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海風憑欄

蘭瀾也被水甲蟲傳過來的那股冷氣激得渾身一顫,再想去探,卻聽到那甲板門下突然傳出丁壯海的聲音:“有妖入侵,你們快跟我來!”

蘭瀾一驚,退到了暗處。

等丁壯海帶人在甲板上四處搜查的時候,蘭瀾已經回到了房間,屋裏彌漫著濃濃的酒氣,除了木哥,其他幾個家夥已經醉的一塌糊塗,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仰頭大睡。

木哥一直站在窗口旁邊往外看,漆黑的夜色中,也不知道他能看到什麽,直到蘭瀾走到身邊他才注意到:“哦,回來了,海上好像起風了。”

“你有心事?”

“我有沒有的時候麽?”

“倒也是,那你現在在想什麽?”

“很多,目前最重要的是,讓那對兒男女跑了——其實我特別想知道他們救出來的妖物到底是個什麽來頭?”木哥看著窗外的黑黑漆漆說道,那一對兒醜男醜女在東方拓帶走島眾之前就逃走了,當時人多吵雜,木哥也沒太注意。

“那些離得還遠,眼前倒是有件事值得你關注一下。”

“哦?”

“這艘船有古怪——”蘭瀾把剛才在甲板上的所見所聞講了一遍,木哥也很好奇,那底下到底藏著什麽?一顆不安分的心再次活動起來…

心動不如行動。

木哥和蘭瀾在淩晨三點多的時候輕輕摸上了甲板,在確定周圍沒人之後,他們躡手躡腳的到了那扇窖門之前,上麵有鎖。蘭瀾從指尖凝出一股水線插.入鎖孔,左旋旋右轉轉,摸清了鎖芯之後,輕輕一扭,哢嚓!鎖頭被打開了。

木哥探頭往下看了看。一片黑洞洞什麽都看不清,掏出手電晃了晃,就順著旋梯往下走,蘭瀾則蹲在門邊給他把風。

旋梯挺長,木哥直繞了好多圈兒才到了底,那裏又是一處厚實的大門。他從兜裏摸出一串萬能鑰匙,那是蘇嬌嬌臨分別前送給他的,同時也教會了他一些開鎖的粗淺技巧,木哥手法還不是很熟練,搗弄了半天才把鎖芯捅開。咯吱一聲,大門開了,一股腥臭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嗆得木哥胃腹翻滾,他忙閉住氣,剛想拿手電往前照照,就聽霎時間警鈴大響,船艙裏呼號的笛音振聾發聵。木哥嚇了一大跳,慌忙就往上跑,蘭瀾也從上麵甩下一根水線。木哥剛一抓緊便被拽了上去,到了甲板上腳沒等沾地,蘭瀾就抱住他飛進了暗處,剛藏好身形,十幾個操著棍棒鐵鉤的船員就衝了出來——

“誰?是誰打開的底艙?”為首的是丁壯海,他帶著幾個人衝進了甲板下麵。十幾秒後又返上來,正巧廖老板也從一層的船艙裏搶出來。邊跑還邊穿衣服:“怎、怎麽啦?有小偷麽?”

丁壯海怒瞪著廖老板,又看了看伴在他身邊的大軍:“我說過。這個底艙除了我同意,誰也不能進去!”

大軍抓著腦袋:“我、我們沒有哇——”

“閉嘴!不是你們,誰能拿到鑰匙?”丁壯海滿臉凶氣的說。

“丁壯海…嗯,大海,這次你可真冤枉我們了,我、我們一直在艙裏睡覺,怎、怎麽會——”廖老板喏喏的說著,卻被丁壯海打斷:“哼!夠了,都給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我可把話撂這兒了,誰都別跟我找不自在,要是再讓我發現哪個家夥暗中搞事,我他.媽先廢了他!都滾吧——”

“你——”大軍還想說話,卻被廖老板一把拽住,朝他搖了搖頭,二人苦著臉調頭往回走。

木哥和蘭瀾在暗處看得是一清二楚,他們心裏都有些驚奇——在岸上的時候,那個丁壯海再怎麽囂張跋扈,也是不敢和自己的老板頂嘴的,而且廖老板也沒太慣著他的脾氣,可怎麽一到了海上,事情就全變了,這種雇傭和被雇傭的關係好像調了個個,也分不清到底誰是老板,誰是手下…

丁壯海帶著人怒氣衝衝的走了,最後還留下兩個人把守那處窖門,木哥見再沒有機會靠近,便想返回房間,可一轉頭發現蘭瀾和自己正麵對麵,鼻子尖兒都快碰在了一起,兩個身子更是互相緊緊的摟抱住,貼得那是親密無間,尤其淡雅的香氣還一個勁兒的往他鼻孔裏鑽,胸前的堅挺飽脹頂得他血脈賁張,木哥終於不淡定了,臉上一紅,跳到了一旁。

