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橋(8)

不論是蜷縮在一輛輛T-72車體後倚為掩體,衝我射擊的伴隨步兵;還是生死存亡,隻顧得逃命的那T-72裝甲車組。誰也沒注意到,嫋嫋硝煙中,數息前早已撲向那逃命T-72的驍勇身影,已經在其倒車、打橫、轉拐的笨拙慢速中,已經迅猛機敏的貼上了T-72當麵所有敵人視野盲點的一車側。翻上了行駛中的T-72車體,蜷身匍在了炮塔一側;在急於奔命的T-72,一陣劇烈隨車顛簸,就如附骨之蛆,隨著逃命的T-72,迅速靠上了5輛T-72車陣。

激烈交火,無聲目送;我們的心,霎時提到嗓子眼。不是擔心著,麵對敵人叢叢的火力,恐怕隨時自己都會丟了性命;而是擔心著王洪威。並未完全親身體驗過,六連最後兄弟們超人單兵能力的敵人,並不知曉麵對這叢叢淋漓,敵我率先奏響機槍火力,我們有足夠的勇氣,足夠的能力,以輕微代價再遞進1、200米。就因王洪威這麽一衝,同敵人交上了火的我們衝擊放緩了……

好樣的,王洪威是好樣的!那時的我們就憋著一口氣:活著,一定要讓單兵悄然靠上了王洪威能夠活著回來!

散開了匍在地上,不時交替機槍掩護,借著到處炮轟開的凹凸不平,無所畏懼的艱難向前挪。迎上敵人優勢的簇簇機槍點射,一群恨不能將我扒皮拆骨的瘋狗登時驚愕的發現僅憑自己不過十數挺機槍的火力,一時間根本無從斃傷得了寬400米的衝擊線上,每一個都是從槍林彈雨,屍山血海中趴出來的我們。相反,霎時一叢叢衝我迸射出彈如飛蝗,非T-72車內的敵人,卻在刹那之間,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一道道代言死神意誌的十字線,迅速套緊――

我們冒險零碎的機槍對射,不過是吸引敵人注意,混淆視聽。“砰砰……”隔著數6、700米的距離;一槍槍不緊不慢的狙步清唳淹沒在大作的槍聲中,把一發發見血封喉的高爆空尖彈,衝一條條掩身T-72車體後,架起機槍向我攢射的瘋狗身上不斷爆綻開蓬蓬,血與槍火爭豔的殘忍旖旎!短短十數秒,一條條暴露在外衝我射擊的機槍手,就像是劇烈搖晃中滿櫃摔落的玻璃器皿,劈裏啪啦的霎時間全脆了。瞪大了圓鼓鼓赤紅衝血的眼睛,應聲倒在地上,一聲不吭,滿身劇烈抽搐著,血如泉湧的橫屍一地。數息之間,便將暴露在外,衝我射擊的全部機槍手換過了一輪。剩餘僥幸,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探頭窺看著當麵火光映襯著嫋嫋硝煙的開闊淺坡上,滿地橫屍,遍散開漸漸抵近我們;根本就無從發現神出鬼沒,恍若無所不在的我三個王牌狙擊手位置的絲毫蹤跡。麵對一個個機槍手,無一遺漏的悉數槍斃;叢叢火力驟起驟消,在我狙擊手暗藏當麵的致命威懾下,短促接火中,擋在我當麵的大部分機槍無奈為偃旗息鼓,隻剩得下一挺挺T-72車載ПKT同軸並列機槍依然笨拙的轉動著沉重的炮塔,簇簇迸發著零落徒勞的短點。

沉默,散開;我們依然在一撮撮掩身短壕中、車體後,敵人的眼皮下,不僅不慢,小心翼翼的匍匐前進。瞬間,當麵清水河南岸,地動山搖,炮火衝天;當前清水河北岸一片死寂,除了零碎的槍鳴,隻剩下5輛T-72發動機不熄火“突突……”沉重的喘息。被王洪威悄悄貼上急於奔命的T-72即在此間,迅速靠上了從後5輛T-72車陣的一側旁……

“嘣嘣……”此間數發零碎迫炮彈校射亦在敵人的T-72車陣與橋頭堡陣地炸開了衝天而起的土坯。當場刹那陷入死沉寂僵持中的肖劍卿與朱興庭,臨危不懼的從容充當著炮兵的眼睛。

朱興庭:“老岑,一發距離校正點左偏10米左右;2發距離校向右超過15米。第三次,校正射擊。毋求一發命中!”

