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辭述是個不近感情的人, 不光自己不近,也不會主動去了解。

他很少會關心別人的感情生活,更別提對其他人喜歡誰感興趣。

莊澤野心裏猛地一顫。

他當然能感覺出來, 溫辭述對他若有若無的依戀和好感,尤其在幾次試探後,愈發能感覺他對自己的不同。

但他要的不是依戀,也不是好感,他很貪心, 他想要溫辭述完完全全喜歡他。

不夠,還遠遠不夠。

他內心浪潮翻湧, 期待感誕生出的不滿足已經占滿了整個胸腔, 盡管麵上表現得若無其事,實際早已天翻地覆。

空氣安靜了許久,莊澤野嗓音沙啞道:“承認了是吧, 不是我媽好奇, 是你好奇。”

溫辭述很想再次把自己埋起來,不過他要麵子, 硬挺著沒有這麽幹,怪丟臉的。

莊澤野在他耳邊說:“溫郗,你要不要認真想一下, 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奇。”

溫辭述剛準備開口反駁, 又聽他說:“不用急著回答我, 等你考慮好再回答。”

莊澤野像怕他記不住似的,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問題。

“好好想想, 你為什麽好奇我喜歡誰。”

當天晚上, 溫辭述罕見地失眠了。

莊澤野中途被顧鳴赫叫了出去, 估計是接受成員們盤問去了。

他一個人躺在**, 房間裏鴉雀無聲,仿佛到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為什麽好奇……

好奇還需要理由?不就是單純好奇嗎。

他想起早上和潘慧的對話,似乎在若有若無中,把莊澤野代入了“喜歡的對象”。

他心裏大駭,好半天才明白過來——自己真的喜歡莊澤野嗎?

好像,是有點。

如果這些情緒都是真實存在的話。

——這個認知出現的瞬間,溫辭述轉過身,再度把臉埋進枕頭裏。

完了,世界要毀滅了。

他喜歡上莊澤野了。

蕎麥枕頭都要哭發芽了。

溫辭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喜歡一個人,還是個男人。在他將近二十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哪一刻,認為愛情這種東西能和他有任何聯係。

在大靖不可能,因為他肩上有著其他責任。

在這裏更不可能,他留在這裏隻是為了……Flora啊。

是為了Flora嗎?

他不敢去想答案。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溫辭述連眼睛都沒辦法合上,瞪著天花板看了一宿,大腦一片混亂。

第二天一大早,他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去化妝。

Amy震驚:“你怎麽也有黑眼圈了?這團要完,一大早連著三個黑眼圈。”

溫辭述心虛,所以不吱聲。

Amy自顧自地說:“阿野剛才也跟我說,昨晚睡得……”

聽見這個名字,溫辭述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從椅子上起身找了個借口離開。

Amy在後麵喊:“別跑啊,你的發型還沒做好!”

早上大家陸續做完妝造集合,今天是上報選曲的時間,以及會敲定積分能兌換的道具,後續不能再進行修改。

因為天氣緣故,他們依然沒看到日出。

溫辭述坐在莊澤野右手邊,中間隔開了一條銀河係,像小學生畫三八線一樣涇渭分明。

他端端正正坐著,連眼睛都不敢往旁邊瞥,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

直播間刷了起來。

【早早早,寶貝們怎麽感覺眼睛有點腫,是不是昨天沒睡好啊?】

【別人不知道,野子和樹樹肯定沒睡好,昨晚放煙花放到十點多才回去。】

【哈哈哈哈,一覺醒來全世界都知道他倆偷偷去放煙花了。】

【咳咳,這種事不要在彈幕刷了吧。】

【他倆為什麽隔那麽遠?昨晚不是還親親蜜蜜的嗎?】

【樹看著臉色有點尷尬,是吵架了?】

【也許沒吵架,隻是互相表白了,畢竟尷尬是愛情的開端。】

【笑的,他倆今天確實尷尬,完全想不出來昨天還一起看電影。】

【怕不是看了同誌片,所以才尷尬的吧……】

【前麵的哈哈哈哈,你們別這麽敢說,我害怕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野述姐是真的瘋了,一個接一個造謠。】

安曉開始挨個統計曲目,溫辭述和莊澤野這組,選曲是一首原唱女聲的《你啊你啊》,其中莊澤野負責吉他和聲,溫辭述負責唱。

安曉有點意外:“這首歌裏麵有閩南語吧,你們確定能行?”

