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史琳，李文歸告訴張岩說，開車去街上一趟，好久沒吃過回民的手抓羊肉了，剛提起，饞得忍不住了。

一旁的崔龍笑了，張岩也笑了，說：“李總，要不讓崔總開車送您上去，我就不去了，食堂馬上開飯了，我隨便對付一口得了。”

李文歸搖搖頭，唉了一聲，說：“趕緊去，你也辛苦了，陪我吃一口，順便喝兩杯酒，心情一高興，說不定還能給你講點故事呢！”

聽李總這麽說，張岩愣了一下，笑著說好。

車子開過來，李文歸和崔龍上車，張岩發動馬達，一腳油門，沒幾分鍾就到了回民的羊肉館。

還是老樣子，李文歸點了幾斤手抓羊肉，幾個涼菜，三碗羊肉麵片。點完菜，李文歸說：“拿一瓶酒來！”

服務員問什麽酒？

李文歸說老樣子，常來你忘了？

服務員抱歉地笑了，說，馬上就來。

幾人邊喝茶邊聊天。

崔龍掏出一支煙，遞給李總，並給他點上。他有些不解地問：“李總，今天怎麽回事？史書記好不容易來一趟，為什麽不說實話？”

李文歸故意裝傻充愣，他問：“什麽意思？我沒說實話嗎？”

“雖然，眼下公司不緊張，可你知道的，你為員工存了半年的工資。今年收土豆的錢哪裏來的，你為什麽不告訴政府？”

“不提了，既然不緊張，為何還要說這些？崔總，會上史琳說了，非常時期，全國各地都好不到哪裏去，甚至好多企業沒能撐過寒冬而倒閉了，勝利呢，還不至於走到絕境吧！

“你也聽到了，我的態度很明確，把稀缺的資源留給更需要的企業和個體戶。我做生意這些年了，困難時期身上連一百塊錢都掏不出來，這你知道的。咱是淋過雨的，對困難深有體會，為什麽不把雨傘讓給他們呢？”

李文歸說完，他長歎一口氣，接著說：“老弟，再忍忍吧，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

話沒說完，下一句，崔龍接上了：“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你就會說這一句，能頂錢用嗎？李總，咱可是借了別人錢的！”

“借錢咋了？哪個企業不是借錢發展的，又不是不還。放心，今年土豆豐收，如此艱難的情形下，生產照常，過不了多久，澱粉賣了，還還不上那點錢？不提這些了，我心裏有數。”

“可是李總，”

“好了好了，這是什麽地方？吃飯的地，別影響我胃口！”李文歸吐了兩口煙，堵住了崔龍的嘴。

空氣沉靜下來，沒人說話。過了片刻，李文歸開口了，說：“跟史琳張口，就不叫借錢？”

“至少不是高利貸啊！”崔龍有些生氣。

“你急什麽？看過新聞沒，這三年有多少企業倒閉了，尤其是餐飲行業，還有旅遊業，比起咱，還能正常生產，知足吧！看看這家飯店，比以前冷清了許多！”

這一說，崔龍閉嘴了。李文歸什麽人，跟他打了這麽多年交道，他最清楚，那就是個典型的活菩薩，寧肯委屈自己，也要忍痛救活別人。

崔龍忍不住笑了，他掐滅煙頭，說：“李總，這些年過去了，史書記說得對，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個菩薩心腸的老好人，跟爹一樣，舍己為人！”

這一刻，提起爹，他心裏倒有些悲傷。“閉嘴！”他說。

崔龍沒說什麽，把服務員剛拿來的酒瓶打開，一邊的張岩反應快，連忙奪過瓶，給二人滿上酒。

“半年的工資，你真能藏啊！”崔龍笑了，遞給他一杯酒。李文歸接過，碰了一下，什麽也沒說就喝下去了。

放下杯子，他才說：“老崔，我來問你，你跟了我半輩子，為什麽從沒想過要離開呢！”

崔龍知道，李文歸想表達什麽，無非是他這個老大做得有模有樣，能替下屬扛事，誠信經營，為人可靠，才值得他追隨。

崔龍一笑，拿過瓶子，給李文歸滿上，說：“喝酒！”

崔龍一個眼神，李文歸就明白他心裏想說什麽。他也笑了，說：“多年的老兄弟了，還是你了解我，這就對了，你想問什麽也就別問了，你所想便是我所想。”

看到這一幕，張岩很感動，他站起來，為二人填滿茶水。這時，李文歸才反應過來，說：“小張，你的酒呢？”

張岩一笑，說：“李總，我開車，您忘了？”

“就這點路，愁什麽？來，滿上，今天高興，陪我喝兩杯，喝多了才能給你講故事呢！哈哈哈！”說完，李文歸拿過酒瓶，欲倒酒，張岩搶先一步，把酒瓶奪過來，給自己滿上。

“李總，路雖不長，但總歸要注意安全的。”

“少說兩句。到時看情況，我安排別人上來。”說完，李文歸舉起酒杯，說：“來，一起喝一杯，最近生產忙，辛苦二位了。”

三人碰杯，一口氣喝幹。這時，服務員端著菜陸續上桌了。

噴香的羊肉味，聞不到一絲膻味，一下子激起了所有人的味蕾。

李文歸拿起筷子，說：“開吃，我都忍不住了！”

接下來，幾人邊吃邊聊。

飯桌上，李文歸告訴崔龍說，眼下公司有點困難，但算不得什麽大困難。按這個趨勢看，明年疫情終會好轉一些，到那時候，我會跟史書記提一下的。

崔龍一笑，說，李總，你忘了，這錢可是臨時借的，咱答應人家今年就要還的，你說過，這年頭誰都不容易。等澱粉賣了，完全能還得上，明年用不著跟史書記打招呼。

李文歸抽了一張餐巾紙，擦擦嘴笑了，說：“瞧你，我是在安慰你，你倒把我的心思拆穿了！”

崔龍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哈哈大笑，惹得張岩也笑了。

“等形勢好一點了，李家崖度假村的規劃，我還想繼續搞一搞，你看呢老崔？”李文歸問。

崔龍愣了一下，說：“這個先不著急，三年疫情影響，公司回血得需要一段時間，慢慢來吧，想法固然好，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我心有不甘！”

“那又能怎樣？多大能力幹多大事唄！老幹媽的創始人陶華碧不就是這樣，你看人家多牛，從不借貸，銀行倒追著她給人家送錢呢！”崔龍說。

“慢慢來吧，我想，明年春暖花開之時，便是疫情結束之日，到那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是個有愛的民族，也是個勤勞的民族！”李文歸說。

張岩點點頭，說：“百年滄桑曆史，我中華兒女拋頭顱灑熱血，什麽苦沒吃過？小小病毒算什麽，勝利人不是吃素的！”

李文歸笑了，說，小張說對了，瞧，咱正吃著肉呢，骨子裏有獅子的勇敢，有老虎的霸氣，咱勝利人要做常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