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入太行
塘沽城內各方勢力對金兵的來到反應不一。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商人,他們早在左企弓和宗弼沒有到達之前就探到了消息。畏兀兒籍的商人覺得無所謂,因為他們在各個勢力交叉控製的地方上做慣生意了;和漢部淵源較深的商人也不放在心上,從漢部以往的作風來看歐陽適一定會保護他們的;燕雲籍和宋籍的商人就有些慌了,不知金兵來了以後會不會弄出什麽亂子來。
塘沽商會的會長見狀趕緊跑到歐陽適的座船來見他,請他出麵安撫眾商人的情緒。歐陽適笑道:“你們怕個鳥!隻要有我在一日!這塘沽便仍然是你們賺錢的好地方!隻要有漢部在一日,你們的身家性命便丟不了!”
那商會會長陪笑道:“這個我們自然知道,但那些才從大宋和燕京來的商人卻不懂得這個理兒。”
歐陽適問:“那你說該怎麽辦?”
那商會會長道:“若四將軍能上岸走一遭,那塘沽的人心多半便會安穩下來。”
歐陽適笑笑道:“現在陸上有什麽好玩的沒有?”
那商會會長道:“自然有!就怕四將軍不肯賞臉。”
歐陽適笑道:“好吧,我便上岸玩幾天。”
歐陽適兩腳一上岸,塘沽的商人便都安了心,紛紛出錢請歐陽適吃喝嫖賭,見他談笑風生,對金兵將來之事絲毫也不放在心上,才都安下心來。
這日聽說左企弓已到城外,鄧肅來見歐陽適道:“半個月前還在討論怎麽勸阻童貫,如今國主說來就來,燕京說陷便陷,便像燕京是紙做的一般!”
歐陽適哼了一聲道:“我都說了契丹人沒什麽好怕的,隻是宋人太沒用!”
鄧肅道:“我們原先的計劃,是幫大宋攻克燕京。那樣塘沽的虛實國主便未必能知道得詳盡。如今形勢大變,國主一入燕京,塘沽的事情便瞞不得了!”
歐陽適道:“我們原本就沒瞞啊,應麒不是給會寧那邊上過奏本了麽?”
鄧肅忍不住笑道:“四將軍!我們那奏本,國主都不知道有沒有留意到!那畢竟隻是拿來搪塞的借口,國主是何等樣人,事到臨頭哪裏真能糊弄他!若不能找個好些的理由,保不定國主會大怒!”
歐陽適沉吟道:“那你說當如何?”
鄧肅道:“我看四將軍不如去見見國主吧。塘沽城內,就以四將軍身份最高。”
歐陽適搖頭道:“不行不行。我在東海地位是不低,便是海外那些自稱國王啊天皇啊的家夥對我也是俯首俯腦的。但北國那群人可沒怎麽把我放在眼裏。若我去見國主,徒然受辱而已。在北邊,老二老六他們的威望都比我強得多。不如你修書讓應麒來辦。”
鄧肅頓足道:“這哪裏來得及?”
兩人正商議著,徐文已匆匆命副手送來左企弓的招降書,歐陽適看了笑道:“這個官兒,似乎還不怎麽知道我們的底細!”又問:“他可有帶兵馬來?”
徐文的副手道:“有,看旗幟是‘漢’字在陽麵、‘蕭’字在陰麵的將旗,應該是六將軍的人馬。”
歐陽適和鄧肅對望一眼,歐陽適隨即大笑道:“原來是六奴兒啊!他來了,怎麽不先通個信!”
鄧肅也舒了一口氣道:“若是六將軍,那便好辦了。”
歐陽適拍拍鄧肅的肩膀道:“你還沒見過老六吧,便出城去會會他,順便商量一下事情該怎麽辦。”
鄧肅道:“六將軍誌宏隻在遼口見過畫像,卻沒見過真人,怕認錯被騙了。”
歐陽適笑道:“不要緊,我派個認得他的下人跟你去。”又道:“我再寫封書信,把你的地位跟他說說。六奴兒這人眼高過頂,最看不起讀書人。若不打個底兒,隻怕你到了他麵前得受氣!”
