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渡河
侯景身殘誌堅,在北魏分裂的時代裏乘勢而起,靠的不是一身肌肉,而是他的腦子和殘忍。
他非常的狠,反叛高氏時對留在對方手裏的家眷漠不關心,隻想自己的生死以及權勢。
可能他是對的,在那樣一個風起雲湧的亂世裏,見到了他的首級,高澄才敢斬殺他的幾個兒子。
他現在就坐在公孫策麵前,脖子前就是張遼的奔雷刀,隻要公孫策一點頭,侯景這位宇宙大將軍就會屍首兩分,徹底消散於天地間。
“你說的是實話,確實沒有什麽玩意能讓我信任你!”
公孫策有些犯難,他很想得到侯景的那部分軍權,可侯景就是一個大炸彈,隨時都會爆炸,留在西魏,稍不留意,必然會釀成大禍。
殺了侯景很簡單,也不怕侯景麾下軍隊報複。原因很簡單,侯景缺糧,缺到了需要他自己冒險來見自己,可想而知,這支部隊會是怎樣的困境。
可能侯景回去的晚了,他的這支部隊就會崩潰。
“封你做太子舍人,滿意不?”
太子舍人在西魏就是虛職,是公孫策封自己隨身官員的官,朱浪就是太子舍人。
“臣侯景,拜見太子殿下!”
遣白孝德率五千騎攜帶糧草與侯景去接收藏在深山的軍隊後,公孫策坐在一盞明燈前,望著燈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似乎睡了,真的睡了,他來到了夢中,不再是意識星空。
他夢到自己回到了亂世之處,正和雪淩一起做飯,然後黛姬出現,在他麵前崩解,化成漫天五色光點。
他被伏擊,千鈞一刻之際,黛姬抽調意識星空內的全部力量為祭獻之物,才使得呂布能夠降臨。
而黛姬與意識星空一起消弭,意識星空他依舊可以重啟,可黛姬想要重新凝聚神軀,再次複活,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她的神魂已經散了,四分五裂,就像煙花一樣,轟的一聲,消失的很絢麗。
“該到吃飯時間了。”
朱浪與數名虎衛一起進來,虎衛布置飯菜,他拍著公孫策。
公孫策緩緩抬頭,掃了一眼朱浪,朱浪大駭,急忙跳開,指著公孫策,渾身哆嗦。
“頭發都白了,她走了……”
公孫策摸著頭發,緩緩起身,徑直來到城牆上,吹著夜風。
亂世以來,黛姬是陪他時間最長的女性,像他姐姐,是他內心深處最大的依托。
開啟意識星空,他的理智會最大化展現出來,他的意誌很難受到外界幹擾。現在意識星空崩滅,等待重新開啟,他就和亂世之處的那個公孫策一樣,是個凡人,肉軀脆弱,意誌也脆弱。
月色下,他打開花缺的信,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遍,花缺的信很簡單,意思就是公孫策拿到這封信,說明他已經翹辮子了。
所以他請求公孫策,希望他念在舊情上,將他的那些女人的遺體從新收斂,和他合葬。
“拿酒來,今夜與月對飲,看誰先醉!”
公孫策一碗酒下肚,一碗酒正要潑下,用以祭花缺,卻被途徑的天王阻攔。
天王去了麵具,四方臉,胡須如針,雙眼有神,在夜裏明亮如璀璨明星。
“為何如此頹廢?你那好友,也有一番機緣,他日自會相見。”
天王笑嗬嗬說著,見公孫策一愣,接過公孫策手裏的酒碗,一飲而盡。
“天王陛下,當真?”
天王斂去笑容,鄭重點頭。
“這是為什麽?”
“那個神祭獻了你識海內蘊藏的力量,星日馬這一宿不願被祭獻,與烈焰龍駒一起赴死,炸成了灰燼,四分五裂。星日馬的傳承被你那好友得了一絲,得到這個傳承的還有很多葬身火海的英烈。”
“他依靠你的氣運,可以統合這批英烈,將分散的星日馬傳承之力重新聚集。然後,他就能複活。”
天王說罷,見公孫策麵色時喜時憂,也不再說話,提走公孫策的酒壺,漫步去了。
“若亂世消弭,該有多好!”
