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龍終於開口了,他說:“大哥,您說得對。縱觀曆史,一個王朝到另一個王朝的更迭,都是因為高層管理出了問題,不時時檢視自己,不學習求進,自高自大,最後隻能被大勢的浪濤衝垮。公司也是這樣,如果不創新不改革不跟進,最後隻有死路一條!”

李文歸點點頭,歎了一口氣,他說:“老弟,其實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累!隻是沒說出口而已。這些日子,你沒發現我瘦了一圈嗎?唉,公司麵臨這樣大的危機,我能吃好睡好嗎?你們都用心一點吧!別等到狼來了才知道補窟窿,已經晚啦!”

崔龍慚愧地說:“大哥,崔龍無能,過去一年裏,一直在養傷,公司的事,我很少參與,讓您受累了,抱歉!”

說完這話,李文歸一笑,一揮手,說:“你瞧你,扯哪兒去了!我抱怨你了嗎?你好好養傷便是。我今天叫你來,沒別的目的,隻是跟你商量一下土豆新品種培育的事,如果可行,我們開會討論一下,如果不可行就拉倒,再想別的辦法。”

崔龍說,李總,從剛才的一席話裏,我真切感受到了危機如狼,正一步步兵臨城下,我們不得不及早準備應戰。勝利作為農業部定點市場,這個榮譽來之不易,我們應當倍加珍惜。

珍惜的方式,不應是保持現有的步伐緩慢前行,而是主動作為,擔當起一份應有的責任,為廣大農民,為廣大個體戶,最後為了一份勝利的榮譽和成就。

這件事,我讚成。隻是,我前麵說了,可能得投入一大筆資金,培育的周期也比較漫長,結果怎樣也是個未知數,這真是一場豪賭!

大哥,我能理解您的初衷是好的,為了公司可持續發展,但不知道其他股東讚成嗎?記得當初,你第一次跟農科院合作的時候,有人就強烈反對,我擔心……

說到這裏,李文歸又是一陣歎氣。當年,因為這件事,他和幾個合夥人鬧翻了,但最後還是由著他的性子合作了。可結果呢,一無所獲,將近一百萬打了水漂!

那件事後,幾位合夥人對他有了看法,在後來的工作中,公司做一個決定之前,他們總會衝在前頭,講一堆他們的大道理。明明有錯,但李文歸因為上次失利的事,隻得閉口不言,不再狡辯。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公司後來的發展中,李文歸的謀略和遠見,得到了其他人的高度認可和讚揚。事實證明,他是一個有智慧的企業家。

比如,跟農民簽訂包銷協議,保障供貨來源的事。比如,2003年,貸款投資建設恒溫冷調庫的事。比如,2004年,實施農產品錯峰出售的事,讓公司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這次,繼續跟農科院合作培育土豆新品種的事,再次被提上了議程。這可不是一件說幹就幹的事,即便李文歸在公司有著絕對的發言權,在這件事上,和幾年前一樣,怕是會有人會站出來反對,甚至到最後很難順利實施。

對崔龍的忠告,李文歸置之不理,他說,公司發展到這一步,事實證明我是清醒的,我不是一個無用的獨裁者,相反,對公司的命運,我時常為此操勞不已。

直覺告訴我,這次大概率能成,眼下,公司正麵臨一場很大的危機,我管不了那麽多了。就算所有人都站出來反對,我顧不了那麽多,我隻相信我的判斷,我的忠心。

崔龍一臉無奈,他不知道說什麽好。李文歸是什麽人?在他看來,跟他爹一樣,是個大善人,大好人,無論對同事還是對公司,他都很認真的。尤其在公司的前途命運上,他已經扭轉了幾次,至少他是相信他的。

這件事,在李文歸的心裏已經鐵定要這麽做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好使。除非,有人能想出更好的辦法來挽救這一場即將來臨的危機,他將舉雙手讚成。

跟李文歸聊了一陣子,崔龍也說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隻得轉移話題,聊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夜深之時,兩人才告別。

李文歸把崔龍送到他家門口,臨別前,他告訴崔龍說:“明天我要開一場高層會議,就這事跟大家探討一下,你能參加的話盡量來一趟。”

崔龍說好,明天一定趕到。

“好吧,那早點休息!”李文歸的語氣有些失落。

崔龍回頭說:“大哥,不管明天有多少人反對,我先表明立場,我是站在你一方的。就算有人跟你紅臉,記得忍一忍,千萬別鬧氣,和氣生財,傷了感情對誰都不好!”

李文歸隻說了一聲“再見”,就轉身消失在濃濃夜色中了。

回到屋裏,崔龍躺在炕上,他點上一支煙,想象著明天開會的場麵和可能出現的一些結局。

他能猜到,龍窯街上,老韓的弟弟韓全兵,這幾年賺了一些錢,心態有些飄了,可能,他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李總的人。

其次,還有小舅子——郭曉英的弟弟郭曉斌,仗著姐姐是老板娘的身份,這些年也開始飄了。時常在一些公眾場合,不給姐夫麵子,跟著韓全兵等人敢當麵硬剛了。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果這次意見不合,韓全兵第一個會站出來反對,嚴重一點,他有可能退股,跟李文歸分道揚鑣,自己單幹!

這種跡象,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上次麻子離開後,暗中幾次叫他回去,韓全兵告訴崔龍說,他不會去的,跟著麻子怎會有出息?

後來,在工作中失意了,或者跟李文歸意見不合了,他就當麵懟幾句。閑下來的時候,韓全兵會主動上門跟他閑聊,時常會提起過去的事。

他說:當初,要是我帶著麻子他們創業,一定能做大做強,至少不至於那麽快就倒閉了!

崔龍笑著問:沒跟著麻子去,你後悔了?

韓全兵知道崔龍在開玩笑,他也開玩笑說:是啊!後悔了,憑我的本事,不信幹不出第二個洋芋大王來!

漆黑的夜裏,李文歸抽著煙,一個人漫不經心地朝家裏走去。抬頭,天上沒有月亮,雲層很厚,厚得像是要掉下來一般,讓人有些窒息。

他不由得歎了口氣:明天,會是個陰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