當晚鄧肅帶了兩個人連夜出城,徐文以精騎百人護送。蕭鐵奴這三千兵馬是數千裏征戰殺出來的,個個猙獰雄野。幸好曹廣弼留在塘沽的這部分人馬也自不俗,大部分是邊地農夫出身,經過嚴格訓練後碰上胡人也敢衝敢撞。到得軍營前護送鄧肅的隊長亮出字號,蕭鐵奴部下便以自家人規格接他們進去。歐陽適的家奴先去見蕭鐵奴呈上書信,然後才來請鄧肅去議事。
鄧肅進了主帳,帳內除了歐陽適的家奴外尚有三人:居中一人滿臉殺氣藏在臉皮底下半點不露,鄧肅便知道必是蕭鐵奴;其他兩人,年輕那個短須如刺,竟然是個殘廢了一隻手的獨臂漢;年紀大一點的儒冠儒服,卻頗染北國風霜。歐陽適的家奴引見道:“六將軍,這位便是塘沽的鄧參軍。鄧參軍,這位便是六將軍。”又指著旁邊那個儒服者道:“這兩位是盧彥倫大人和種去病大人。”
鄧肅分別見過後,歐陽適的家奴便出去了。楊應麒上下打量了鄧肅一眼笑道:“聽說你在老二、老四、老七手下都很吃得開啊。要伺候得他們三人都滿意,難得,難得。”
鄧肅聞言正色道:“三位將軍雖然是鄧肅的上司,但位有上下,份屬同僚,何來伺候之言?”
蕭鐵奴一聽不由得有些尷尬,心道:“果然是老二那邊的人,一樣的臭脾氣!”看在楊應麒與曹廣弼的麵子,臉上勉強幹笑兩聲道:“是我唐突了,鄧先生莫怪。”
鄧肅也便趁機下台道:“聽說六將軍喜歡玩笑,隻是鄧某生性呆板,不慣如此。”
蕭鐵奴見他是個無趣的人,便不與他亂扯,直入正題道:“應麒還在塘沽麽?”原來歐陽適的信裏隻介紹了一下鄧肅,並未多說什麽。
鄧肅道:“七將軍見助大宋取燕雲之事不可為,已經回去了。”
蕭鐵奴道:“那如今塘沽是老四在當家了?”
鄧肅道:“正是。”
蕭鐵奴又問城內都有哪些兵馬,鄧肅道:“四將軍的船隊泊在塘沽,所以城內兵馬其實不少,但大多是水兵。陸上兵馬,以二將軍撥調過來的精銳千人為主幹,主將叫徐文。此外尚有工兵二千人,能供使喚的民夫二千人。”頓了頓道:“大宋主力敗退後,還有些人殘留在塘沽外城。”跟著解釋了塘沽外城的情形,以及種彥崧忠武軍的來曆。
蕭鐵奴心道:“這忠武軍人數雖少,那種彥崧聽來也不見得有什麽大能耐,但應麒這樣扶植,看來必然有後著!”
那邊種去病聽見種彥崧的名字卻忍不住耳垂跳了跳,幸好蕭鐵奴和盧彥倫都在聽鄧肅述說,未曾留意到。
蕭鐵奴道:“塘沽的外城,地方大不大?”
“大得很!”鄧肅道:“雖然種彥崧之前開拓過一些地方,但畢竟為時尚短,外城多是荒地。不過如今內城不大夠用,所以外城的土地雖荒,許多商家正盯著呢。隻是七將軍囑咐過說塘沽外城的開發不必太急,要一步步來,所以目前隻放出一小部分最靠近內城市集的,準備移動內城城牆,將兩片地方並作一塊。”
蕭鐵奴看了盧彥倫一眼道:“老七就是有辦法,他走過的地方都掉油水,嘿嘿!這塘沽的事情我也知道些,隻是沒想到富得這麽快!”言下之意,是你盧彥倫便沒這本事。
盧彥倫跟楊應麒接觸過,對他在這方麵的才能也甚是佩服,說道:“七將軍確實了不起。”
蕭鐵奴便對鄧肅道:“你去跟老四說一聲,就說我這裏三千人,明天就開進外城去駐紮。”
鄧肅愣了一下道:“六將軍要進城?”
“那當然!”蕭鐵奴道:“這裏是漢部的地盤!便是我們的老窩了!哪有到了家門口不進去的?”
鄧肅沉吟道:“左企弓那邊……”
蕭鐵奴笑道:“他算什麽東西!一個手無寸鐵、給國主跑腿的沒用書生罷了。我們想怎麽擺弄他,就怎麽擺弄他。”
鄧肅又道:“左企弓好對付,但國主那邊隻怕不好搪塞。”
蕭鐵奴怔了一下問:“怎麽了?”
