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耳是一隻名狗,是西晉文豪陸機非常喜歡的一隻狗。
南北朝時期的大數學家,就是那個將圓周率推算準確到七位小數的祖衝之,他還寫有文學作品《述異記》,這部作品裏就有黃耳的小傳奇。
陸機家是上海鬆江的豪門,年輕的時候,也很有公子派,喜歡遊覽射獵,後麵跟著一群馬仔,奔東馳西,感覺超好。有個門客見此,獻給他一隻跑得很快的狗,名字叫“黃耳”。不知是因為狗耳朵黃黃的,還是因為賣狗的主人姓黃,反正,這隻跑得很快的狗就叫黃耳。
黃耳異常機靈,能聽得懂人話,它的到來,使陸機的射獵活動成就感很強,每每收獲不小,陸機離不開黃耳了。
陸機到洛陽做官的時候,黃耳也是隨身不離,名氣也越來越大。有一回,一朋友要借黃耳出去玩玩,一下子帶到300公裏遠的地方,那朋友事情還沒辦完,黃耳不見了,朋友忐忑返回,黃耳早就在陸機身邊悠閑自在了,陸機笑笑講,黃耳隻用一天時間就返回哎。
陸機在京城的公務很多,事務很忙。有一天,他忽然對黃耳嘀咕道:我們離開鬆江已經好長時間了,長久沒有家裏的信息,我很焦急,你不是很能幹嗎,你能不能帶著我的書信回一趟鬆江的家中啊?黃耳一聽,歡喜地搖著尾巴,叫著答應了。陸機就寫了一封家信,用竹筒精細地密閉好,再將竹筒係在黃耳的脖子上。
黃耳沿著公路(公家送公文的大路)一跑飛跑。沿途風景秀麗,道路平坦,它心情很好,我這是長途馬拉鬆,我要圓滿地完成主人交給我的任務。
餓了怎麽辦?小事難不倒我,晉朝的生態非常好,路邊的草叢中,有不少小動物,隨便弄點就可以填飽肚子。碰到大河怎麽辦?你看看黃耳怎麽搭便船的:跑到擺渡人的身邊,對著他貼耳搖尾,這樣可愛的狗,誰不喜歡呢?擺渡人想,這哪裏來的狗呢,無主的吧,不過,遇見狗卻是吉利事,有財運呢,帶回家!擺渡人這麽一想,黃耳就蹭地跳上船了。船剛剛靠岸,還沒有完全停穩,黃耳卻縱身一跳,迅速跑掉。
路上的艱難險阻都難不倒它,它的嗅覺靈敏度是人的100萬倍呢,黃耳信心十足,一直向著鬆江奔跑。
熟悉的陸宅就在前麵,終於跑進了陸機家中。嘿,這不是黃耳嗎?送信來了吧。陸家人打開竹筒,讀到了陸機的家信。黃耳卻對著陸家人叫喚,陸家人自然明白:是要我們寫一封回信嗎?黃耳和他們的交流非常順利,因為陸家人都知道,它非常聰明。
思念的家信寫完,重新裝進竹筒,黃耳用更快的時間返回洛陽。
嗬,竹筒,這是個極好的快遞信箱呢,風雨不怕,晃**在黃耳的胸前,似乎是在提醒它,一種責任,一種義務,也給它每天奔跑的動力。
鬆江到洛陽,人走一趟,至少50天,而黃耳來回隻用了15天。
黃耳終究有老死的一天。黃耳去世後,陸機用衣服和棺木裝殮了它,並派人將黃耳送回鬆江老家,埋在陸機所在村莊的南麵,離陸機家隻有兩百步距離,而且,他們將黃耳的墳也堆得很高很大,村裏人都叫它“黃耳塚”。
黃耳,就這樣成為了代代留傳的名狗,成了好狗的榜樣。
悟人性,對主人忠誠,像黃耳這樣的狗,還是非常多的。
宋朝王辟之的《澠水燕談錄》卷九中,也有一條能救人困的好狗。
楊光遠在青州發動叛亂,全城封閉。有個姓孫的和他的一家人都被圍著。時間一長,吃的東西接不上了,一家人都很焦急。這時,他們家的那條狗(我們暫且稱它靈兒吧)也在邊上,似乎也為他們著急。該孫問靈兒:你能替我們到我家田莊去取米嗎?他家的田莊就在城西郊。靈兒搖尾呼應,表示聽懂了。到了晚上,孫家就找了一個布袋,袋裏裝了一封信,將袋和信都綁在靈兒的背上。靈兒就從護城河的流水洞中穿出,跑回田莊,幾聲叫喚,莊裏的人認得它,信取出一看,趕緊將米裝好,靈兒一路小跑,在天亮前趕回城內。一連好幾個月,靈兒就這樣夜行夜歸,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後來,楊光遠被打敗,城門打開的時候,孫家數十人,一點也沒有餓著。靈兒死後,孫家人將它葬在他家田莊旁,還在墓邊豎了碑,碑名叫《靈犬誌》。
