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軍?
秦之顏的心尖劇烈跳動。
八年前,雲國遇到過一次前所未有的動**,外憂內患,朝不保夕,朝中多半的官員都主張割地賠償,以臣服換取苟延殘喘的機會。
事情緊鑼密鼓的進行著,邊境卻傳來主將投敵的消息。
皇上震怒。
可和談不可背主!
凡背主者殺無赦!
一封詔書將黑甲軍全滅,直至和談使者帶來敵軍退兵的消息,皇城眾人才知,黑甲軍從未叛主。
他們錚錚鐵骨,折在了軍功蓋主的算計上。
皇上愧疚難安,專為黑甲軍設了陵園安葬遺骸,史官勝讚皇上仁德,三兩年之後卻再無人談起黑甲軍。
出事那年,她才八歲,躲在深閨一無所知。
直至顧彥昭奉為親王一點一點把握兵權,她才知道這其中的水有多深。
赤膽忠心,又談何容易。
“這靈堂是王爺設的?那為何不找人定時清掃?”
墨寒炫挺拔的脊背如鬆如山,透著深不見底的寂寥。
“他們的魂不在這裏。”
錚錚鐵骨,魂豈會安於皇城廟堂。
秦之顏的心再次被觸動,伸手握住了墨寒炫的大手。
“至少王爺記得。”
墨寒炫怔了怔,側頭看向她。
燭火中,女人的眸子很亮。
靜謐片刻,他淡淡開口,“陪本王喝兩杯。”
院子的枯樹下藏了不少酒,墨寒炫挖了兩壇出來,沒有酒盞沒有酒菜,兩個人席地而坐,喝的異常豪邁。
其實秦之顏不善飲酒,隻是偶爾貪戀酒香喝上兩杯。
可她總覺得,要是自己不陪著,墨寒炫很有可能會因為情緒不穩掐死她。
畢竟他都能對她這麽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動了情欲,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對飲半晌,墨寒炫忽道,“林執不會為難葉雲溪。”
秦之顏心中一動。
“你早就知道葉雲溪是葉丞相的幺女?”
黑夜中,墨寒炫輕輕勾了下唇,眸色晦暗不明的掃了過來。
“或許沒你早。”
這明顯話裏有話。
秦之顏的心裏咯噔一下,雙手艱難地捧著大酒壇子喝了一口,理智地選擇轉移話題。
“之前臣妾給了王爺陪嫁鋪子的賬目問題,王爺查得如何了?”
“你想問什麽?”墨寒炫單手拎著酒壇子,側了下頭。
“臣妾準備規整一下。”
“規整?”
“對,臣妾查了庫房的賬目,王府每年支出的銀兩數額不少,也有些糊塗賬,再加上之前鋪子出了生鐵的事情,若想長遠打算,需要整改經營方式,也要篩查一些不老實的人,若行動起來,怕影響了王爺的正事。”
墨寒炫輕笑了一聲。
“本王的正事?王妃似乎很關心?”
“自然關心,王爺是臣妾的夫君,榮辱皆與臣妾息息相關。”
目光灼灼中,不見半點詭譎試探。
澄清的讓人覺得,她就是一心為他。
墨寒炫盯著她看了片刻,轉過頭連著喝了好幾口酒。
“不影響。”
“如此,臣妾便安心了。”
交談結束,未有半點追問。
這讓墨寒炫的內心,很難平。
喝到後麵,秦之顏整個人都迷糊了,怎麽回的府,怎麽上的床已經全然記不得。
天快亮的時候,她被渴醒,嗓子疼的像被刀子在割。
她掙紮著坐起來,碰到了趴在床邊守著的珠兒。
“小姐,您醒了?頭疼不疼?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水!”
秦之顏艱難開口,珠兒忙跑去倒了溫水遞到她嘴邊,連著喝了兩杯,她才感覺嗓子活了過來。
“幾時了?”
珠兒往外瞧了眼才道,“還未到牟時,小姐再睡會吧。”
“不了!”
秦之顏抬手揉著眉心,昨夜的回憶斷斷續續記不清了。
“王爺送我回來的?”
珠兒的小臉一紅,笑的有些意味不明。
“你這是什麽表情?我昨晚做了什麽嗎?”
秦之顏努力回想,卻依舊模糊一片。
珠兒瞧她似乎真記不得了,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小姐,您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快說!”
秦之顏瞪了她一眼。
珠兒將杯子放好,繪聲繪色的講了秦之顏如何抱著墨寒炫的脖子一邊啃一邊說好香,如何捧著墨寒炫的臉一邊親一邊說真好看……
“你閉嘴吧!”
秦之顏抬手製止了她的滔滔不絕,懊惱的想拍自己兩巴掌。
還好,沒有說有關前世亂七八糟的話。
至於其他……
她喝醉了,不記得了。
不記得的事情,算不得數。
自欺欺人之後,秦之顏很快恢複冷靜。
“我想吃蟹黃包和城南的糯米糍了,你去買來。”
珠兒還沒從自家小姐跟王爺情意纏綿中回過味來,聞言呆呆“啊”了一聲。
“從城南回來的時候成衣鋪子應該已經開了,買一套小廝穿的衣服回來,包好,不要讓人瞧見。”
珠兒終於回神。
“小姐要小廝的衣服做什麽?”
秦之顏笑了笑沒有解釋,“去吧。”
珠兒帶著一頭霧水出了門。
清晨的風從敞開又關上的門裏吹進來,涼涼的。
秦之顏這才聞到身上未散的酒味。
珠兒隻是幫她脫了外衫,估計是昨夜鬧騰的厲害,裏麵的衣服並沒有換也沒有擦洗過。
她頓覺不舒服,這個時間再叫人起來送熱水有些麻煩,她想了想,披了件外衫去了湯池。
那是聽雨閣裏專門給墨寒炫打造的沐浴池,下麵放了可發熱的石頭,一年四季,水都是熱的,故名湯池。
她隻知道位置,從未去過。
這個時辰,府內並無人走動,四周寂靜無聲,涼風將她混沌的腦袋也吹得越發理智。
今日書友會,事關青陽,她需謹慎再謹慎。
思緒紛飛中,人已經進了湯池的門。
平滑如鏡的路麵,屏風擋了六道,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淺灰色的紗幔。
來到最後一道屏風後,她將衣衫褪去,伸了個懶腰在水汽嫋嫋中滑入池中。
溫熱的水將她曼妙的身體盡數覆蓋,舒服的每一寸肌膚都發出了喟歎。
她仰起頭靠在池子邊,閉著眼舒緩大腦,正舒服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似乎有人窺探。
她迅速睜開雙眼,剛要查看是不是打理湯池的小廝上工了,卻撞進一雙冷厲的黑眸。
墨寒炫穿著一身鬆鬆垮垮的青色儒衫,站在池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池水雖清澈,卻有水汽縈繞其上,不至於一覽無餘。
驚愕之後,秦之顏迅速往邊上滑了一下。
“王爺怎地這個時辰來洗澡?”
“王妃洗得,本王洗不得?”
墨寒炫的臉色很臭,眼中卻又凝著些沒有褪去的晦暗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