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戰後

當王翦得到劉雲攜帶公孫策的求援令,正做思考的時候,晉周兩軍以及天王所部已經出發。

天色黎明時,公孫策躺在地上,望著逐漸由幽藍變成湛藍的天空,眼神中絲毫沒有勝利之後的喜悅。

他身旁列著一具又一具戰死的西魏精銳,不遠處就是大營,大營內近百名醫匠及其學徒,忙忙碌碌,渾身已經被戰士的鮮血染紅。

還有屍體不斷被搜集,昨夜的戰鬥範圍實在是太大,甚至天亮時,還有拿著先鋒軍戰士首級的波斯騎兵返回山道,絲毫不知山道內,一直要關塞的這片地域已經落入先鋒軍手裏。

很多草草包紮的重傷員來到這裏,告別曾經的戰友。

他們的悲傷,他們低聲的哭泣,讓公孫策不願抬頭去看他們。

他們大多數都是老兵,很多都是隨他二征西域的老麵孔,現在都成了殘疾,更多的成了屍體。

劉威雙手全是血漬,正邊走邊搓,坐到了公孫策身旁。

他是看著這些屍體參軍的,參軍前的訓話,都是他一手操辦的。在這些屍體尚未分配到神將麾下時,他相當於他們的總教官。

看著自己的徒弟戰死,劉威的悲痛更甚於公孫策。

軍中醫匠緊缺,他這個半吊子也不得不上場,做了近十個手術,他很疲倦,主要是心太累。

“你說,他們死的值不值?”

公孫策低沉問道,他依舊望著碧藍的天穹,劉威感覺到公孫策的傷痛以及滔天的殺意。

劉威解開一壺酒,一氣飲盡,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雖說是為神州而戰死,可站到陣亡者的角度來說,永遠都是那麽的不值得。

沒有什麽,能比生命來的寶貴。

隻有生命逝去後,才能真正的了解生命的寶貴。

“他們沒有逃,為了你的大業戰死了。”

“他們已經死了,值不值我們誰說了都不算。”

“要看你能不能對得起他們的犧牲,不讓他們白白犧牲,讓他們的犧牲,有著意義。”

劉威似乎在自言自語,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表達什麽。

“意義?他們很多人家裏的女人成了寡婦,很多未出生的孩子已經失去了父親,他們甚至還沒有一場婚禮!”

“秦晉甘亭之戰時,我就許諾,打勝後歸國一起完婚,組建一場盛大的婚禮。”

“這事一拖再拖,說到底還是為了節省國力!人都死了,還要那國力做什麽!”

“他們死了,我要讓他們永遠活著!”

公孫策最後一句話,讓劉威不解,他沒心思去琢磨,同樣躺在一旁,望著藍天碧空。

“天還是那麽藍,甚至比以前還藍。可天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天了,現在的天,他想看大地流血。”

劉威說著,閉眼,緩緩睡了過去。

一具無頭的屍體前,郭榮提著一串還在滴血的波斯人首級跪在那裏。

昨夜他所在的百人隊遇到夾攻,百人將戰死,作為隊率的他帶著潰散的餘眾邊撤邊戰,波斯人分出七八倍的弓騎追逐他們。

他戰馬中箭死亡,他被甩下戰馬,如果不是被另一名隊率藏到屍體下,現在他就是躺在這裏的一員。

到現在,他還沒有從波斯俘虜那裏找到這名隊率首級的信息,而屍體火化在即,他感到很對不起自己的袍澤戰友。

他就是董卓進攻夏陽,那個斷腿的晉軍天兵。後來在平陽城,公孫策召集千餘晉軍拋棄的殘疾天兵返回河東。

本來此生無望再上戰場的郭榮很不甘心,卻因為天兵有著極強的恢複力!

他從死囚那裏,找到兩截同血型的斷肢,將自己的小腿傷口重新斬斷,給自己生生續了兩條腿!

這具無頭屍體,是獨眼,和一起被晉軍拋棄的傷兵,以前就是晉軍百人將。因為戰力不受影響,所以才能入選西征序列。

“我郭榮起誓,若在撤軍前找不到兄弟你吃飯的家夥,我把我的送個兄弟你用!”