他們還沒說話,林南之搶先道:“當然,我可是辭述哥的閩南語老師,他講閩南語超級軟的,粉絲們可以期待一下。”

團裏隻有林南之戶籍是那一帶的,溫辭述敲定之後,迅速給自己找了個老師補習。

顧鳴赫說:“不是他軟,是你們的方言本來就嗲好吧。”

“你知道個屁啊。”林南之用閩南語罵他,惹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安曉點頭:“既然你們沒問題,那我就確認登記了。”

【啊啊啊啊啊,是這首歌!超好聽的!】

【什麽,阿野要彈吉他?有生之年還能再看見他彈吉他?!】

【野格要哭了,他上次碰吉還是十九歲生日的時候qaq】

【嗚嗚嗚,我就是那首吉他彈唱入坑的,當時覺得他太帥太帥了。】

【我腦子裏已經有畫麵了,野子彈吉他樹樹唱歌,啊啊啊啊啊期待!】

【小南之!快告訴我,樹樹說方言有多嗲!】

【哈哈哈哈,我述這種清冷聲音能嗲的起來嗎?好奇。】

【終於要有兩個人的舞台了,開心到原地跳起。】

【超級想看這個舞台,趕緊給我搞!】

經過一番商議,選曲基本上定了下來,但在選擇道具的時候,還是遇到了難題。

他們組的總積分隻有19分,考慮到有三人組合舞台,三個話筒是必備的,一下子就幹掉15分,加上播放伴奏的設備,扣除5分,還要倒欠節目組1分。

這樣一來,莊澤野需要的吉他,向晚需要的鍵盤,以及其他舞美全都換不起了。

顧鳴赫哀嚎:“昨天都快給我幹趴下了,才拿到這麽點積分,這次舞台效果估計要大打折扣。”

莊澤野說:“安導,如果沒有吉他的話,那首歌都不需要我了。”

如果隻是播放伴奏,那麽溫辭述一個人solo就行了,之前他們設想的草原彈唱、和觀眾互動,全部都不能實現,這已經不是大打折扣,是完完全全換了個節目。

安曉理直氣壯:“沒得商量,你們還欠我1分呢,我都沒讓你們這一站立刻還,已經仁至義盡了。”

莊澤野皺眉:“來,你跟我說說你的積分製度是怎麽算的,昨天整個山頭的垃圾都是我們撿的,還救助了一隻受傷的犛牛崽,為什麽這個不給算進去?”

“就是就是,要不是阿野發現那隻小牛犢子,牧場主要損失錢的好嗎。”顧鳴赫立即附和。

林南之順勢撒嬌攻勢,雙手合十道:“導演,全世界最帥最有才華的導演,你就給我們開個樂器通道吧,求求啦。”

安曉被煩得不行,揮了揮手:“晚點再說,人家A組都沒你們這麽多事兒。”

他轉向A組,和他們商量道具。

溫辭述思索片刻說:“你們會敲擊水杯嗎?每個杯子盛不同位置的水,可以當樂器使用。”

大靖時流行過這種樂器,隻是敲擊起來比較複雜。

向晚苦笑:“你別太高估我們,練習時間就這麽兩天,肯定來不及學。”

莊澤野安慰道:“沒事,我們私下再磨磨導演,實在不行的話,我去吹口哨給你伴奏,不會讓你在台上尷尬的。”

