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百人斬花缺
定遠城外,整裝待發的部隊在一道道軍令中開拔。
不斷有前線傷員運到城中,午飯時,傷兵在一片熱鬧中吃著,喝著。
他們雖然在這一戰中受傷,但好在活了下來。而這一戰即將落幕,代表他們可以活的更久,也代表他們可以回家了。
秦軍傷兵聚集營地內,傷兵們中有亂世前的小歌星,模樣很帥,隻是臉上多了一道新傷,還有兩道舊疤,他風采更甚,一展歌喉。
司馬橫提著半壺酒,坐在房簷下,聽著歌聲,望著麵前雨水匯成的線,從房簷滴落。
他身旁是一個火盆,燒著無煙煤,上麵是一塊鐵網,網上是被炭火炙烤,散著濃濃誘人香的牛肉,肉略焦,明亮的油脂不斷滴在炭上,泛起的油煙將他籠罩,煙都是香的。
他現在軍爵不更,處於秦軍二十級軍功爵位製中的第四級。意味著他退役後,可以不用參加當地衙門的各種徭役,對於國家隻需要繳稅就成,沒別的意外,就可以和家人過殷實的生活。
但這樣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立誌效仿公孫策,不求自立一國,也要封侯拜將,光耀門楣。
在和埃及軍隊交手的時候,他是後來隨部隊出營參戰的,在大雨中搏殺半日,斬首七級。
不是他武藝多好,而是他狠,以傷換命,做掉了七名埃及法老禁衛。
渾身的肌肉在顫抖,在發癢,麻酥酥很不好受,這是傷口在恢複。
他懶得動彈,小小抿了一口酒,伸手取過一片烤的外焦裏嫩,十分燙手的牛肉,塞進嘴裏,大口咀嚼。
油脂從嘴角溢出,他舌頭一卷,吃完又是一口酒。
突然院外跑來一名秦軍巡哨,直入客廳,去找留守的秦將,司馬橫看他衣甲是個什長。不以為意地搖頭,他現在的競爭對手就是和他一樣的百人將,或者是軍侯。
什長這樣低微軍官,對他構不成威脅。
秦軍之中,現代人擔任將軍不足十人,這些人大多和公孫策一樣,在秦國最初的時候投入秦軍陣營。
此時留守的秦將趙儀就是現代人,和埃及軍隊作戰的時候中箭受傷,留守定遠城,作為秦軍代表,與其他各國留守將軍共守定遠城。
“城外魏軍要入城,卻沒有總大將的令符,很是可疑!”
趙儀召集受傷的秦軍軍官,說出了自己得到的消息。
司馬橫無所謂的坐臥在一旁的涼席上,背靠立柱,緩緩吃著烤肉,火盆就在他旁邊。
他和趙儀並無統屬,這裏隻是秦軍受傷將校的集中休養地,趙儀找他們來算不上軍務,隻是同為現代人,和他們討論一下,畢竟人眾策群,不怕沒有主意。
趙儀知道自己本事比不上同期的將軍,他能擔當將軍完全是參加秦軍陣營早,同期的傳承者又戰死太多,遺留的部眾被他收留,日積月累之下,沒有天兵的趙儀依靠這些收留的部眾打下的軍功,也爬上了將軍位。
他雖然是將軍,身居高位,可他自知本事不濟,甚至不如這裏的一些中低級軍官,也算有難得的自知之明。
也因為這樣,秦軍現代人後起的軍官大多看不起趙儀,很抵觸他。但趙儀就是將軍,位高權重的將軍,對他們來說還是需要仰望的存在,是大粗腿。
“趙將軍,魏軍是什麽原因才要入城?統軍之將是何人?”
一名秦軍司馬的問題讓趙儀臉上一囧,他找人幫他議事,信息都沒交待完整……
“是魏軍甲麵軍團,說是懷疑希臘軍隊會突擊定遠城,要入城協防。”
司馬橫懶洋洋說道:“這有什麽好抉擇的,四國聯盟是一體,我軍自當附議。再說以魏軍和定遠軍的交情,若無大變故,是不會反目,室內操戈的。”
定遠軍留守將軍阿拉木也和部屬商論,他決意拒絕魏軍入城。
“魂淡的邏輯!沒有公孫小子,他班超怎麽能當上聯軍總帥!”