“殿下準備將兄弟們安葬在朝陽坡,那裏有五百最美最幹淨的女人,有她們做伴,老子有點羨慕你了。”

“我升職了,現在是百人將,你羨慕不?”

“趙雲將軍很欣賞我,可能我將來也能達到神將那樣的地步。如果我戰死了,殿下給我設廟,我會請求殿下給你一個位置。就像關公廟裏的黑周倉一樣,我們一起成神,下輩子作為神將蘇醒,一起作戰。”

郭榮說完,長歎一口氣繼續說道:“弟妹我會好好照顧,如果肚子裏是男孩,我若封侯,就讓他襲爵。如果是女孩,就當我兒媳,生下的小崽子過繼一個給你。”

將一壺繳獲的葡萄酒拔開瓶塞,郭榮嗅了一口,很是陶醉的樣子,喝了一口,餘下的澆到無頭屍體上,帶著玻璃質地酒瓶,留下二十枚睜大了眼睛的波斯首級後,他一瘸一拐走了。

不遠處的公孫策將郭榮的話聽的一清二楚,也是一歎,起身收斂哀容。

屍體還在收集中,等整理好身份信息後,就開始火化。

他徑直來到關押俘虜的地方,大營的一角,被密密麻麻的俘虜占據。

劉威的意思就是留著這些健壯的俘虜運回魏國當勞力,可公孫策已經沒了對國力的顧忌,他現在隻想驅散心中的陰雲。

他提著雁翎刀,一腳踹開柵欄,柵欄裏頭的俘虜被彈飛的柵欄砸倒一地,見公孫策提刀進來,很是驚恐,緊緊向後壓縮,人擠人,力氣大的不斷將身後的人拉到身前,並仗著自己力氣大,往後鑽。

“殿下,殺俘不祥!”

守衛俘虜的是西羌重甲,指揮將軍馬岱急忙攔在公孫策麵前。

“殿下,殺俘不祥!”

白孝德得到馬岱通知,急忙跑來勸諫:“波斯人本就戰意不高,若殿下殺俘,必激起他們的反撲。以後的戰事,波斯人必然死力奮戰,誓死不降。會給我軍憑空增添不少傷亡!”

馬岱跟著苦勸:“得不償失啊,殿下!”

“那孤胸中鬱氣如何發泄?將士們心中的怒火如何發泄!”

公孫策一臉殺氣,左臂指著環列在周圍的傷兵和弩兵,士兵和他一樣,望著俘虜很是憤慨。

“太子殿下,殺俘之意末將讚同!”

馬岱副將尼祿-布魯圖斯站出來,抱拳說道。隨即有些畏懼的望了一眼馬岱,見馬岱怒目,他不由垂低了頭顱。

“很好,尼祿也讚同,說說你的殺法,不能讓他們痛快一死!”

“殿下,末將認為殺俘不可殺盡,十抽一,殺之!”

尼祿的建議就是照抄古羅馬人對待逃兵的手段,馬岱臉色怒色盡去,尼祿在曲線勸諫公孫策。

公孫策聽了,卻是緩緩搖頭說道:“十抽一,不好。我們死一個人,就讓波斯人出一個人殉葬!”

“我軍戰死多少人?”

公孫策閉眼詢問,他不想知道這個數據。

眾將沉默,剛剛走來的劉威低聲回應:“戰死三千七百三十七人,殘疾一千一百餘人,餘下除了弩兵,各部無有不傷者。另有二十七人失蹤,找不到他們的屍體,也找不到他們身份牌。”

“逃兵?”公孫策當即挑眉,寒聲詢問。

“不能確認,很多屍體已經被大火焚毀,隻餘下焦屍,極難辨認。”

“他們是那一部的?”

“各部都有,多是左隊部卒。”

“算戰死,左隊昨夜苦戰不退,傷亡率高大七成,這是萬眾一心的軍威!有這樣的軍威的部隊,是不會有逃兵的!”