他笑著望向溫辭述,溫辭述心裏咯噔一下,轉頭避開了他的視線,第一次感覺到不敢和莊澤野對視。

其實在燕中練習的時候,他曾經聽過莊澤野彈吉他。

不得不說,吉他真的是撩妹神器,當時莊澤野剛練完舞,大汗淋漓不修邊幅,坐在地板上隨便彈了首歌,練習室門開著,一首結束後,外麵已經圍了一圈人。

連溫辭述這個不懂吉他的,都覺得他很帥。

不管出於公心還是私心,他都挺希望莊澤野能在台上彈吉他的。

大家做完選曲匯報後,都去了練習室訓練,攝影師也跟了上去,在各個練習室來回亂竄。

溫辭述留下來,叫住安曉:“安導,能商量個事嗎?”

下了直播,安曉說話也隨意起來,笑著看向他道:“怎麽,你們組積分不夠,想偷偷賄賂我?”

“你要是肯接受賄賂的話,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肯。”溫辭述很了解他,“所以我想通過其他方式獲得積分,現在還有沒有什麽我能做的?”

安曉發現他是認真的,問道:“你就那麽在意那幾個道具?這次音樂會不算很正式,你別把它想得太嚴肅,放鬆一點,不要有壓力。”

他以為愛豆就是這樣,把舞台看得過於神聖,擔心一個舞台把人給整抑鬱了。

溫辭述說:“我沒有壓力,隻是想用積分換一把吉他。”

安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喲,是為了阿野來的啊,我說呢,嘖嘖,你倆關係是真的鐵,昨晚背著我們全組出去放煙花,今天你又要幫他贏吉他,我開始理解你們cp粉為什麽那麽多了。”

他說話滿口跑火車,不正經地笑著,溫辭述不自然道:“你別亂說。”

安曉笑得很是揶揄,眼睛咕嚕轉了一圈,摸著下巴說:“既然你這麽誠心,那我也不好不鬆口。這樣吧,你把一樓全都打掃一遍,我就給你吉他。”

一樓是接待處,平時拍攝和直播都在這裏,人來人往踩得亂七八糟,雖然稱不上很髒,但灰塵絕對不少。

溫辭述問:“真的?你說話算數?”

安曉哼笑:“我一個導演還能騙你不成,不過這一樓可不小啊,你別看院子就這麽大,裏麵有包間,餐廳衛生間什麽的,你願意?”

溫辭述鬆了口氣:“沒問題,我這就去。”

安曉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莊澤野。

莊澤野正在樓上的練習室,突然收到一張照片,打開一看是溫辭述拿著掃帚的背影。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溫辭述這麽全副武裝,手上戴著橡膠手套,旁邊又是水桶又是拖把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三王爺,居然在主動打掃衛生。

莊澤野當即打字。

[S**:體罰是吧?信不信我讓全網網暴你?]

[安曉:???]

[安曉:你什麽人啊!]

[安曉:與我無關,是他自己要做的。]

莊澤野打了一串罵人的話,準備下樓去找他,看見上麵彈出一條新消息,忽然間停住不動了。

[安曉:他來問我要吉他,我說打掃完這層樓就給他,你情我願的事,憑什麽網暴我。]

莊澤野怔怔地看著消息。

[安曉:要網暴也是網暴你,人家還不都是因為你。]

[安曉:你別下來幫忙,否則這項交易就作廢了。]

莊澤野刪掉聊天框裏的字,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他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然後溜到三樓的監控室,看著溫辭述一點一點打掃一樓的每個角落。

矜貴的王爺打扮得像個清潔工,嫌棄地捏住抹布一角,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擦拭踢腳線,沒一會兒額頭上就出了汗,但他又有潔癖,不願意用手擦,隻好時不時甩幾下頭發。

莊澤野許久沒說話,又心疼又感動,胸口仿佛塞了一團棉花糖,軟軟得化開來。

看守監視器的保安樂道:“你在看什麽呢?都站這兒大半天了。”

莊澤野幽幽地說:“您應該結婚了吧?”

