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雙瞳
手術持續進行著。
緋綺羅的一條右臂被切了下來，肩頭部分的血脈和肌肉組織像無數條的絲縷，和邪龍臂上剔出來的無數細小血脈和肌肉組織在接駁著。
至少有四五十種藥水在不斷的注入緋綺羅的體內，各種不同的治療術技產生的輝光也在不斷的從宋加特的指掌間不斷沁入緋綺羅的身體。
手術的時間很長，在完成自己所需的工作之後，甘娜和以往一樣，悄然退出了這間實驗室，然後無力的依靠在這個實驗室外的鐵門上，任憑自己的汗水肆意的流淌。
醫療術師並非像很多戰鬥術師想象得那樣輕鬆。
其實尤其是水平比較高超的醫療術師，所見的生離死別，要比幾乎所有的戰鬥術師見到的生離死別要多得多。
每一次救治任務都是一次戰鬥，醫療術師都要背負著巨大的壓力。
因為即便是在戰鬥中，一名術師生存與否，還取決於很多種因素，但是在醫療廳，一名有可能救治的術師的生死就隻取決於醫療術師的醫治是否成功。
尤其如果救治的術師是自己認識的術師，或者甚至是自己的好友時，這種壓力就更加無限放大。
在剛剛開始成為合格的醫療術師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在一些救治任務失敗之後，甘娜往往都會失聲痛哭，甚至做夢都在流淚說對不起。
直至現在，甘娜都依舊無法平靜的看待死亡，哪怕那些為了信念而戰死的術師她並不相識。
在她的眼裏，緋綺羅的選擇極其的危險，生存幾率極小，所以和以前很多手術完全前一樣，她選擇在外麵等待，即便緋綺羅死去，她也不想親眼看到緋綺羅死亡的畫麵。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麵的天空也從碧藍變成了灰色，又變成了深沉的黑色。
最終甘娜聽到身後的鐵門移動的東西。
她轉過身，隻看到臉色蒼白的宋加特有點虛脫一樣，對著她咧嘴一笑。
“怎麽樣？”
她輕聲問道，臉色看上去很平靜，但是聲音卻有些顫抖。
“還看不出來。”
宋加特認真的看著她，“還要觀察一陣，才能確定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出去吃夜宵。”
甘娜的眼中頓時燃起希望的光焰。
這雖然是一個喜憂參半的消息，但至少緋綺羅沒有在手術中死去。
“具體情況怎麽樣？菲戈羅還在用藥，還是已經用藥完成，在昏迷中？”她馬上飛快的問道。
“用藥已經全部完成，就要看那些藥物的藥效過去之後，他的身體能不能支持得住。”宋加特斜靠在了門框上，“這是最關鍵的階段，因為我們沒有邪龍教徒的那種禁術。隻是強行用藥力改變了一些邪龍粒子的侵蝕性，接下來就看緋綺羅自己身體的抗性，能不能慢慢適應…不過所幸他現在的一切生理反應還算正常。”
甘娜不再說什麽。
兩個人就在這條走廊裏陷入了沉默。
這種沉默本來可能還要持續很久很久，直至緋綺羅死亡，或者真正的蘇醒。
但是一陣破空聲，卻是打破了這樣的沉寂。
閉著眼睛在休息的宋加特霍然睜開了眼睛。
甘娜的臉上也出現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這個實驗室本身是屬於特事廳的特別區，平時根本不會有巡查小隊到來，然而此時，四周的破空聲卻讓兩個人都感覺到，似乎至少有兩個巡查小隊將這棟建築物包圍了。
一條頎長的身影首先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出現在這條幽靜的走廊的一端。
頎長的身影周圍縈繞著紅色的術力，一股股澎湃的龍息，迎麵而來。
以至於這條頎長身影之後隨即走入的一支術師小隊都容易讓人忽略。
“安吉爾大人？”
甘娜有些震驚，忍不住出聲。
這是艾奇王國的重要人物，之前艾奇王國參議院的參議長，火係巨龍血脈的存在，曾經在全國大賽的開幕式上出現。
在多瓦皇宮的大戰過後，他更是成為了特事廳重組的最重要人物，擁有了更大的權力。
“我感覺到了邪惡的氣息，這種氣息來自於邪龍王。”
安吉爾麵容平和的看著宋加特，看著宋加特身後微啟的鐵門，“宋加特醫師，你匯報的行蹤是依舊在聖勞倫區域，為什麽突然潛回了特事廳的醫療廳，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麽？”
“很簡單。”宋加特聳了聳肩膀，“在做一個醫療試驗而已。”
“是麽，那我們應該能看看吧？”
安吉爾大步的向前，五名特事廳的術師緊跟在他的身後，他們根本不在意宋加特的回答，拉來了微啟的鐵門。
“你們要做什麽，快給我滾出去！”
老地精教授菲戈羅憤怒的聲音響起。
正在手術台旁整理著一些導管的菲戈羅臉孔都扭曲了。
