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迷鹿九

“好。”阿水同意給我考慮的時間。

他的眼睛微微眯著,眼珠隻露出幾毫米寬的一線,目光裏帶著不可捉摸的意味,審視著我。我看不到他的眼白,隻能看到一線黑,仿佛他眼珠整個都是黑的,沒有眼白,就像那凶妖惡鬼一樣。

打了個寒顫,我被他看的渾身發冷,很想避開他的眼神,用某樣東西擋在我和他之間。

“你慢慢考慮。”阿水聲音放的極慢極慢,“你如果想嫁給阿多,那我們之前的話就不作數。如果你嫁給我,我的所有財寶都會是你的。”

我點點頭,“我會考慮清楚。”

阿水掃了眼被我推在炕邊的壽果,“你怎麽不吃?”

我心裏有些發慌,勉強撐住平靜的臉色,“我現在不餓,餓了我就吃。”

“你以後的食物隻有壽果,你最好快些適應下來。”阿水警告著我。他像是黑暗中吐著芯子的毒蛇,隨時都會對著我叉上一口,將毒液刺進我的體內。

我因為這種聯想,導致呼吸有些急促,怎麽也無法緩下來。

阿水被我急促呼吸的模樣愉悅到了,心情很好的勾著嘴角,叮囑我盡快考慮清楚,他也好為婚禮早做準備。

阿水離開後,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急促的心跳平緩下來。

我側頭看了眼靜止不動的小骷髏,推了他一把。他姿勢別扭的倒在一邊,但兩隻手骨仍然緊掐在我的胳膊上。

用力抽了抽胳膊,我側過臉,對著牆壁,吐出一口氣。

我得逃走。

我必須得盡快逃走。

因為阿水隨時可能翻臉,讓我嫁給他亦或者殺了我。而富春柳,也許比阿水要更危險,對我下手更快更狠。

我想到富春柳在通道裏對我說的那些話。

她之前對我講的那些,和阿水剛剛透露出來的,完全對不上號。

什麽信佛吃素,都是胡說八道。

地下堡根本也沒有走鹿全族,全部都是屬於阿水的。四麵八方通過去的通道,並沒有住著別的妖怪,而是阿水存放寶物的地方。阿水對富春柳根本沒有感情,也並不像富春柳說的那樣,是命中注定的姻緣。

我懷疑阿水之所以和富春柳在**滾個沒玩,是因為他所修煉的妖術,需要吸收陰陽眼女人的陰氣,來供給身體修煉的需求。

他現在對富春柳感到厭煩了,看我陰氣更足,就想發展我成為供他使用的活祭。

對於富春柳,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我覺得我這個猜測,應該離真相不遠,八九不離十。

富春柳進來的原因肯定和我差不多,都是被強製性的拐進來的。她剛來這裏的時候,肯定也反抗過。

但是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環境下,她孤立無援,所有的感官知覺都來自於阿水,漸漸的,她就對阿水產生了依賴,並在潛意識裏篡改了自己某部分記憶,認為自己與阿水是相愛的。

現在的她,追隨愛慕著阿水,心甘情願為阿水生出了小骷髏。她成了阿水的幫手,熱衷於幫助阿水做壞事。

她順從著阿水,並非常願意幫助阿水去害人,甚至為了得到阿水的讚許,會更殘忍的對待被害者。她會從這種行為裏得到某種隱秘的快感,仿佛她之前的所有痛苦都轉移到了受害者身上。

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那麽富春柳肯定不僅僅隻抓了我一個回來。

在我之前,應該還有陰陽眼的姑娘被抓進來過。

假如阿水和富春柳全都是人類,那他們將我弄進來的這種犯罪行為,並不罕見。

全世界,有很多此案例。

此類案件的主凶,在抓到首個或頭幾個受害者之後,並不會立刻殺死他們,而會選擇慢慢嚇弄折磨受害者們。

有一部分心理極為脆弱的受害者,譬如富春柳這樣的,他們會在受折磨的途中,漸漸扭曲心智,認為凶手是自己世界的神,會對凶手產生畏懼、崇拜、愛慕,以及順從的混合心理。

而扭曲出這種心理的受害者,往往會成為凶手的忠實幫手。

他們為了得到凶手的表揚,為了讓凶手開心,會主動承擔引誘獵物的工作。

凶手的追隨者,會比凶手更殘忍的虐待受害者,並且喜歡用各種血腥的辦法折磨他們,以此獲得快感。

他們就像是被潘多拉引誘的人類,平時看起來是善良的,但是一旦被引誘,就會扭曲心性,成為惡魔的仆人。

日本曾經發生過這樣類似的一個非常著名的案子。

一個男人控製了一個女人,毆打她折磨她,甚至無數次差點兒殺死她。

遇到這種男人,一般女人早就跑沒影兒了,但這個女人沒跑,反而越來越順從,把男人當成了說一不二的神來看待。

男人沒錢花了之後,讓女人帶他回了女人家。不久,女人在他的吩咐下,下毒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並親自折磨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將他們碎了屍。

所有這一切的行動者施虐者,都是這個原本處於被害者位置的女人。她聽從男人的吩咐,對自己的親人做出這種窮凶極惡的行為。

法庭上,女人很茫然,數次泣不成聲,並一再哭喊,說她當時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神誌不清,是被男人控製的。

她確實是被控製的,但是,我想,她之所以能這麽殘忍,並不單單因為被控製,還有快感在作祟。

控製別人生命的快感,廝殺的快感,以及沾滿血腥後無法停手的快感。

如果富春柳是這樣扭曲的受害者,那她的雙手肯定沾滿了血腥。她在通道和我談話那瞬間的猙獰,才是她真正的麵目。

我揣摩著富春柳的思想,想找出一個既能刺激她與阿水起嫌隙,又禍不及我的好辦法。

這很難。

這簡直太難了。

與其讓富春柳因為嫉妒和爭寵虐殺了我,我還不如答應了阿水,先讓阿水殺了富春柳,然後我再伺機逃跑。

想的越多,我越害怕,身體從內而外的冒寒氣。無論我怎麽縮緊身體,都無法讓身體暖和起來。

我體內像是鑽進去了一片陰險的寒流,它彌散著身體,隨同血液一起,侵襲著我的全身,讓我猶如孤身蜷縮在冰天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