保安看上去四十來歲,和善地笑著說:“那當然,都有倆孩子了。”

莊澤野:“您老婆平時在家做家務嗎?”

“我們家是兩個人分擔,不過我經常值夜班,她做的多一點。”保安很實在地閑聊。

莊澤野問:“看見您老婆做家務,您心裏是什麽感覺?”

保安歎了口氣:“肯定不想她累著啊,她跟了我十幾年了,在娘家什麽都不做,嫁給我以後倒是主動做很多,哎,任憑誰有能力,都不想看著自己老婆這麽忙前忙後的。”

兩人都安靜下來,各自心疼自己的老婆。

當然,監視器上的還不是莊澤野的老婆。

他想象著以後如果能和溫辭述在一起,絕對不會再讓他碰這些事情,就算他不喜歡家裏有住家阿姨,莊澤野自己動手也行。

王爺帶回去當然得供起來,看他那想擦汗擦不了的樣子,莊澤野心疼得都快揪成一團了。

他在屏幕前站了三個多小時,一邊跟保安閑聊,一邊看完溫辭述打掃。

溫辭述剛一結束,他立馬往樓下跑去。

莊澤野正準備不管不顧把他拉到小房間,來個全身按摩放鬆,然而下樓後卻沒看見溫辭述的人影兒。

在他沒看見的地方,溫辭述被宋真截胡了。

宋真把他拉到小房間裏,緊張兮兮道:“後天歌會就要開始了,我已經想好了到時候唱什麽歌,你到時能配合一下幫我和個聲嗎?”

溫辭述拿著掃把點頭:“可以,您要唱哪首?”

宋真說:“《愛的故事上集》,一首很老的粵語歌,聽過沒有?”

溫辭述搖頭,他又說:“這是我和你師父的定情歌曲,當年我就是靠著一把吉他一首歌追到的你師父。”

宋真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動地說:“這次就靠你了,徒弟,等我唱完歌後,和之前計劃的那樣,讓兩個花童上去送花和戒指,千萬別忘了。”

“您放心,花童已經找好了。”溫辭述說。

他特地找了團裏兩個最靠譜的,向晚和林南之上去獻花。顧鳴赫嘴巴太大,莊澤野對這種事肯定漠不關心,因此這兩個他一個都沒提前告訴。

宋真信心滿滿:“這次我一定要讓你師父回心轉意。”

溫辭述真誠地說:“加油。”

於是在閩南語的基礎上,他又多了個粵語和聲的項目。

溫辭述特地去聽了這首歌,是一首非常直白的情歌,符合那個年代的特色,純粹且動人,宋真稍稍加了點改動,將這個曲目定位吉他彈唱。

一切準備就緒,兩天後,歌會如期而至。

場地是提前幾天布置好的,搭建的非常華麗,在一片綠色的草原上,一道裝飾著鮮花的拱門,前麵鋪了長長的紅毯,紅毯兩邊是觀眾席,正中央有個不算大的舞台。

大家嘰嘰喳喳地四處參觀。

“這整的,跟婚禮現場似的。”

“哇哦,這個設備很牛啊,聲音堪比演唱會了。”

“我還以為隻有個篝火呢,安導也太舍得花錢了吧。”

玫瑰花是空運來的,上麵還帶著南島新鮮的露珠,舞台由實木打造而成,雖然場地不大,但勝在十分精致。

宋真肉眼可見的緊張,特地穿了身正式的襯衫,不停擺弄自己的頭發和衣領,東張張西望望。

兩邊的坐席加起來大約百來個,長條桌上擺放著肉幹瓜果奶茶。

江丹青好奇地問:“安導,你準備這麽多坐席幹什麽?”

安曉說:“先前沒跟你們說,這次除了線上同步直播外,現場還邀請了99個粉絲參加,因為是小範圍邀請,沒有在官博上公開。”

夏夏笑了起來:“天哪,你也太會了吧!”

