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到這裏，李文歸長舒一口氣，一臉欣慰，他說：“自那以後，我在公司的發言權越來越有分量了。此後的發展模式，依然是每年和農民簽訂包銷合同，由於貨源有保障，勝利公司每年土豆營銷的利潤達到了七百多萬元。”

他頓了一下，微微一笑：“不過現在回想起來，2003年的那次決定，至今讓我有些後怕，畢竟還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嘛。幸運的是，那次決策一炮成功，勝利才有了後來的穩固發展。”

隨著故事的落幕，張岩緊張的心也跟著緩和下來。他說，李總，你時常會提及四弟李文來說過的那些話，我覺得那不無道理。人一出生下來，什麽命運，幹什麽事，遭遇什麽劫難，上天早就安排好了。

就拿您那些年的遭遇來說，表麵看似在虧損，遭遇不幸，細細想來，每一次失敗，都會讓您停下腳步認真思考，及時調整方向，及時止損。您說，這算不算老天爺在指點您？

常言道：舉頭三尺有神明，隨著年齡的增長，結合身邊看到的一些例子，我越來越相信，老天爺是存在的，隻不過他並不是具象的人或神，而是道，即自然規律！

隻有善於運用規律的人，才會順勢而為，取得一番成就。違背規律和破壞法則的人，注定是逆流而行，終究走不了多遠的。

李文歸嗬嗬笑了，他看著張岩說：“你小子，年紀輕輕，懂的還不少呢！和我想的差不多。這些年來的打拚，讓我深深地意識到，有些事做不成的時候，真的該立馬停下來思考一下了，可能是老天爺在幫你止損！

“遺憾的是，有些人他偏不信邪，什麽天道酬勤，人定勝天，靠著一股子蠻勁硬闖，看似很努力，實則一步步走向了死胡同。結果呢，撞得頭破血流！”

張岩點點頭，說，是的李總。我時常在手機上刷到易經大師曾仕強先生的視頻，他的每一句話說得好有哲理，所謂人各有天命，便是如此。

李文歸說：“是啊，這一路走來，雖然遇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挫折，但總歸，我覺得還是發展很順利的。也許，紮根黃土地做生意，便是我此生的天命吧！

“1998年8月，成立了勝利農產品集團之後，發展了一年多，1999年上半年，農產品批發市場吞吐量大，成績好，為帶動一方經濟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被國家相關部門授予‘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部定點市場’。

“之後幾年裏，集團公司先後被評為‘農業產業化國家重點龍頭企業’、‘農業產業化優秀龍頭企業’、‘國家扶貧龍頭企業’、‘全國誠信守法鄉鎮企業’等多項殊榮。每一項榮譽的背後，都滲透著集團幾百號員工的努力和汗水！”

張岩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點著頭。他很難想象，一個隻有小學文化的農民，究竟承受了多少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把一個小小的土豆購銷站，最後建成了全國有名的大企業。

這樣的勇氣，這樣的毅力，這樣的能耐，這樣的企業家精神，是吾輩學習之楷模啊！

時值冬日，河畔吹來涼颼颼的風，夾雜著滾滾洮河帶來的濕氣，坐在傍晚的河岸，一動不動，實在叫人有點發冷。

李文歸點上一支煙，抽了幾口說：“2004年，農曆六月的一天，高山村委會書記高耀民突然來了家裏，他提著兩瓶好酒，”說到這裏，他轉過頭問張岩：“能猜到吧，他來幹什麽了？”

張岩一笑，說：“沒猜錯的話，他是讓賢來了吧！哈哈！”

李文歸笑著點點頭，說是的，但最終還是被我拒絕了。

時光回到過去。2004年農曆六月上旬，過些日子山裏就要割麥子了，一天上午，高耀民書記突然來到了家裏，他手裏提著兩瓶好酒。

爹在，妻子郭曉英在。李文歸在公司。

高耀民進了堂屋，爹正在抽水煙，見高書記來了，他有些驚訝，連忙站起來握手問候。

“書記，今天有空來轉轉啊？嘿呀，你來就來麽，還拿什麽東西？”爹笑著說。

高耀民坐在椅子上，從身上掏出煙盒，給爹遞了一支香煙。爹夾在耳朵上了，說他正抽水煙呢！

爹也坐下，他問高書記，是不是上頭有什麽政策要宣傳啊？

高書記擺擺手，問：“文歸呢，不在嗎？”

爹說在公司裏。

高書記說，要不我待會兒去公司一趟，有點事想跟他談談。

李望宗以為有什麽急事，便說：“你別跑了，我讓曉英打電話叫下來，你一把年紀了，跑到山頂上累不累呀！”

高耀民笑了，說：“不不不，我還是走一趟，文歸現在是大老板，做生意忙，哪有時間瞎耽誤？”

爹放下煙具，朝門外喊了一聲“曉英！”郭曉英一聲就聽見了，她回話“怎麽了爹？”爹說，你過來一趟。很快，兒媳婦就過來了。

高耀民阻攔不住，他不好意思地說：“老李，我一個莊稼人，時常在地裏奔波，走兩步路算什麽？快別麻煩文歸了，我這就上去！這瓶酒呢，你留著喝！”

說著，高書記起身要走，爹忽地站起來，阻擋在他前麵，說：“你快坐！這是幹嘛呀？啥事非要搞這麽隆重？文歸不過是個生意人，他還年輕，是小輩，讓他跑一趟怎麽了？你是高山村的老書記，老三幹得再大，還得講究個職級輩分不是？”

說著，他叫兒媳婦郭曉英給兒子打電話，叫他現在下來一趟，村裏的高書記在家等著呢，有事要說。

郭曉英出門了，她站在院子裏給男人打電話。見李望宗老人這麽熱心，高耀民隻好又坐下來。

“書記，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禮品可不輕呀！直說吧，有什麽事要文歸幫忙的？你隨便招呼一聲就行，別整這麽客氣，我看不慣！”爹說。

“老哥，”他歎了口氣，“我比你小兩歲吧！年紀不小了，到現在還種著地呢，身心疲憊，忙不過來啊！”

說到這裏，李望宗馬上反應過來，沒猜錯的話，高書記此次上門，應該是給老三找事來的——書記的位子要讓賢啊。

但他還是裝作不懂，笑著說：“是啊，咱這一輩人苦了一輩子，老得快不說，身體累出了一身病，的確身心疲憊。”

這時候，郭曉英進門了，他笑著對高耀民說：“書記，你稍等一下，文歸說馬上下來！”

“好的好的，哎呀，真是打擾他了！”高耀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爹看在眼裏，心頭莫名一陣難過。這世道真的變了，早些年，文歸還是個木匠的時候，高耀民來李家崖，人前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當然，那些年，他為人還是不錯的，心裏裝著老百姓的日子。今日進門，這般低調，他的確老了，這個時代，屬於年輕人，世俗一點，也屬於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