定遠軍會議結束,一名軍司馬靠在長廊立柱上,對同僚吐槽,很是憤慨。
公孫策出自西域,於秦國發跡,這使得他在秦軍和定遠軍中有著廣大的威望。這兩個勢力的士兵以及低級軍官,人人都以公孫策為上進榜樣。
“花缺,這話讓將軍聽去,當心你的皮肉。”
說話的另一個軍官軍職軍侯,比花缺低一級,其他軍官自作思考,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這時,將軍妹子身披羊裘,撐著雨傘,輕搖蓮步從眾軍官麵前經過。
軍官們站直了身子,躬身俯首,而花缺依舊那副樣子,斜眼看著將軍妹子,掏出一把瓜子,獨自嗑了起來。
瓜子皮被破開的清脆聲,讓長廊無比的安靜,眾位軍官心中暗自叫苦,紛紛為花缺捏了一把汗。他們很奇怪,將軍的這位寶貝怎麽來了前院,不在後院待著。
“看來你很悠閑,外麵正在打仗,你的好兄弟已經攻破了十座營壘,你卻在這裏逃避戰爭。”
他們的將軍是回鶻人,可這位他們將軍的異父妹子卻是黑發黑眼,又有白種人細膩白皙的肌膚,身材格外窈窕。
“那又怎麽了?他是他,我是我,我們有不同的命運和使命。”
“不思上進,可惜了你那副好皮囊!”
將軍小妹抓起身後侍女提著的食盒,一個大大的,在冰冷的雨天裏泛著熱氣的饅頭被砸到了花缺臉上。
“賞你的,回去一定要吃掉,不然讓你倒黴一輩子!”
很蠻橫的樣子,讓花缺皺眉,他握著饅頭,想不通這個大白妞怎麽變成了這幅模樣。
八國留守將軍與定遠軍留守將軍共聚西城樓,八國將軍四國留守將軍與漢國留守認為可以放魏軍入城,九票占五。
而定遠軍留守將軍阿拉木表示魏軍無總帥令符,不能入城。
於是城上陷入爭討,先是討論魏軍該不該入城,又討論九票決議製到底管不管用,討論的很激烈,阿拉木就是死活不讓魏軍入城。
堅持己見的雙方武將一人性情如火,猛地拔劍,城樓外兩撥親兵聽到拔劍聲,衝進城樓殿堂中。
花缺一手提著劍,一手正拿著饅頭,在隊伍後麵啃著,看著安靜中對峙的兩撥兵馬,暗自吐槽,這幫家夥議事,讓他肚子早就空了。
突然,他神情一愕,讓周圍觀察他饑餓親兵暗笑。
他吐出一個小紙條,打開後麵色大變,一把推開麵前阿拉木親兵,同時對外招手,和他親近的軍官相互看一眼,疾步跟上。
他突然的動作,讓大堂內的氣氛更加緊張,就連伏曉光都緩緩地拔出了劍。
花缺徑直來到伏曉光麵前,在其他各國將軍和親兵的環視下大聲說道:“我是花缺,你主子的好友,和馬成、朱浪一樣,都是他摯友。”
伏曉光眉頭一皺,緩緩收劍,他常隨公孫策左右,聽公孫策說起過這位,不過綽號是花不缺,本名也不是花缺,怎麽改了?
阿拉木看到花缺,臉上滲了一層細汗,顯得有些白。
“我們將軍家眷已經被希臘軍隊控製,希臘軍隊已經通過地道入城,在一些內應的安排下,潛伏著!隻等城外部隊開拔完畢,就會暴起發難!”
“什麽!”
