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返校

九月,赤日炎炎,吳牛喘月。

夏日的炎熱籠罩在濱河市高教園區上空,低淺的池塘尚餘半池池水,粼粼波光中,翠綠荷葉叢上將紅未紅的荷花亭亭玉立,隻有幾隻蜻蜓立於上頭,一派盛夏酷暑之態。

高教園區位於濱河市城區的外圍,偏安一隅因而少了嚴重的熱島效應,加上良好的綠化,這裏的環境清幽且算得上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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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年新生報到的時候,整個園區再度沸騰起來。浩浩****的新生大軍或孤身或在家長的陪同下從四麵八方朝園區趕來,一直到傍晚,原本寬敞的雙車道柏油路依舊被私家車擠得滿滿當當。

路兩旁的綠蔭隨著夕陽西下漸漸變得傾斜,很快覆蓋了整條柏油路。一輛762公交車像忠實的老黃牛擠在車流當中慢吞吞前進,前麵車輛一記急刹,便教它動彈不得。

焦躁的情緒在醞釀,嘈雜的笛鳴聲此起彼伏。

又是一個刹車,終於崩斷了早就顯得不耐煩的神經。

“師傅我要下車!”

一個懷柔但意誌堅決的聲音在公交後車門的位置響起,說話的是一個男生,長得姑且算是有些帥氣,頭發微長,五官精巧,此時臉上掛著明顯不耐煩的表情。

“到車站還有幾百米,再等等。”一點都沒有因為堵塞的交通而影響心情,司機師傅老神在在地瞄了眼監控畫麵,不由暗讚男生的俊俏,但卻並未因此而給予他特權。

蘇源望了望窗外靜止不動的畫麵,心裏有些煩躁,硬聲道:“我就要在這裏下車!”

車廂內一片寂靜,乘客紛紛將視線投向那個男生。司機沒有回話,右手伸到一排按鈕上按了一下,“啪!”車門開了!一股熱浪滾滾而來。外界的燥熱立刻侵襲進車廂。

“下車時注意後麵的車。”

司機搖搖頭。

在他善意的提醒中,蘇源拖著他的行李箱跳下車,同時給了司機一個“傲嬌大叔”的評價。

蘇源是濱河理工大學大二的學生,老家在濱河市不遠的鄰市,混了一年大學生活,已是老油條,舉止間褪去了新生的稚嫩,遇見與自己性格相違背或無法容忍的事,也有足夠的膽量上前激辯。

“同學,多虧你啦!”

回頭卻見是四個跟著他一起下車的學生,有男有女,其中一個男生正衝著他笑。蘇源見狀很快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沒想到自己順帶還做了一件好事,“不客氣。”淡淡地一笑,便拖著行李穿梭在車流當中,將他們甩在後頭。

進了校門,抬頭仰望了下一幢幢靜悄悄的宿舍樓,此刻陽台上空空****,沒有半點人息。

宿舍樓分成南北兩區,中間隔著一條寬闊的馬路,兩側都是商店,就好像牛郎與織女一樣,明明距離不遠,卻總沒有相見的機會。

北區基本上都是男生宿舍,偶爾夾雜幾座女生宿舍,卻也是隔著一條河流及兩岸綠化帶,是名副其實的光混區。而南區就完全是另一番天地,鶯鶯燕燕,清一色的女生宿舍,倒是教職工宿舍也安排在那裏。

有時蘇源不無邪念的想,學校這麽安排是不是照顧到一些還未成家的年輕教師啊。當然,這隻是想想,教師這麽高尚的職業嗬護祖國的花朵都還來不及呢,哪有時間抱有這種齷齪的想法,就是生出一絲擦邊的念頭那也是會自責上好幾天的。也就蘇源這種有些**的人,才會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蘇源居住的宿舍樓有些像大堂式的公寓樓,兩幢樓房同用一個大堂,由幾名舍管坐鎮中央,兩邊則是盤旋延伸的樓梯,各自通往宿舍樓。

“不知道宿舍那幫家夥回來了沒有?”

腦海中在想著這個問題,一個光著上身,穿著大褲衩的彪悍男生看到了他,“蘇源,這麽早就回來了?”

“是啊。”蘇源朝他笑了下,這位是校體育部的幹事王平,魁梧的身材跟一頭大猩猩似的,很是有一番蠻力。蘇源在很多事情上與他都有交集,關係也還不錯。

“接著。”王平朝他拋了個蘋果。後者伸手一接,不客氣道:“謝了!”