這種小型見麵會就像親屬參加一樣,晚上氛圍感肯定會很好。

大家都感到很鬆弛,當然除了宋真。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彩排了最後一次。

晚上七點,99名觀眾準時入場。

由於人少的緣故,他們可以更直觀地看見每一個喜歡的人,粉絲們都激動得小聲竊竊私語。

來的大多數是年輕女孩子,有幾個男粉很突出,還有個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舉著江丹青的燈牌一路吆喝,惹得哄堂大笑。

後台隻有幾平方米的準備區,能把前麵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這次是夏夏和林南之擔任主持,兩人模樣乖巧,把當地圍觀的居民逗得樂不可支。

輪到顧鳴赫、向晚、林南之的三人節目時,氣氛已經非常熱鬧。

溫辭述聽得正專注,被宋真拍了拍肩膀。

他緊張不已:“還有兩個節目就到我的了,你到時候千萬別出岔子。”

三人節目後是溫辭述和莊澤野的舞台,然後再過一個,就是宋真了。

溫辭述的表情讓人信賴又安心,比了個“OK”的姿勢:“放一萬個心,師爹。”

這聲師爹一出,給了宋真莫大的勇氣和信心。

兩人互相對視,眼神堅毅,彼此加油打氣,勢必要在今晚讓潘慧回心轉意。

幾分鍾後,前台傳來歡呼聲。

夏夏說道:“感謝三人組帶給我們的精彩表演,接下來你們想看誰的舞台呢?”

由於現場有節目單,大家都整齊劃一地喊道:“野述——!”

夏夏噗嗤笑了:“你們能不能說全名,什麽野述我聽不懂。”

粉絲們也都笑嘻嘻的。

“夏夏姐別裝啦!”

“莊澤野和溫辭述,等他們好久了!”

“野述是一個名詞,不可拆分,嘿嘿。”

彈幕都羨慕不已。

【啊啊啊啊啊啊,現場氛圍好好啊,這麽開玩笑都可以。】

【嗚嗚,我也好想去現場,網上磕個cp還要跟唯粉打架,現場根本沒有人噴。】

【這倒是真的,上次南島演唱會我去了,網上狂罵cpf,線下都很和睦。】

【我覺得吧,大可不必說他們自己不喜歡,要是不喜歡的話,按zzy這脾氣早甩臉色了。】

【哈哈哈哈哈,wcs喜不喜歡不知道,zzy他可喜歡死了。】

在千呼萬喚中,兩人從後台走了上來,神情和動作都稱得上有些靦腆,想必是聽到了剛才的調侃。

台下的粉絲立馬熱情歡呼,滿臉高興地揮舞燈牌。

因為人少,溫辭述感覺很放鬆,就像是在給親朋好友表演節目一樣。

他在舞台中央的高腳登上坐下,架好麥克風,莊澤野在他旁邊落在,膝蓋上放著一把木吉他。

這場麵,讓他想起幾個月前,第一次在萬達的那場演出。

當時也是這樣的高腳凳,後台處整整齊齊地排著幾個看熱鬧的腦袋。

那時候他覺得幾百人好多,滿滿都是人頭,內心緊張手心冒汗,現在已經截然不同了。

變的是心態,不變的是心情——仍然和那次一樣,充滿期待和開心。

溫辭述彈了彈麥克風試音,熟練地和台下互動:“大家晚上好啊,聽說你們等我和小莊很久了?”

莊澤野挑起唇角,表情有些欣慰,溫辭述現在已然有了自己的台風,在舞台上完完全全釋放自我。

台下熱情地回應。

“我們一直在等你們!”

“超級期待今天的舞台!”

有個男粉大喊一聲:“溫辭述,你好帥!”

他嗓門兒非常大,喊完周圍一片哄笑聲。

沒等溫辭述有所反應,莊澤野立刻朝他的方向挑眉。

“怎麽,我不帥?”