伏曉光猛地拔劍,對阿拉木怒目相視。
他已經相信了花缺,因為他的存在隻在公孫策身邊流傳,知道的人不多。
餘下七國將軍同樣,望著阿拉木,阿拉木親兵嘩然,隨即被跟著花缺進來的定遠軍軍官安撫,開始收刀。
“是小妹告訴你的吧?女生外向,連自己性命都不要了!嗬嗬,我愧對君侯信任,若小妹僥幸生還,好好照顧她。”
阿拉木說著,將自己的戰刀拋在地上,扭頭又對定遠軍部屬下令:“你們聽花缺的命令,就當替我報仇。”
他拔出匕首,直插左胸,瞪大了雙目,身子一晃,癱軟倒地,抽搐。
“開城,擂鼓,準備作戰!”
花缺替阿拉木合眼,撿起他的刀,振臂高舉,大喝一聲。
花缺知道,阿拉木為什麽會被脅迫,三十多歲的人,亂世之前就有頑疾,成為傳承者後,妻子懷孕了。麵對未出世的寶貝孩子,阿拉木服軟了。
“迅速通知傷兵,集結他們,務必將希臘人限製在城中一角,不能讓他們擴散!否則定遠城,必將毀於戰火!”
伏曉光對親衛將大吼一聲,隨即奔出城樓,對著城下的天王軍揮舞旗幟。
城下天王振臂,全軍振奮,城門大開後,一馬當先,在門前軍官的指點下,直撲阿拉木府邸所在的南城。
南城盡是大院,是定遠軍各將軍的府邸所在,牆高且厚,而且內部很大,有些院落甚至相當於一個小城邑。
聽到城中響起的鼓聲,一座座大院中,無數的希臘素白色衣甲的部隊從房屋中奔出,伏曉光立在西城上,可以看到,隻是瞬間,南城被染成了白色!
“傳告城外諸軍,請他們入城殺敵!”
“通報總帥,求援!”
花缺下達完命令,看到了阿拉木府邸也被白色的希臘士兵占據,長歎一聲,眨了眨眼睛,仰望陰雲滾滾的天,咧嘴一笑。
他亂世之前的眾多女友和他一起經曆亂世,不斷死亡,最後他從情場百人斬花不缺變成了戰場百人斬花缺。
沒想到,那個大白妞為了他,也會自取死路。
“公孫策在魏國做的怎麽樣?”
“殿下與魏王陛下軍政分治,魏國上下肅然。各級文武各司本職,恪守本份,盡忠職守。治下民眾,生活泰平,說不上殷實富足,但不會有人餓死。”
“他這個家夥取得的成績,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過不得不說,他幹的不錯。”
花缺取出一塊方巾,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很多女子的姓名,他拿著輕輕一嗅:“真香!”
“還有個想要把自己名字寫到上麵的傻女人,我要去救她,同生共死。花缺這個名字,過了今天,要麽消失,要麽改回本名。”
“若消失了,請轉告那個小子,讓他找到她們的墳,在魏國重新安葬,和我葬在一起。”
伏曉光默默聽著。花缺在公孫策等人的言辭中,是一個天命風流,生性不羈的大帥哥,過著人人仰慕的生活,身旁女子可以真正組建一個連隊。
他愛她們,她們也愛他,如此的簡單,如此的不可思議。
花缺將方巾親吻後,係在額頭,下城前突然扭頭詢問:“按照我和他的交情,他應該給我一個侯爵的葬禮,對吧?”
“殿下時常和我們提及花將軍,對將軍很是懷念。”
花缺一笑:“將軍?此時我也是將軍了!本來不到將軍位,我是不準備再找女人的。現在是將軍了,希望不會太晚。”
“你很會說話,我若不死,必讓公孫小子提拔你!”
望著花缺略有些瘦的背影消失,伏曉光搖了搖頭,隻是一歎。
他覺得和亂世前的公孫策能成為摯友,想來花缺也是過人之輩。這樣的人,如此凋落,確實可惜。
“多少的男兒,懷著封侯拜將之夢,為了光耀門楣,為了封妻萌子而走上戰場,成為一具屍體!我,似乎應該知足了……”
伏曉光呢喃一聲,帶著親兵追著花缺消失的方向,殺下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