鄧肅道:“六將軍不知道麽?我們在塘沽鬧出這麽大的動作,國主隻怕還不是很清楚。”說著把楊應麒開港時如何輕描淡寫擬奏折、助宋大戰時如何放謠言擾亂視聽等事情擇要說了一遍。末了道:“國主若不入燕京,這些事情還可以遮掩。現在既到了燕京,我們便想再瞞也瞞不住了。”
蕭鐵奴哦了一聲道:“國主這邊,自然得由我去應付。至於具體如何,等我跟老四再商量商量吧。你這便進城,先去劃出一塊地方來,我們隨軍帶有帳篷,到時候在外城駐紮便是。讓盧彥倫跟你一塊去,我這邊的事情他熟。”
鄧肅又道:“不知六將軍的人馬在塘沽是要長住,還是短住?”
蕭鐵奴道:“自然是短住!等燕雲的事情一定,我便上船回遼南去。”
鄧肅愕道:“六將軍要回遼南?”
蕭鐵奴道:“此事一了,我估計我這撥人馬暫時就沒仗打了。離開遼南很久了,總得回去跟兄弟們聚聚。”
鄧肅便要告辭,蕭鐵奴又問:“這次南下我沒帶多少糧來,城中糧草夠不夠?若不夠我先去打些草穀再進去。”
鄧肅忙道:“夠的夠的!海上來去方便,六將軍便是有兩三萬人馬也養得起。”
蕭鐵奴點了點頭,轉向種去病道:“進城後你可得辛苦些。咱們手下這批人,留了一大批最有紀律的在陰山下助防了。現在這三千人裏至少有一半是習慣了在草原胡鬧的。但塘沽是我們的窩,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回頭便傳下死命令:敢進內城的我便打斷他的腿!你也幫我看緊點,別讓他們鬧事!”
種去病問:“可否喝酒?”
蕭鐵奴想了想道:“分作三班輪流:一班去城外打土匪虎豹去,一班守外城,沒輪到的可以休息,休息的才可以喝酒。喝酒的要先把兵器收起來。”
種去病又問:“他們要女人怎麽辦?”
蕭鐵奴道:“讓他們先憋著。我進城後問問老四,看看內城妓女多不多。”
鄧肅來的時候是半夜,談了許久,出來時尚日出。蕭鐵奴的帳篷內點有火把,但不知為何,鄧肅卻反而覺得外麵連月亮也沒有、隻有幾顆星星的暗夜也沒有帳篷內那麽陰森,心道:“雖然看得出六將軍能顧大局,但他帶兵的手段,委實與二將軍大大不同!”
他離開後,種去病才從帳中出來,心道:“他似乎沒認出我,是因為沒有留心,還是因為夜裏看不清楚?”忽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我的樣子已經變得連他也認不出來了?”
不說這邊種去病感歎身世,卻說盧彥倫第二日跟鄧肅來見歐陽適,一路上盧彥倫隻看得兩眼發直!他雖然在大遼上京呆過,上京的城市麵積比塘沽內城要大得多,但如何有這等繁華的商業氣息,口中嘖嘖稱讚,心中道:“要是六將軍不加約束,讓軍中那幫崽子看到這些富貴,不發瘋來搶才怪呢!”又想:“聽說這裏才建港一年多,若是津門,不知是什麽樣的氣象!這次回遼南,一定要見識見識。”又想:“津門雖好,但比起汴梁的百年基業又有不如!若有機會到汴梁走一遭,那才不枉了呢!”忽然竟想到汴梁不算漢部的“窩”,不知七將軍會否容許軍馬入城搶掠一番,腦袋裏胡思亂想,腳下已到了歐陽適的寓所。
盧彥倫進門,鄧肅引見過後,便陳述蕭鐵奴的意思。
歐陽適聽了道:“老六到了家門口,自然要進來的。不過內城軍區狹窄,確實納不下太多人了,他安紮在外城也好。這事情你差人去辦吧。”
鄧肅便要與盧彥倫同去,盧彥倫道:“六將軍有些私人事情要我轉告。”鄧肅看了他一眼道:“那我到外廳等候。”
鄧肅出去後,盧彥倫便上前磕頭道:“四將軍萬安。”
歐陽適嗬嗬笑道:“老六**出來的人就是知趣!不像老二老七身邊的人那般無聊!起來吧,你主子讓你來可有什麽要緊事?”
盧彥倫頗知蕭鐵奴和眼前這位四將軍的交情與別個不同,又磕了一個頭才站起來道:“六將軍讓小的轉問四將軍,可有什麽他進城前才方便作做的事情沒有?”