大家笑得更大聲了,還伴隨著一陣起哄。

男粉笑著說:“你也帥,你特別帥,但是我喜歡溫辭述。”

莊澤野眯起雙眼看著他,臉上的威脅感很明顯,台下的起哄聲再次響起。

溫辭述被一個男的當眾表白,難免有些臉紅,刻意強製自己不要去看莊澤野的反應。

彈幕頓時瘋狂。

【我曹我曹,上來就這麽勁爆!】

【救命,這是什麽修羅場開場啊,這個男粉怎麽回事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我看見野子咬牙了!】

【野子:氣死了氣死了,在我麵前表白,當我死的?】

【我們樹樹果然是男女通殺,老少鹹宜。】

【嘿嘿嘿,大美人主唱誰不喜歡!我是老婆的狗!】

【笑死,你們男粉能不能管一管野子的死活,他臉都綠了。】

溫辭述清清嗓子道:“廢話不多說了,下麵給大家帶來一首歌,叫做《你啊你啊》。”

夜晚月滿中天,月色和燈光照在青草和木架上,仿佛將這片草原圈成了一個童話世界。

木吉他清脆靈動的聲音響起,莊澤野的手指骨修長,按在弦上有種讓人挪不開眼的感覺,他一邊彈吉他,一邊側頭望向溫辭述,目光比月色更溫柔。

溫辭述扶著話筒唱道:

“我最喜歡和你一起發生的

是最平淡最簡單的日常

麵對麵看著彼此咀嚼食物

是最平靜最安心的時光”

粉絲們都瞬間聽出來,他改變了唱腔。

這首歌的曲目很舒展緩慢,情緒是層層遞進的變化,開頭的主歌像是一段訴說,他用了一種近乎講話的方式唱出來,讓整首歌的故事感一下子鮮明起來。

為了配合這樣的風格,溫辭述的嗓音也變得比平時低沉一些,空氣在聲帶裏的摩擦感增加,如同在情人身邊耳鬢廝磨。

簡單的幾句歌詞,恰到好處地傳達出青澀的戀愛感,和原曲的感覺不一樣,卻又形成了屬於他自己的風格。

好似一顆尚未成熟的蘋果,在月光下、樹梢上,慢吞吞地變紅、變甜,這種漸變的過程隨著主歌的情感遞進,慢慢流淌進聽眾的心田。

是一種極致的感情傳遞,比以往任何一首歌都要自然。

【我的天哪,第一句直接淪陷了,真·開口跪。】

【啊啊啊啊啊,第一次聽樹樹唱情歌,太溫柔太動聽了!】

【草,恨我詞窮恨我沒文化,真他媽好聽。】

【感覺和以前有很大不同(不是說以前不好的意思),啊啊啊啊都很好,好難表達!】

【我也是學聲樂的,隻能說溫辭述的情感運用無敵好吧,代入感太強了。】

【是的,氣息控製也純熟了很多,他的每一次進步都讓人意外又驚喜。】

【他一開口,就有種在和他談戀愛的感覺,好迷人的聲音。】

【阿野你小子眼睛都看直了,收收你的眼神。】

【嗚嗚嗚,我要是在現場,我眼睛也看直了。】

溫辭述調轉目光,從台下轉移到莊澤野的臉上,先前彩排時他都不太敢看對方,這次在舞台上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對望。

視線在空氣中交匯、蔓延。

然後唱出那句:“我不喜歡你和別人發生的,是最曖昧最不明的隱藏。”

莊澤野眼神一變,對他露出一個繾綣的笑容。

他笑得很是柔軟纏綿,讓溫辭述的歌聲也變得越來越溫柔。

到那段擬聲詞的時候,他簡單地幫溫辭述和音,兩個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如蜘蛛織網一般,絲絲縷縷地入侵聽眾的耳朵,將每個人裹挾進網裏。

台下粉絲的臉上充滿陶醉,揮舞著熒光棒小聲跟唱。

終於來到閩南語的段落,溫辭述微微笑著唱了下去。

“咁講你不知我愛的隻有你

你啊你啊

哪會轉頭就要走

一個兩個三個

你愛的到底有幾個

麥擱講白賊話

我的心就要

痛甲一直流血”