“聽說這個學期你要升官了?”王平隨口問道。

“你怎麽知道?”聽到他這話,蘇源有些驚訝。升官之事的確有所耳聞,做了一年的學生會秘書團秘書,眼瞅著就要往前邁上一步,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

王平道:“上學期末我們部裏就傳開了,你倒是說說什麽職位,有沒有希望到我們體育部來,如果來了可一定要記得提攜我啊。”

搖搖頭,蘇源含笑著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體育部我是不可能去了。”

“那你……”

“應該是外聯部的副部長。”

“嗬,也不錯啊,都當上副部長了。”雖然蘇源沒來體育部讓王平有些失望,可臉上還是掛著為蘇源高興的表情。

“隻不過提名而已,還沒定論,即使定了又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外聯部就是拉關係跑讚助的部門,幹的盡是吃力不討好的事!要是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去你體育部當一個副部長!”

王平嗯嗯點頭,“你說的也是。”

“不說了,我去把行李放好。”說著揮手告別了王平。

17幢樓330室,撤掉封條,插入鑰匙,推開門,迎頭就是一股腐朽衰敗的氣息。幾個月沒住人,就好像走進了幾十年的老房子,蘇源右手放在鼻子前揮了揮,驅走渾濁的空氣。

桌上積著厚厚的塵埃,用手指一抹,指尖上灰白的一片!

“這下有的忙了。”他搖搖頭,將行李箱往寢室中央一放,趕緊開窗透氣,提起塑料桶從衛生間打了一桶清水,開始清理。

330寢室一共住著四個人,寢室布局是一衛一室一陽台,室內擺著四張上鋪床,下麵是學習用的連體電腦桌、書架、衣櫃等。書架上放了一摞書籍,但上麵也布滿了灰塵。

房間中,廢棄的紙張、瓶子滿地橫躺,將它們統統扔進廢紙簍,蘇源浸濕抹布貓著屁股擦著桌子。

寢室四張鋪,一號床鋪是他的,按規矩說就是寢室長。二號床鋪的主人叫際葉皓,是一個長得高高帥帥的男生,性格倒是不錯,相處了一年從沒見過他發怒。缺點沒怎麽發現,就是有些小潔癖。

本著沒有缺點就是最大的缺點,蘇源慧眼一瞧就知道他實非善類。

三號床鋪常年沒人,要不是還有個叫楊小威的同班同學時常回來宣示主權,說宿舍隻住了三個人也未嚐不可。

四號床鋪屬於一個叫高峻的胖子。其實高峻不算胖,體重也隻有一百四而已,不過相對於蘇源和際葉皓來說算“胖”了。整天跟電氣元件打交道,據說很久以前就立誓要當一名傑出的技術宅,但沒料到高考時填了服從專業分配,結果分到了和蘇源他們一樣的生物工程專業,離他的技術宅夢想越走越遠了。

“這死胖子,走的時候連衛生都不搞一下,枉費自己平日裏對他有著那麽高的評價!”相比於際葉皓的帥氣,高峻那簡直算憨態,對比之下便不止一次的被蘇源發放“好人卡”。

叫罵間蘇源擦去額頭上的汗珠,看著已經煥然一新的宿舍,他非常滿意自己的勞動成果,這才是人住的地方。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大丈夫處世,當掃天下,亦當灑掃以待賓客。凡是從簡單做起,自己看著也舒坦。

宿舍打掃幹淨了,地麵光潔如鏡,桌麵整齊有序,不再是玉器蒙塵的模樣。高峻那張桌子蘇源沒有碰,因為上麵的東西太過淩亂。

電烙鐵、銅線圈、調壓器、數字兆歐表、台式數字多用表、工頻信號發生器,還有一大堆搞不清楚是什麽東西的儀器零部件,看到這些蘇源就覺得頭疼。鬼知道一個生物工程專業的學生整這麽多不相幹的東西做什麽。

要是用濕布去擦,真擔心把它們搞壞了。等他一切忙碌完,該鋪的床也鋪好了,天色變得幽暗了下來。

天花板上,三百六十度圓周旋轉的風扇幽幽轉動,就好像油田裏的磕頭機,以固定的周期運行著。

“咕嚕……”感覺到肚子傳來的抗議,蘇源決定先去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