,是醫院正門,頂端有一排長長的電子屏,上麵亮著一行醒目的紅字:熱烈歡迎洮河縣醫護人員援蘭凱旋歸來!
隊伍慢慢調整好後,有人手持喇叭喊話:各位,都安靜了,整理儀容儀表,歡迎儀式馬上開始,請將手機調至靜音!
李文歸放眼望去,從左到右,從前到後仔細瞅了個遍,愣是沒看清楚侄女李嵐到底在什麽位置。
李嵐也著急,本來早晨起得遲——隔離期間休息了一周,懶覺睡上癮了,今早幹脆起不來。
所以還沒來得及問候一聲二叔,他到底來了沒?站在大隊伍裏,她四處搜尋著二叔的身影,終究是沒有看見。難不成他故意躲起來了,他害怕林院長看見叫他上台發言?
她給二叔發了條微信,問他來了嗎?怎麽沒看見?二叔沒聽到鈴聲,自然沒有及時回過去。
一會後,縣醫院的領導班子來了,他們都穿著白大褂。人群裏,有一個人走在最前頭,穿著便裝,怎麽看著那麽眼熟?走得近了,才發現竟然是縣委書記史琳同誌!
史書記也來了?昨天,林院長怎麽沒給他說一聲?早知道這樣,他幹脆不來了,到嵐嵐的房子裏等著,等儀式結束了,他們再聯係去吃火鍋。
他突然反應過來,林文清之所以沒有事先告訴他,一定是擔心史書記在,他更不敢來了,發言的事也就無從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