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李文歸開著車子如約去了劉家村，他捎上劉通，一起去了蔡家坡找舅舅。
那天，天氣有點陰。
到了地方，蔡大吼讓李文歸和麻子坐車鬥裏，他親自開車，因為這裏的路他們並不熟悉。
到了一個村子，停好車子，蔡大吼說：“給，這是秤，你倆下去挨家挨戶吆喝，親自去收糧食，還有藥材。”
麻子愣了：“舅舅，你收不可以嗎？”
“屁話！上次那是開胃菜，我讓你倆看看，我到底是怎樣做生意的。這次來，才是真正的實踐，去，放開你們的嗓門開幹吧！”
麻子盯著李文歸看了一眼，不知所措，李文歸也是，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愣住了。
“站著幹嘛？這樣喊啊！”說著，蔡大吼扯開嗓子喊了一聲：“收藥材嘍！收糧食嘍！”
李文歸突然明白，蔡大吼的嗓門為什麽這麽大，應該是跑生意喊出來的。
“試試，你們不是要做生意嗎，扭扭捏捏這種態度可不行！來，麻子，你先喊！”
麻子對著村莊環視一周，村裏比較安靜，隻聽見幾聲狗叫和驢叫。
“舅，你再喊一聲可以嗎？”麻子有些怯懦。
“廢物！早知道這樣，馬馬虎虎買車幹嘛？浪費！”說完，他把目光轉向李文歸：“來，你喊一聲！”
李文歸看著師傅，又看看麻子，半晌才說：“舅，我聲音不大，怕是聽不到！”
“你沒吃飯？”舅舅生氣了。
“我，我一個木匠，喊不出來！”
“屁話！走，打道回府，天氣這麽冷，回去喝茶吧！”說著，蔡大吼轉身朝車子走去。
“哎，舅舅，你幹啥去？”麻子急了。
“回！你們一個個都啞巴了！這樣還咋做生意？真他媽讓我失望！我帶一隻狗比你倆強！”說完，舅舅頭也不回走了。
“喊吧！舅舅生氣了！”李文歸說。
“你先喊！”麻子推辭。
“收——收，收藥材了！”李文歸迫不得已喊了一聲，聲音太小，村裏人根本聽不見。
“走，別浪費時間了！跟驢放屁似的，丟人現眼！回，別做生意了，你倆不是那塊材料！”
“舅舅，你別生氣，我倆第一次……”麻子說。
“滾！閉上你的嘴，我大老遠的，陪你倆鬧著玩來了？”蔡大吼明顯生氣了。
“收藥材嘍——”聲音很大，李文歸終於喊出來了。
舅舅回頭，一笑，很諷刺：“喲，你會發聲啊？我以為你倆都是啞巴！大男人家的，就這點出息！”
“收藥材啦！”在舅舅的刺激下，麻子也喊了一聲。
“做生意就這樣啊！你要什麽臉皮？你不喊誰知道你幹啥來了？鬼都不知道！”舅舅一臉嚴肅。
“收糧食嘍！”李文歸喊了一聲。“收藥材嘍！”麻子喊了一聲。
舅舅站在遠處，不再向前走去，他定定地看著兩個孩子的反應。
“收藥材嘍！”他們賣力地喊著。
“喂，行了！說說，喊出來感覺怎樣？”舅舅問。
“很舒服！膽子好像大了！”麻子說。
“喊吧，這又不犯法！喊有講究，哪像你倆，扯著嗓門大吼，鬼哭狼嚎的！賣貨郎的沒聽過嗎？想想他們怎麽喊的！聲音既要洪亮，咬字要清晰，音色要優美！”舅舅指導說。
“收——糧食嘍——”麻子喊了一聲。“收——藥材嘍！”李文歸跟著喊了一聲。
“差不多，多練練，膽子大一些，臉皮厚一些，咱是做生意的，不偷不搶，害怕啥？我有我的生意，哪有時間天天跟著你們瞎轉悠，以後要靠自己了！這有啥難的？不吼人怎麽回來？來了你就驗貨，講價錢，稱重，結賬，就這麽幾步，有多複雜？”
兩人不說話，隻是點點頭。
“還不快去？”蔡大吼揮揮手，示意他們幹活去。
