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二)

絕大多是情報員不會象後世的007一樣,每一次任務都是一翻的槍林彈雨,他們可能終其一生不會開一槍,他們所做的不過是傳遞一下消息而已。可就是消息的傳遞偏偏就能改變一個人甚至一個國家的命運,而他們平日裏的表現則和普通的芸芸眾生一樣,並沒有什麽不同。

聚德是個和尚,卻不是一般的和尚,在大多數人眼裏,他首先是個倭國人,其次才是和尚。

十年前,聚德和尚從倭國來到華夏學法,輾轉來到石頭城近郊的廣德寺。廣德寺原本是個古寺,可近年來香火衰敗,聚德和尚租下了一處破敗的院子作為自己的臨時禪堂。對此廣德寺也有僧人不滿,因為佛教傳到倭國之後多少有點變種,廣德寺僧人因此覺得聚德和尚不是禪門正宗,不過畢竟都是出家修行的人,彼此倒也能相互包容。

石頭城內也有不少倭國人,他們或是經商,或者求學,還有的是浪人,這其中不可避免地安插了倭國的情報員,但覺大多數倭國人不過是普通百姓而已。

兩國交戰後,華夏情報機關把在華的倭國人大多數關進了集中營,沒被關押的日子也不好過,上街買個菜都會被熱血青年圍攻,人命也出過幾棕。聚德和尚作為倭國人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於是他的禪院裏也躲進了不少避難的倭國人,每天兩頓稀粥算是把命吊住了。

和尚也愛國,不管是倭國的和尚還是華夏的和尚。廣德寺的和尚自然是愛國的,晝夜誦經為前線將士祈福不說,還決定做點實事,這第一件就是把聚德和尚趕走。多虧了廣德寺的方丈佛法深厚,製止了手下這種愛國行為,還告誡聚德和尚,少出門,莫出聲。時間一長,前線戰事緊張,和尚們也就加緊誦經祈福,可惜的很,佛法擋不住炮彈,石頭城終究還是陷落了。

倭軍進了石頭城大肆屠殺起來,前些日子受了華夏人欺負的倭國人這下有了勁頭,於是加倍地報複了回去,有的依仗著地形熟就給自己的子弟兵帶起路來。

倭國人對佛門弟子還算比較客氣的,除了開頭幾天之外,後來對各處寺廟還算無犯(秋毫自然是沒有的,偶爾開槍打死個把出門辦事的和尚也不算什麽大事),因此相對的說郊外各處的寺廟相對安全,於是無數的難民湧入了寺廟,廣德寺也不例外。

開始的時候,聚德和尚的禪院沒人敢進去,畢竟已經被倭國人殺的怕了,可隨著人滿為患,清淨空曠的聚德禪院的吸引力越發的大起來了。(石頭城陷落後,聚德禪院裏的倭國人都已經離去參與屠殺搶劫去了,因此這裏此時這裏就變的空空****的了)

廣德寺的方丈壯著膽子去求聚德和尚。聚德和尚沉吟良久才歎道:阿彌托福,種善因,得善果,卻不知我種下的是什麽。”

“自然是善果,自然是善果。”為了救人,方丈也豁出去了,聚德和尚是倭國人,他如果肯出麵庇護,自然比自己有效的多,因此他決定放棄自己的尊嚴,語氣中也巴結起來。

自己庇護過的同胞中,有些後來參與了石頭城的屠殺。這件事情聚德是知道的,因此他才發出了這樣的感慨。最後他決定有條件地庇護華夏人,條件是:避難的華夏人必須發誓若度過了此劫,今後無論兩國誰勝誰負都不得虐殺對方的國人百姓。

方丈見聚德鬆口,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談妥了條件,方丈負責安排人手調度,聚德和尚穿了最好的袈裟,拿了禪杖,坐在山門前高聳佛號,整整兩天兩夜水米未進,還真的就把企圖上山屠殺找花姑娘的倭軍擋在了山門外。當然後來有倭軍翻過破敗的院牆做了幾件壞事,卻不是聚德的錯,他雖然會念經,卻不會分身術啊。

現在廣德寺的方丈已經讓賢了,聚德成了方丈,在倭軍的幫助下,整個兒已經變成倭國廟宇了。在修繕廟宇時,民工根本不用動員,因為裏麵不乏曾在這裏避難的人出於感激之心前來報效的,更大的一個原因是,此時大規模的屠殺雖然已經沒有了,但是倭國人還是經常拿華夏人練練刀槍,可如果能幫助廣德寺就不同了,做了廣德寺的民工,倭軍是不加傷害的,說到底,這裏還是個避難所。再後來,廟宇修飾一新,又有不少人做了廣德寺的皈依弟子,原因還是一個,怕死。

按說聚德和尚讓倭國的佛法在華夏光大了,應該很高興才是,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的功果是血肉積累而成的,不但不覺得高興,反而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於是日夜誦經贖罪,廟宇裏的日常事務都丟給了幾個弟子。

這些弟子當中原本有不少是廣德寺的原有弟子,現在雖然還在廣德寺做和尚,卻已經換了門廳,恨不得念經都用倭語念,畢竟和尚挨了槍子兒也是必死無疑,念一千遍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也沒用,沾上點倭氣對健康有好處啊。

除了這些原班人馬,還有些新收的弟子,他們有的是倭國人,但大部分是華夏難民,為了避禍而出家的。這其中也有人才。中信和尚就是其中之一。中信和尚三十出頭,據說家人都在屠城的時候遇難了,因此看破紅塵。

中信出身書香門第,人很聰慧,能半通不通地說幾句倭語,讀讀倭語版的經文,又為人忠厚,別人說什麽他都說是,除了自己功課,各項廟裏的勤務也樣樣做得,因此時間長了,上上下下都喜歡他,連那幾個正宗的倭國弟子也是。聚德見他勤勉,就讓他做個知客,處理些雜務。

廣德寺現在香火旺盛,無論是倭國人還是華夏人都喜歡來,雖然各自的目的不同,但是都製造了廣德寺的繁榮景象。

這一天廣德寺又來了一位香客,是個年輕的倭國人,他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但目光渾濁,神色惶恐。拜佛燒香之後,問知客的中信和尚:“請問,聚德大師今天還是沒有時間嗎?”

中心和尚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已經認出這個年輕的倭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便說:“山崎先生,我家師父輕易不會客的,他老人家正在清修。”

“啊。”盡管早已經猜到了是這個結果,山崎的臉上還是露出了異常失望的神色。

中信看著山崎那副失望無助的樣子,微笑著說:“不過呢,浸染山崎先生這麽誠心,我倒是可以為你想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