他身旁的手術台上，緋綺羅的樣子十分的可怖，換上去的邪龍臂比他的手臂略大，而且有一層淺淺的鐵灰色龍鱗，在散發著紫黑色的氣焰。
最令人覺得可怖的是，他的身體一般也被紫黑色的氣焰熏成了紫黑色一樣，正常的肌膚和紫黑色的肌膚交織在一起。尤其是他微微睜開的左眼是粉紅色的，和紫黑色的右眼形成了強烈的色彩衝突。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並不是普通的醫學試驗。”
安吉爾並沒有管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一般的老地精教授，有兩名術師走過去，輕而易舉的把老地精架到了一邊，麵容英俊而優雅的安吉爾轉身看著宋加特，緩緩的說道，“這條應該是來自幽冥主教的邪龍臂，特事廳已經專門為了這條邪龍臂發布過命令，命令聖黎明學院的研究機構直接銷毀，而你也是當時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現在這條手臂卻是接在了這名鐵林學院的學生身上，請問你如何解釋？”
“接都接上了，而且還算比較成功。”
甘娜的臉色一片雪白，背後再次布滿冷汗，但是宋加特卻好像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聳了聳肩膀看著安吉爾直接說道，“關鍵是你現在想怎麽樣？”
“這是邪龍王的一條手臂，蘊含著危險的邪龍之力，必須徹底的銷毀！”
安吉爾斬釘截鐵的說道，“不管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麽…這本身是不被許可的。所以我們必須現在把這條邪龍臂切除銷毀，然後再指派醫療術師檢查他的身體，如果他的身體都有被邪龍術元粒侵襲的跡象，那我們會設法清除他體內的邪龍術力。”
“你瘋了麽！這是我的研究…”老地精教授聽到自己千辛萬苦才剛剛完成的作品就要被重新切掉，他頓時抓狂了，但是他的反抗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一名製住他的術師甚至直接拿東西堵住了他的嘴。
“我才是特事廳醫療廳的權威，我認為這樣的嫁接沒有任何的問題，隻會讓他得到可以對抗邪龍王的強大力量，有什麽問題？”宋加特的麵容卻是越來越嚴肅，他的腰杆也挺得越來越直。
甘娜呆呆的看著宋加特。
現在的宋加特和平時相比，也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她從來沒有想到嬉皮笑臉，不修邊幅的宋加特可以變得像一柄術師武器一樣堅硬而鋒芒畢露。
“既然你這麽堅持，那我們就要先考量你是否和邪龍教徒有勾結，我們會先對你進行審查。”安吉爾歉然的擺了擺手。
他身後的三名術師眼中光芒一閃，即將要上前帶走宋加特。
“這麽說，是要戰鬥麽？”
宋加特麵無表情的看著安吉爾和三名術師，“雖然我身為一個醫療術師，肯定不是你們的對手，不過我在艾奇瑪拉的朋友也很多，救過的人也很多。打起來的話一定很好看。”
安吉爾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整個實驗室一時陷入僵持，寂靜無聲。
安吉爾眉頭揚起，他已經下定決心承擔後果。
但就在這個時候，有心跳聲響起。
心跳聲並不響亮，但因為是突然出現的，或者說是突然增強的，所以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緋綺羅！”
甘娜的呼吸徹底的停頓。
心跳聲來自於緋綺羅的胸膛。
緋綺羅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心跳的速度比平時快了數倍，但是他半邊身體的紫黑色，卻是在迅速消退。
就連他的那條右臂，鐵灰色都快速的消失，反而變成了一種淡淡的緋紅色。
唯有他的右瞳，還是深沉的紫黑色和鐵灰色交纏。
安吉爾驟然感覺到有可怕的氣息在散發出來，他下意識的覺得危險。
而這個時候，緋綺羅的眼皮隻是微微跳動，他緩緩的睜開眼睛。
宋加特的眼中閃過了驚喜的目光。
緋綺羅的目光落在了安吉爾的身上。
安吉爾下意識的退後了半步。
緋綺羅兩個瞳孔中的光暈，讓他都有些覺得眩暈。
“我也感覺到了邪惡的氣息，邪龍王的氣息…隻不過這個氣息，來自於你的身上。”緋綺羅輕輕的喘息著，似乎在試著重新適應空氣，但是同時，他淡淡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什麽？！”甘娜的身體猛地一顫，她轉過頭去看著安吉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