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請你成全
許乾銘出房,到了院子裏,四下掃了一遍,再逐房搜索,一無所見,隻好又踅回房裏。
常夢迪站在苟全命身邊發愣,臉色很難看。
許乾銘立即俯下手,仔細檢視,在苟全命的耳根下起出了暗器,一點不錯,是沒頭鋼針佛鬼箭,跟上次殺害赫連三霸和突襲自己的一模一樣。
“佛鬼箭!”許乾銘脫口說了出來。
“你怎麽知道這是佛鬼箭?”
“聽人說的,形狀特殊,不會是別的。”
“為何……”常夢迪隻說了兩個字便沒了下文。
許乾銘心裏暗忖:“上次偷襲自己不成,這一次該是最好的機會,自己是背對窗子的,為什麽對象成了穴道被製的活死人苟全命,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要襲擊苟全命?”許乾銘一半是自問。
“不知道!”
“用佛鬼箭的是誰?”
“不知道!”常夢迪又搖頭,然後麵帶惶色地道:“星際浪子,我們趕快離開。”
許乾銘默想了片刻。
“苟全命已經涅盤作古了,不必在下再下手,你說你的第三個理由吧?”
常夢迪閃到窗邊張望了一陣,才回過頭。
許乾銘內心相當激動,當著他的麵殺人,而他連涅盤聖姑的影子都沒摸到,這跟頭栽得不小。
“我知道涅盤聖姑是誰了!”常夢迪冒出了一句話。
“是誰?”許乾銘彈到她身前,急聲追問。
“換個地方我告訴你。”
“為什麽不現在說出來?”
“關係太大。”
“好,我們馬上離開。”許乾銘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又道,“把你身上弄弄整齊。”
常夢迪衣鈕未扣,腰帶是鬆的,頭發一團淩亂。聽許乾銘這一提醒,忙走到鏡前理妝,她的動作很快,隻幾下工夫便舒齊了。
“走吧!”
“走!”
兩人穿窗而去。
滔滔濁浪在夕陽下閃動著萬道霞光。
荒寂的蘆葦叢中許乾銘與常夢迪盤膝對坐。
“常夢迪,現在可以說了,用佛鬼箭殺人的是誰?”許乾銘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你在古廟裏偷看到我們的行動,你一定認識這個人,被稱為首座使者的……”
“你說的是那叫高歡的小子?”
“對!”
“高歡是‘萬佛愁’門下?”小龍瞪大著雙眼。
“你怎麽知道的?”
“照星際江湖傳說,佛鬼箭是萬佛愁的獨門絕活。”
“唔!”常夢迪點了點頭,“你說對了。”
“高歡為何要涅盤掉苟全命?”
“他可能是認為我已經被苟全命侮辱……”
“吃醋?”許乾銘這句話是衝口而出的,因為潛意識中他有高歡在古廟裏與常夢迪親呢交談的印象。
常夢迪訕訕地一笑。
許乾銘忽然覺得不大對勁,照常夢迪的說法與事實不相符,鎮宇鏢局局主被涅盤掉,自己遭受突襲,是在高歡和她運棺材離開之後。照事實來研判,鬼箭殺人與大漢鏢局的公案有關,而胭脂狼鄭香香是關鍵人物,但常夢迪卻又否認與鄭香香是一路……
“照你這麽說,高歡是隨時在暗中監視著你的?”
“唔!”
“他看到我們在一道會怎麽樣?”
“很難說。”
許乾銘低頭想了想。
“你在客棧裏,要我殺死苟全命,三個理由說了兩個,還有一個是什麽?”
“苟全命已經永不會再開口,沒說的必要了,不過……”常夢迪突然住了口。
“不過什麽?”
“我在客店說過要跟你談件事……”常夢迪有些期期艾艾,“現在想想,你可能不會答應,所以……”
“所以怎樣?”許乾銘語氣咄咄逼人。
“所以我不想談了。”
“你沒說出口,怎知我不會答應?”許乾銘被勾起了好奇心,尤其現在兩人獨對荒郊,情緒上也有關係。
“如果我說了你不答應,不是白說麽?”常夢迪水汪汪的大眼,照在許乾銘的臉上,她的眼睛似乎也會說話,一種隻能心領神會的話。
許乾銘被看得心旌搖搖。
“說說看,我會認真考慮。”許乾銘不再自稱在下而改用我字,顯示雙方之間已在無形中縮短了距離。
常夢迪猶豫了半晌,欲言又止,最後才發出聲音。
“我不轉彎抹角,想請你成全我一件事。”
“成全你什麽?”許乾銘大為困惑。
“替我除去一個人!”
“又是殺人?”許乾銘心弦一顫,他不明白常夢迪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一再要殺人,窒了窒才又道,“你想除去什麽人?”
“高歡!”常夢迪咬牙說了出來。
許乾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誰?”
“高歡!”
說得十分清楚,沒聽錯,許乾銘的眼都直了,形跡上兩人似乎已經有了感情,而她竟然想要他的命,太不可思議了,這是為什麽?
“你和他不是一道的人麽?”
“對!”
“為何要涅盤他?”
“因為……”常夢迪連咬下唇,“因為……我想救一個人,不,該說是一家人。”
“噢!救誰?”
“我如果說出來而你不答應的話,我便涅盤定了,而且注定涅盤得很慘。”
“你不是故甚其詞?”