歐陽適想了想道:“沒有。我在這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逍遙得很。你讓鐵奴快些進來,兄弟倆一起快活快活。”
盧彥倫道:“既然如此,小的便出去辦事了。”磕了個頭,這才出門。
歐陽適歎道:“六奴兒手下的人可真是懂事。怎麽陳正匯便沒這麽乖巧呢?”搖了搖頭,便聽下人來報:“忠武軍種彥崧、滯留宋將楊可世求見。”
歐陽適冷笑道:“他們來幹什麽?”
那下人道:“好像是聽說金軍要進城,要來將軍這裏問些什麽消息。”
歐陽適道:“我不見他們。你找個借口幫我推了。”頓了頓道:“以後他們的事情,都轉到鄧肅那裏去,讓鄧肅去處理!”
主子的態度,那下人全看在眼裏,出去後便沒怎麽給楊可世種彥崧好臉色看,楊可世忿忿不平,回去後便張羅著早日南下,不久雄州方麵傳來命令,讓他前往滄州鎮守邊寨。
種彥崧見歐陽適的態度轉冷,心中也不好受。眼見楊可世南歸也請命歸宋。但童貫對他可沒什麽好感,加上他們對忠武軍的來曆本來就有些疑心,原先是因為看漢部的麵子才給他番號官爵,這時一與漢部交惡,連帶著連忠武軍也厭惡起來。童貫本不打算理會他,但幕僚王瑰獻計,建議調忠武軍去太行山一帶平賊。原來耶律大石和蕭幹等相繼兵敗以後,遼軍逃入邊鄙者甚多,其中相當一部分竄入燕雲、兩河交界處的山地,憑借複雜的地形落草為寇。那一帶無論對雄州來說,還是對析津府、大同府、太原府來說都是鞭長莫及,眼下金宋兩國的主要矛盾集中在燕京的歸屬問題上,誰也沒心思去理會這些盜賊,因此太行山山脈在遼宋舊界一帶便成了逃兵聚集呼嘯的淵藪,不但形勢複雜,而且兵力加起來也有數萬人之多。童貫的幕僚這般建議就算不是借刀殺人,至少也是把種彥崧往火坑裏推!
但種彥崧卻沒考慮這些,他年紀還輕,身上的榮譽感甚強,在他心裏,有個正經的軍事行動讓他去幹,卻遠勝過在塘沽的外城空耗,因此接到命令後馬上下令準備出發。
這時林翼正在種彥崧軍中負責平輸轉運的錢糧事宜,聽到消息趕緊來見種彥崧,跟他剖析時局,勸他不要去送死。
種彥崧聽了林翼的話,沉吟半晌道:“既是軍人,便當為國家效力!聽說太行山那邊的盜賊逃兵四處劫掠,禍害周邊百姓,我們此番去不但是為國,而且也是為民。若不幸戰死沙場,卻也不丟了祖宗的臉麵。”
林翼呆了呆,心道:“以前總覺得隻是一個世家子弟而已,如今看來七將軍選中他確有道理——他未必不知道此去之難,卻是知難而行!”心中微生敬意,但仍然勸道:“就算要去,也不能去得倉促!種兄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這一千多個弟兄考慮啊!”
種彥崧怔了一怔,隨即微感愧疚,他和手下相處經月,感情早已頗深,這時想到自己如果孟浪行事會給他們帶來大危險不禁自責,說道:“謝林兄直言。隻是軍命已下,我若不去,卻也不成!”頓了頓又道:“太行山那邊盜匪雖多,但大部分是烏合之眾,我這一去未必沒有勝算。”
林翼道:“打仗的事情種兄想來心裏已有打算,但糧餉卻該如何解決?”
種彥崧怔了怔道:“糧餉?童太師既然下令,想來必有糧餉接應。”
林翼冷笑道:“他有說要負責我們的糧餉麽?”
種彥崧奇道:“這還用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林翼苦笑道:“種兄太老實了!且不說童太師和令祖一向不和,就是不計較這層關係,但看他的作風,隻怕向他要錢糧也甚難。再說,我們忠武軍一向是自己想辦法養活自己,忽然要伸手去求人,卻不窩囊!”
種彥崧被林翼點破後也覺得有理,對於入山打賊他還是有些把握的,但要是童貫給他來一手毒招斷了他的糧餉,那時便進退兩難了!當下道:“林兄可有什麽好主意麽?”