但世間也有不少讓人討厭的狗。
唐朝作家皇甫枚的《三水小牘》中,就寫了一條厲害無人性的小狼狗。
這是條相貌不怎麽樣,且短腿的小狼狗,叫青花。
看青花是怎樣製造慘劇的。
裴至德家有個捧硯的小童,他母親叫春紅,父親是養馬人高璠。捧硯一歲的時候,夏天,母親給他洗完澡後,就放到走廊空地的涼**,**躺著。
青花看見了,它鬼鬼祟祟,偷偷跑到捧硯身邊,轉了好幾圈,突然,一口咬斷捧硯的小雞雞,仰起脖子一口吃掉。母親聽到哭聲趕來,捧硯下身的血,已經流得滿床都是。幸好,至德家有治創傷良藥,立即敷上,一百天以後,捧硯恢複得很不錯。
第二年的夏天,捧硯睡在前房的窗子底下,青花瞅準了一個機會,又一口咬住了捧硯小雞雞根下的兩個卵,沒有任何猶豫,迅速咬下,迅速吃掉。而這個時候的小捧硯,痛得從**掉到了地上,昏死過去。一陣緊急搶救,又用了上回的創傷藥,捧硯仍然恢複得很好。
捧硯長大後,裴至德推薦他做了太監。
捧硯兩次遭青花撕咬,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永遠失去了做男人的機會。皇甫沒有交代,青花為什麽要咬捧硯?至德怎樣處理青花?顯然,捧硯長得白白嫩嫩,惹人愛,也自然惹狗愛,麵對這樣一個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小肉團,食肉狼狗青花怎麽能不動心呢?捧硯的父母親有很大的責任,沒有照顧管理好,給青花留下了偷襲的空間。當然,裴至德也有相當不可推卸的責任。第一次事發後,應該對青花有嚴厲的懲罰,這種懲罰必須使得青花再不敢犯罪,可惜沒有,估計捧硯的父母隻是他家的下人,生命沒有這麽尊貴,要是他兒子孫子被咬了,看他會怎麽處理,不打死青花才怪呢。
所以,在皇甫的筆下,後麵的情節這樣的:光啟丙午年,捧硯已經十來歲了,做起了太監,工作也算穩定;而裴至德有次公使外出,在郊外碰上了強盜,被殺。
皇甫於是評論道:唉,小屁孩捧硯,兩次碰到災難性的打擊,一點事也沒有;而裴大人出去一次就再也回不了家了。這是什麽原因呢?
布衣我也不知什麽原因呢?雖是事實,卻已有暗含的褒貶在了。
同樣,宋朝王辟之的《澠水燕談錄》卷九中,還有一條非常會記恨的狗。
平原縣的劉永錫,天聖末年,到千乘縣做縣長。有一天,劉縣長和門生一起吃早餐,劉用饅頭給他養的狗吃(我們暫且叫它仇醜好了,因為它是一條記仇狗),門生就有點不樂意了:豬狗吃人吃的東西,古人都要諷刺的,何況您還用這麽好的饅頭喂狗呢?仇醜一聽,立即不吃,瞪著大眼朝門生看了好一會,然後,掉頭而跑,一連好幾天都不見蹤影。一天晚上,仇醜回來了,從門外將要進入家的時候,門生剛好看見,看著仇醜憤怒的表情,門生想,壞了,這狗今晚一定會來報複他,於是就將**的被子鋪好,鋪得跟人睡在被子裏一樣,做完這一切,門生就爬到房梁上躲好。半夜裏,仇醜悄悄摸進門生睡的屋子,一下衝到**咬門生,馬上,仇醜就感覺到咬得不是門生,大叫著跑出屋,在門外憤怒地搖著尾巴,一邊用力甩尾,一邊大聲吼叫,沒過一會,仇醜就倒地而氣絕。
真不知道仇醜會這麽生氣,是為它自己生氣,還是為它的同類生氣?
黃耳、靈兒,青花、仇醜,雖是犬類,一善一惡,品性大不相同。
嗬,人也一樣吧,熙熙攘攘,魚龍混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