肖劍卿:“獵鷹,我是紅劍06。校正點向左超過30米。聽我指令,目標:722-724,向北延伸200米,敵步兵波攻擊。一輪急促射準備……”

相持。坦克炮對我基本超過最低有效射界,在外大部火力又麵臨我狙擊手致命的威脅與嚇阻;麵對我不急不徐,借助遍地淺淺炮坑與土坎的鄙薄遮蔽,一點一點向著敵人橋頭前的兩處短壕溝與就近一側河灘上的T-72車陣逼了上去。遭到我強力鉗製,卻絕不能束手待斃的敵T-72及周匝步兵;立即行動了起來!

“咻咻……”帶著迫炮彈猝然淩空,撕裂空氣獨有的長聲尖厲;南岸橋頭堡,撤回拉出的數門82mm無後座力炮、迫擊炮,頓時在我周近我重炮天崩地裂的轟鳴之中,不甘示弱的隔著數十米寬,水流湍急的清水河,在我們的身旁不歇氣的炸開了蓬蓬衝天而起的草削、土坯!“突突突突……”稍稍猶豫後,一挺挺有恃無恐的ZPU雙聯高射機槍、DShK、CГ43重機槍,亦在我先頭相隔800米上下的清水河南岸,U字形半包圍著兩處渡河橋的,環形短壕與連通地堡、沙包火力陣地中響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稱串鋒利飄忽的彈鏈,霎時在我攻擊方向正麵,相隔近千米,廣闊的清水河南北兩岸,河灘及淺坡之上迸發出一蓬蓬淅淅瀝瀝的彈雨與應直點得四射飛濺的點點土星!

“嘩啦啦……”似乎心有靈犀,自忖就近短壕火力無法吸引得我炮班火力的敵人5輛T-72,刹那與我短促接火,稍稍受挫後;在南岸近機槍與炮轟的掩射,與周近伴隨步兵的掩護,立時不熄火的強勁發動機轟鳴,催動了沉重的車輪,帶動履帶聲聲,迅速頭也不調的以中低速,狂妄炫耀著一身滿布彈痕和皮開肉綻,冰冷冰的鐵色猙獰。妄圖向著我正麵,及分兵清剿北岸敵人殘餘陣地我左、中路悍然發起衝擊!即在此刻――

“放!”“放!”隨著肖劍卿與朱興庭,步話機中,兩短促有力命令。賦予敵人噩夢般的長哨尖利,亦在此刻近乎同時向清水河北岸的一條條瘋狗驟然撲了上來!

“嗵、嗵!”經過三輪校正後,率先發言的我連兩門2B9Vasilek82mm迫擊炮,立時分取橫亙在清水河北岸半潛式吊橋近前,中越4號公路旁的短壕、沙包火力陣地而去。在兩撮蜷縮工事中,瑟瑟發抖的一條條瘋狗,抬頭,刹那錯愕,難以置信的眼眸裏,頓時直令尖厲呼嘯著,掛著絲絲青煙的卵彈物什,如電幽影,當空劃拉出道合乎天地至理的完美拋物線,陡然長了眼似的幾乎一頭紮進了兩處長不過5、6米,邊緣壘起了沙包的短壕中!“嘣嘣!”兩聲悶響,被炮轟擊生生撕裂鮮血淋漓的肉糜、肢體、零碎,頃刻間裹著衝天而起的汙泥,拋射四野;更有甚咚咚墜進了流水湍急的清水河中,渺無蹤跡。眨眼間,橫在我攻擊正麵,渡橋頭的敵兩處短壕頃刻間即成了血肉淌滿短壕的填屍溝。隻留下座重重沙包壘起滿身,千瘡百孔的磚混結構檢查哨,孤零零的矗立在吊橋頭。

“啊……啊……”短壕中一兩條猶然未死的僥幸,頓時驚惶失措嗥叫著,從短壕中,一撮撮死人堆裏爬出,奮力拖著幾條同樣有待發揚人道主義的瘋狗,不顧一切的退回了就近數十米內,吊橋前,清水河北岸唯一的橋頭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