中午十分,公孫策水米未進,先是迎接了三萬援軍。見到近四十座焚屍台,援軍都沉默了。

天王望著焚屍台,拍著公孫策肩膀沉聲緩說:“都是英烈,是我神州守護英雄!他們並沒有死,你還能見到他們。”

公孫策不解的同時,還有深深的恐懼。

隻要是他部下,哪怕是治下民眾,隻要死亡,靈魂就會在意識星空內顯化。隻是和他仿佛在兩個維度,他能看見他們,卻觸摸不到。

他之前戰死的士兵就出現在了意識星空內,他去呼喚,隻是徒勞。

而戰死的士兵看不到他,卻會不由自主的繞他而走,就連戰死的神將也是如此。

他懷疑天王知道他意識星空的事情,而這是他最大的機密!

天王對著公孫策點了點頭,去指揮大軍安營紮寨。

傍晚時分,公孫策拿著雷電戟,站在一座焚屍台上,台上百名戰死軍官身旁堆滿柴禾。

這一戰死了兩個校尉,是公孫策建軍以來,死亡軍職最高的,一死就是兩個!

百名虎衛手持戰刀,輕輕撫著戰刀,每人身旁都有一個波斯軍官,一個個傷痕累累,痛不欲生。

疤臉右臂被砍傷,吊掛在胸前,左手提著一把加厚戰刀,抬頭望著公孫策。

“偏東風,可以送他們靈魂歸家。”

公孫策望著飄揚的旗子,輕聲說著,同時手中雷電戟電光匯聚在戟刃,綻出白色的強光,溫度使得周圍神將發須發焦。

“弟兄們,如能複活,我們還當袍澤!”

公孫策說完,疤臉左臂高揚,他身旁跪著的波斯貴族軍官猛地站起欲逃,牛霸先一箭射來,洞穿兩膝。

波斯貴族軍官不由自主的剛跪下,疤臉高揚的左臂落下,一顆痛苦麵容的頭顱飛起,落下。

百道血泉噴湧,百顆首級近乎同時落地。

血染了一地,也染了虎衛一身。

援軍之中,天王隻是一笑,笑容如春風。

周軍將軍是劉冕,劉仁軌的孫子,有些難以接受,扭頭不看。

晉軍將軍是史萬歲,他麵無表情,望著公孫策,神情之中滿是警惕。

傳說公孫策嗜殺,果然不假!

本以為他做了一國太子,會收斂不少,沒想到殺性還是那麽大!

什麽是殺性?

說的好聽,就是血性!

有血性的人,都是剛毅之人,這樣的人,很難折服。

西魏占據晉州南三郡,依靠三山之險,將晉國南下道路徹底封死,如果晉國北麵沒有發展餘地,隻能朝南。

麵對公孫策這樣的人,大家是盟友的時候,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旦兵戎相見,必然就是不死不休!

公孫策以雷電戟產生的高溫,點燃第一座焚屍台。

烈火照耀中,來到第二座焚屍台,豹衛已經將一百波斯降兵押解在地,排成一個方陣,許盾**上身,一身縱橫舊疤和新傷,很是奪眼。

公孫策點燃第二座焚屍台,代表著又有百名波斯降兵被斬首。

第三座前,又是疤臉帶隊,將一百已經嚇軟的波斯降兵拖來,隨即斬首。

如此反複二十次,虎豹衛人人平均斬首十七級,終於將四千降兵斬殺。

整個過程,援軍都在旁觀,一個個看的頭皮發麻,四肢僵硬。

最後收集骨灰,連夜製成骨磚,磚上刻著姓名來曆,和隨公孫策征戰的記錄。

夜裏,公孫策率領全軍祭拜骨磚,裝盒運往河東,先供奉在崇東觀。

趙雲負責押送,這一戰趙雲獲得了質的突破,有趙雲坐鎮魏國,公孫策西征才能安心。

同時調遣張遼和馬超來西域參戰,隻有大戰,才是神將最好的突破方式。

深夜,公孫策去另一個俘虜營看塞琉古,塞琉古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