“我如果是故意誇大其詞,或是信口雌黃的話,天打雷殛。”她的神情很嚴肅,真的不像是說假話。
“好,我相信你一次,說,救誰?”
“太州豪客譚正威!”
“太州豪客譚正威?”許乾銘忘形地一把捉住常夢迪的手,兩眼睜得滾圓。
為了求得萬年龍骨,他出星際江湖尋訪的三個對象,一個是鎮宇鏢局的局主赫連三霸,赫連三霸已遭暗算不提,另一個是三星手鮑天成,再一個便是太州豪客譚正威。
他正愁無法查探譚正威的行蹤,想不到常夢迪要救的,便是他亟欲尋訪的對象,這簡直是天意一般,怎不令他驚喜若狂。
常夢迪怔住了,她不明白許乾銘在聽到譚正威的名號之後,何以會如此激動?
柔若無骨的手捏在手裏,許乾銘並無感覺。
女人比較敏感,被熱而有力的大手握住,心頭起了衝動,一種微妙的感受。
“夢迪,為什麽要救譚大俠?”
“他是正道之士,人人敬仰。”
“這與高歡何關?”
“他是這場涅盤人遊戲中的狙擊手。”
“哦!”許乾銘想了想,“我不明白……”
“什麽不明白?”
“你和他是同路人,你這樣做……豈不等於出賣自己人?”許乾銘一目不瞬地望著常夢迪,似乎想看透她心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我跟他一路是被迫的,涅盤該涅盤的,救不該涅盤的,難道不對麽?”她侃侃而言。
很勉強的理由,但又無法加以反駁,許乾銘不吭聲,但心裏並不完全以為然,他想,這當中一定另有原因,而這點常夢迪是不會透露的。
夕陽的光暈已收斂,變成了一個紅球懸在天邊,晚風拂動蘆葦,發出沙沙的聲音。
許乾銘低頭,這才發覺常夢迪的手握在自己手裏,又白又嫩的手,他真舍不得放開,但他還是放開了,他不是輕薄之徒。
“星際浪子,你放心,我不會騙你做有違良心道德的事。”常夢迪一本正經,神色間流露出真摯,加上那天生的美豔,使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話。
“事情如果做出來,知道受了騙又如何?既成的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我現在隻能說我不會騙你,在沒事實證明之前,我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
“唔!”
“肯答應麽?”
“我在考慮,涅盤人不是等閑小事。”
“我……我……”常夢迪期艾了一陣才道,“我可以付代價。”
“什麽代價!”許乾銘心中一動。
“任何代價!”常夢迪似乎打定了主意,竟不猶豫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我怎知道你能付得起什麽代價?”
“隻要你開出價碼。”
“真的?好!我要你自己本身作為代價。”這話並非出自於許乾銘的本心,是開玩笑的性質。
常夢迪窒了一窒,她沒預料到許乾銘會提這種條件作代價。
“可以,是臨時還是永久?”她居然答應了。
許乾銘也窒了一窒,是下意識的,由於他本來就沒這樣的存心,所以就不怎麽在乎。
“你答應?”
“唔!但不是現在,等以後。”
“如果我要現在呢?”許乾銘毫不放鬆。
“現在不行!”
“為什麽?”
“我有我的苦衷,不過,我現在說一句,我絕不食言,時機到了我會自動找你。”
在這種地方,這種時辰,談這種條件,任何男人都會難以克製的,許乾銘是男人,當然不會完全無動於衷,隻是在心弦一陣振顫之後,他克製住了,如果他有心而用強的話,常夢迪是無法抗拒的。
“你真的不會食言?”
“要賭咒麽?”
“那倒不必,存心要食言的話,賭的咒隻是句空話而已,根本不能當回事。”
“那你是答應了?”
“我答應。”
這回變成常夢迪反抓許乾銘的手,眸子裏閃出興奮而異樣的光影,這又是一種似乎**的神情,但許乾銘內心並不起絲毫邪念。
“不反悔?”常夢迪似乎不十分放心,緊扣一句。
“笑話,星際浪子許乾銘說出口的話是擲地有聲的。”許乾銘說得認真而堅定。
“那我就安心了!”常夢迪搖了搖許乾銘的手,“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在客棧裏,我請你殺苟全命,那時我打算在你做了苟全命之後,再誘殺高歡,布置一下現場,便是一樁離奇的凶殺案,但苟全命卻涅盤在高歡手下,而他又離開了現場,所以我改變了主意。”常夢迪笑了笑,很甜,不像是在談殺人,像是在閑聊。“噢!”許乾銘心頭微微泛寒,在古廟的意念又浮腦海,這女人不簡單,他突然想到個問題:“夢迪,高歡在暗下殺手之後,立即離開現場,放棄對你的監視,為什麽?難道他不怕我們……”
“很簡單的理由,大白天,他留下便無所遁形,同時他深信你不會知道放鬼劍的是他。”
“嗯!對了,我有句話說在頭裏……”
“什麽?”
“如果事實與你所說的有出入,我可不隨便殺人,到時別說我星際浪子不守信。”
“可以!”
大河上起了夜霧,日頭已沒了影子。
常夢迪放開許乾銘的手,站起身來。
“我們得立刻趕到地頭,遲了會誤大事。”
“譚大俠那邊的情況還沒說清楚……”許乾銘也跟著起身。
“路上我會告訴你一切。”
“好,那我們走!”
月明星稀。
一座莊宅靜臥在融融的月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