蘭瀾似乎也剛剛注意到這種曖昧,臉色唰的一下青了——倒不是她動了怒氣,而是也感到很尷尬,人類的血液是紅的,一興奮自然紅上頭臉,可妖的血是青的,一激動起來,那當然就…

可蘭瀾此刻的臉色可真的不太好看,至少在木哥看來有些怕人,不過他也知道,妖類在稍微興奮、激動、尷尬的時候會模仿人類紅紅臉孔,這在洪壽和白龐的身上最是明顯,可他們一旦動了真性情,便也控製不住了…隨後,木哥又有些驚愕——那剛才女妖王的反應是…她、她動了真…

“你在想什麽?”蘭瀾臉色瞬間就變了回來,白皙光潔的麵孔在月光下甚是好看。

“我、我在想…今天的月亮真圓呐…”

蘭瀾默默不語,走到船頭,趴在欄杆上,迎著海風,讓自己烏黑的秀發在空中飛揚。

木哥也跟了過來,趴在她旁邊:“那麽,女王姐姐,您現在又在想什麽?”

“想家。”蘭瀾盯著遠方天際。

“哦,那就別著急了,用不了幾天,你就可以回到家鄉,再見到你的親人。”

“家鄉…親人…”蘭瀾喃喃自語,反複念了好幾遍,“何處是家…何為親人…”

木哥沒太聽懂,卡了卡眼睛,看著蘭瀾。

“水族是家,或也不是,族人是親,或亦不是…”蘭瀾幽幽歎了一聲,“世事變幻無常,沒有什麽是永恒的。我不是,水族不是,甚至世間更不是。”

“謔,蘭瀾,你這麽說可就太悲觀了——”木哥說道,“要知道你們妖類一活可就是千百年,厲害的更能長生個上萬年,可我們人類呢,區區百八十年,在你們的眼中不過是匆匆一過,可是我們人類卻生活的很積極,從出生之日就開始奮鬥不止——努力的吃奶、努力的長大、努力的學習、努力的工作、努力的養兒育女、努力的孝敬老人、努力的改變命運、努力的出人頭地…當然,在這些努力的背後,人們過得很累很辛苦,可我們收獲的是幸福和滿足,就算有些人也在失意的時候抱怨人生不公,但是更多的人知道,人生就像一條路,當你感覺自己前方滿是坎坷不平的時候,就要去闖,就要去填,因為隻有這樣,才有可能鋪出一條陽光大道。這,就是人活著的樂趣,也是我們人類能繁衍不息、掌控世界的根本原因…所以蘭瀾,凡事都要樂觀,可不能自怨自艾。”

蘭瀾聽了木哥這麽一大段開解,想了好一會兒,臉上漸漸浮出笑意,又一眼瞥見旁邊的桌子上放著兩隻海碗,微微一笑,用手招來海水把碗衝洗幹淨,指尖一揚,下方的海麵上就旋起一根水柱,直灌到碗中,一股酒香頓時隨風飄逸,她輕笑著指了指海碗。

“怎麽,女王大人是想和我拚拚酒量?”木哥笑著說。

“你們人類不是有一句話麽,一醉解千愁——”蘭瀾也笑著道,“可要是想讓我‘樂觀’起來,恐怕得‘十醉’不止。”

木哥當然知道人家水族是千杯不倒,眼角抽了抽。

“哦?木大師也有怕的時候?”蘭瀾瞄著木哥輕笑。

“好!隻要能讓咱們女王寬心,小的豁出去啦,舍命陪君子!”說罷,木哥端起大碗一飲而盡,一線清涼入腹,頓時神清氣爽。

蘭瀾笑了笑,也不端碗,用手指臨空輕輕一攪,另一隻碗裏的酒水便騰地化成白霧,她隻輕輕一吸,酒霧盡數鑽進口中,手再一揮,又滿上了兩碗…

二人就在這海風和夜色中盡興對飲,說來也怪,蘭瀾討厭房間裏的酒氣,可現在麵對著木哥,卻好像意興大起,酒水入腹也不感覺有那麽難喝難聞了,體味更多的反倒是清涼甘甜,一碗碗幹下後,人竟精神了不少,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兩個人並肩暢談,從過去講到了現在,又從人類講到了妖族,期間也有些爭議,不過最後都被美酒順進了嗓子,蘭瀾在斟滿第十碗酒水後說道:“嗯,人類在我們大多族類的眼中確實很渺小,不過不容置疑的是,你們的確稱霸了人界,同時,也讓妖的族類龜縮在深山老林、遠海偏隅…萬古洪荒都是妖類自由橫行世間,現在反倒被你們人類占據了,碰到我族說殺就殺,追至族群說滅就滅,這又讓我們怎麽能甘心?”

木哥端起碗猛猛的灌了一大口,臉色微醺,剛想說話,又聽蘭瀾道:“其實說來說去,都是人類的貪心太大,得寸進尺,不想給別族他類留些生存的空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