兩人提著袋子拿著秤進村了。
蔡大吼沒有跟上來，等兩人走遠後，他偷偷跟在後麵暗中觀察。
不多時，村裏人循聲趕來。
“蒲公英多少錢？”一個婦女問。
“幹燥的一毛五，帶水分的一毛。”麻子流利地說。
“豌豆收嗎？”
“收！”李文歸說。
不多時，村裏人圍觀過來，好多人拿著藥材，比如茵陳，蒲公英，還有柴胡。
李文歸稱重付錢，麻子驗貨，裝包。
一會後，收了三袋糧食，一袋茵陳，半袋蒲公英，還有一些柴胡，豌豆。
麻子說，你看著貨，我去喊舅舅下來。
“不用了，我在這裏！”突然，蔡大吼出現在拐角處。
“舅舅，你一直在？”麻子很疑惑。
“我在暗中觀察，你倆還嫩了點！你再仔細看看，那袋糧食是不是摻雜了塵土？”
“不會啊，我看過了，都不錯，就是有點癟而已。”麻子說。
“屁話！來，你看看！”說著，舅舅解開一個糧食袋子，用空袋子騰了一半，肉眼可見的塵土和砂石出現在眼前。
“你看看，你們是收糧食來的還是收塵土來的？”
“怎麽回事？我明明……”麻子不可置信。
“那個男人扛過來的時候，我看見他肩膀上全是塵土，把袋子撂到地上的時候，袋子下方激起了塵土，你倆看不見？”蔡大吼質問二人。
“我以為……”麻子沒說完，舅舅就瞪了他一眼：“做什麽生意？還差遠了！”
“舅舅，我們剛開始，給個成長的機會！”李文歸說。
“也對，不過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們什麽都不懂，比如茵陳，剛沒看見嗎？根子要剪掉，不合格的要降價，茵陳要的是葉子不是根子。柴胡恰恰相反，啥都不懂，做什麽生意？”
李文歸臉上一陣發燙，做生意不是人人都能幹的，要勤奮，要學習。
“知道我為什麽沒站出來阻止你倆？我想給你們一個教訓，這樣才會成長起來。今天收完早點回，天氣不太好，有可能下雨。回去以後，我給你倆好好講一講，我不放心你們！”
收來的貨物裝車後，幾人開車回到鋪子去了。蔡大吼說，這是你倆收來的，先放到我倉庫攢著，賣了錢是你們的。
至於能不能賣上好價錢，跟我沒關係，是你們把關不嚴，這筆損失你們自行承擔，我說過，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兩人悶悶不樂，舅舅置之不理，他希望看到這種效果，讓他們知道，做生意不是那麽簡單的。
進了鋪子，蔡大吼把一本書扔在桌子上，說：“這是一本關於農作物種植的書，生長特性，適應氣候，發病情況，種植鑒別等，什麽都有，想看的學習一下，不想看也無所謂。”
李文歸拿過來，大致翻了一遍，上麵有插圖，有用鋼筆做過的筆記：“舅，我看，什麽都要學習，人生處處是學問。”
“先放下，坐好，我給你倆講講做生意的門道……”
蔡大吼點了一支煙，從他第一次踏上這條路，一直講到現在，所見所聞和一些寶貴經驗，毫不保留地講給了兩位。
李文歸做了筆記，麻子聽得津津有味。
講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結束了。麻子問：“舅，為什麽不早點講這些？”
“這是我的經曆，跟你們沒多大關係，隻能有一點點幫助而已。人生的大道理，隻有自己親身經曆了，才知道是真是假，分量幾何！”
“知道了舅，謝謝指點。”李文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