林翼道:“我的意思是:糧食我們也自己帶著。”
種彥崧道:“這外城的農莊牧莊,我們也才搞了幾個月,還沒到收成的時候呢!哪裏有那麽多糧餉給我們帶去?”
林翼道:“這些農莊牧莊雖還沒到收成的時候,但基業已經打下,眼看過個一兩年就會變成一塊快寶地。這可是可居奇貨啊!不如便把這些地方賣了,套成現錢現糧,帶到太行山去也夠我們吃一段時間了!”
種彥崧喜道:“好主意!咱們手裏若有糧草,一來不用去耗費大宋國庫,二來也不用去看童貫的臉色行事!隻是賣地買糧不和漢部打個招呼不行,但如今歐陽將軍對我們冷淡得很,這事怕不好辦。他若說這地本來就是他們的,白白要收回去,我們也無可奈何。”
林翼道:“既然歐陽將軍難說話,我們不如直接找小楊將軍!”
種彥崧心中一凜,問道:“小楊將軍?他也在塘沽?”
林翼道:“他不在,但他跟家兄多有生意來往,我有把握能找到他!若是得他支持,那時候要錢有錢,要糧有糧,甚至兵器、馬匹、人才也可多要些!隻是我們卻得把出兵的事情略為延緩。”
種彥崧沉吟道:“好!反正童太師那邊也沒催得很急。這事就拜托林兄了。”
林翼當下擬了書信飛鴿傳往津門,跟楊應麒說了自己的計劃。陳正匯看了後道:“林翼建議順水推舟讓這支人馬進駐太行山,這提議有些意思。”見楊應麒卻連連搖頭,陳正匯奇道:“七將軍反對這件事麽?”
楊應麒笑道:“我不是反對,我是覺得林翼膽子和器量都太小!他竟然隻想著帶一大批錢糧過去,卻沒想到把那一帶變成一個根據地!”
陳正匯眼睛一亮道:“根據地?這……這行麽?”
楊應麒道:“那個地方,產糧牧馬未必足以自給自足,但若加上經商,多半便可以了。”
陳正匯道:“經商?可那裏道路阻隔,交通甚是不便。而且離塘沽又有些遠,這商路未必走得通暢。”
楊應麒道:“不然!那裏離塘沽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尤其有三大條件,為別處所不及。”
陳正匯便問是哪三大條件,楊應麒道:“第一,便是地處邊界,又是山區,加上山高林密,龍蛇混雜,隻怕幾年內金宋兩國都沒功夫管到那裏去,正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所以容易發展成自由度極高的自治領地!第二,那片地方在行政上是邊鄙,在地理上卻是幾處要地的中心!往西北是大同,往西南是太原,至於東麵,更有燕京、塘沽、雄州!若能拓開往南的商路,則沿太行而下,離汴梁其實也不是很遠。第三,那個地區,附近有用的物產極多,據我所知,光是煤鐵二項,便足以立起一個國內之國了!若種彥崧能把那邊地方的盜賊處理幹淨,嘿!前途不可限量!”
陳正匯沉思半晌,忽然道:“既然那裏這麽好,為何漢部當初不直接在那裏紮根呢?”
楊應麒哈哈大笑道:“因為漢部當年沒有忠武軍如今的條件啊!”
陳正匯問道:“忠武軍有哪些漢部沒有的條件?”
楊應麒笑道:“忠武軍的條件,可比我們當時好得太多了。最要緊的一個,是他們有大宋的正式番號,入山討賊又是名正言順,所以他們進入山林後隻要主事者處理得宜,便不會淪為盜賊。再者,由於忠武軍打的是大宋旗號,河東、河北一帶的富商聞到銅臭過去投資也不會有太多的顧忌,不用害怕被朝廷目為通賊!還有,將來那裏出來的商人,有大宋正規軍隊的番號作掩護,西入太原、南下汴梁都會比較順利。最後……”
陳正匯不等楊應麒說完便道:“最後,忠武軍有我們做靠山,不但後勤無虞,而且西北入大同、陰山,東北入燕京、塘沽都會有我們照拂——七將軍,我說的沒錯吧?”
楊應麒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就是這樣。所以我剛才才說林翼的建議,無論格局器量都太小了!這事你親自安排一下,除了給忠武軍增加一些農夫、車馬以外,再調一批工匠和僧人!此外,再從管寧學舍物色幾個可用的學生到忠武軍中學著當幕僚,同時看看那邊的地形人情,若可以便在那邊建一所學舍。嘿,咱們好不容易拉起這樣一批人馬,又得了這樣一個好機會,不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