這段閩南語一出,台下和屏幕前都直接炸了。

閩南語的發音很軟,配上這首歌的旋律,他的歌聲顯得又嗲又柔,宛如男孩子在像情人撒嬌一般,軟綿綿地請求對方不要傷害自己的心。

偏偏這種柔美的唱腔中,同時帶著他個人的聲音特色,兩種矛盾體碰撞在一起,獲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讓人感到耳目一新。

像是修長的指甲,輕輕撓刮皮膚,引來一陣頭皮發麻的快`感。

粉絲們激動得壓低聲音尖叫,既被歌聲撩撥得不行,又生怕驚擾了這麽美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

【救!救!我直接昏倒了!!】

【溫辭述,你怎麽可以這樣散發魅力!啊啊啊啊我不行了!】

【好嬌軟好賣乖,寶貝你要被我親死!】

【我在**聽得蜷縮成一團,手腳都發麻,沒開玩笑……】

【真的,聽得我心好癢癢啊,像被人撓了一樣。】

【哭了,我聽得特別想談戀愛,誰懂?】

【寶寶的閩南語好標準啊!是跟南之學的嗎?真是個語言小天才!】

【他的咬字是故意的吧,我鼻血橫流,你們閩南語真的有這麽嗲嗎?】

【嗚嗚嗚嗚嗚,媽媽他在勾引我。】

同樣被勾引到的還有莊澤野,他很慶幸自己的職業素養蓋過了這種感覺,否則真的很想不顧一切把人從台上抗下去。

在情歌裏撒嬌的溫辭述,使他產生一種熱血沸騰的念頭。

他跟從肌肉記憶彈著吉他,眼睛卻哪怕一秒都沒從他身上離開過。

燈光下,溫辭述側臉對著他,睫毛隨著發音微微顫動,歌聲如同海妖般充滿魅惑,足以將每一個聽他唱歌的人溺斃其中。

莊澤野心想,真是要人性命的場景。

他壓抑著呼吸聲,在歌曲的後半段,給節奏加上了腕鼓,鼓點的聲音讓整首歌愈發豐滿。

當最後一個字收尾時,下麵響起尖叫和歡呼。

“啊啊啊啊,太好聽了!”

“辭述,好喜歡聽你唱情歌啊!以後多多唱!”

“阿野吉他彈的好好,你們再來一首吧!”

剛才那個男粉再次大喊:“溫辭述,我愛你!!”

眾人大笑,也紛紛跟著喊:“溫辭述,我愛你!”

溫辭述從表演中抽離出來,扯動嘴角,不太好意思地衝他們招手。

莊澤野按住他正欲摘下話筒的手,就著他的手握住話筒道:“我還有個個人節目,想借此機會送給你們。”

台下頓時瘋狂叫好,讓他們繼續。

溫辭述一愣,上台前莊澤野並未和他溝通過,他下意識望向安曉的方向。

安曉微笑著做了個手勢,衝這邊點頭,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

顧鳴赫貓著腰上來,將一個手鼓塞到溫辭述手裏。

莊澤野看向他說:“麻煩你幫我敲下手鼓,我接下來要唱的歌是——”

他停頓了一下,其實他自己完全可以腕鼓,這個手鼓隻是為了讓溫辭述不能下台。

他輕輕笑道:“《愛的故事上集》,送給我的搭檔。”

台下靜了幾秒,隨即響起前所未有的瘋狂尖叫,比先前大了好幾倍。

溫辭述剛拿起手鼓準備配合,突然一個激靈——這首歌的名字,怎麽這麽耳熟。

他當即扭頭望向後台處,不出意料,看見了宋真憤怒又著急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注解:腕鼓即用手腕敲打吉他發出鼓點的聲音。

文中的歌《你啊你啊》是魏如萱的,《愛的故事上集》是孫耀威的,《你啊你啊》的男聲版真的超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