公孫策見沒了酒,長歎一聲,準備再次入睡,去夢中開辟意識星空。
有意識星空在,他就能靠冰冷的理智少犯錯誤。他覺得,如果意識星空未滅,今天的侯景,必然會被他斬殺。
七月二十九,公孫策途徑鹹陽,秦王贏**擺宴相迎。
西魏在西征一役中,耀眼的表現讓神州各國震動。所以西魏雖小,也依靠軍隊強勁的戰力,短短一月間位列強國,成了神州列強之一。
八月初一,風陵渡。
秦、晉、周以及東西兩魏的船隻折返於兩岸之間,運輸隨公孫策從西域返回的近五十萬軍民。
侯景看著五國水軍齊心協力的樣子,望著東邊,目光之中滿是恨意。
高歡一族讓他由盛而衰,還滅了他的族,對他這樣生性殘暴的人來說,就該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本以為這輩子就像人人喊打的老鼠一樣,終老於西域或戰死在大漠,成為滾滾風沙中的一副白骨。任由風沙吹打,談何報仇雪恨?
四國聯盟如果屹立不倒,早晚會進攻齊國,那麽他的機會,就來了。
風陵渡人喊馬嘶,一片嘈亂,公孫策拄著雷電戟,隔河相望。
大河在春洪時河道擴增七八倍,媲美亂世之前的大江。至於此時的大江,很寬,寬的讓人一眼望不到對岸。
“殿下,兩位夫人都很好,這是幾位夫人送來的點心。”
紫蝶一襲白袍,戴著鬥笠麵紗,手中捧著食盒。
“對麵是誰?”
公孫策轉身,打開蓋子,點心裝的滿滿的,個個拇指大小,製作精美,吃了一個,詢問紫蝶。
食盒被他轉手交給成廉,隨即在周圍休整的虎豹衛都分了一枚。
“回稟殿下,是淩夫人和杏夫人。”
公孫策低聲自語:“胡鬧,以身犯無意義之險,這是愚蠢行為!”
“殿下……”
紫蝶沒聽清公孫策說什麽,繼續說道:“諸位夫人思念殿下,度日如年,都瘦了。”
“你也瘦了。”
公孫策一說,紫蝶窘態,支支吾吾說話都開始不怎麽利索,公孫策哈哈一笑。
忽見一麵小舟渡河而來,楚萌萌一襲青衫,手中握著扇,迎風而來,發絲飄揚,隻讓他想到了四個字:風流不羈。
“殿下西征凱旋,阿萌來遲了!”
“國中可好?”公孫策一把扶起楚萌萌,詢問。
“一切如故,一切安好。”
楚萌萌一揮手,周圍人都退開後,繼續說道:“各國蛾子隨著殿下西征大勝,收斂了不少。另外,殿下安排的事情,已經完成了。”
“完成了?這就好!這個國家太強大,必須削弱。”
公孫策用力拍著楚萌萌肩膀,很是激動。他西征大勝,給魏國帶來了近五十萬人口,可依舊難改魏國國力孱弱的本質。
魏國新立,各方麵的資源已經被瓜分幹淨,所剩無幾,魏國想要強盛,不是個人意誌所能扭轉的。
船來舟往,第二天中午,公孫策在西岸與贏豹告別,登上最後一艘西魏戰船,向東岸進發。
大河滔滔,公孫策站在甲板上,望著東岸,迎風破浪,看到了東岸旌旗無數,各部將領能來的都來了。
他的兩位夫人在昨日已經被他一道口諭,讓她們回去了。
“我們水軍初建,規模很小,由馬謖管轄,駐紮風陵渡,依靠運輸貨物而自籌軍費。”
楚萌萌立在公孫策右側,指著東岸水寨對公孫策說道。
“水軍,不管在冷兵器時代,還是熱兵器時代,都是技術軍種。我們水軍兵員可以征召前朝海軍士兵,不說技術差異,起碼他們不會暈船。”
“水戰首在弓弩,戰船很容易被焚毀。水軍的水性決定他們的生存能力,前朝海軍與漁民都可以。阿萌更中意使用漁民為兵員,前朝勢力活動越來越猖獗,很不安穩。”
楚萌萌說著,臉色多了一層慍色:“現在各國和平共處,國內都在發展。這些人上串下跳,很不安穩。由於他們資助西征大軍五十萬噸糧食,各國承情,對他們寬容不少。”
公孫策輕嗯了一聲,握著欄杆說道:“各國是貪圖他們的那些藏起來的資源,一旦沒了這些資源護身,這些人消失的會很快。”
“這些家族集團也知道這個原因,所以他們四處活動,和各國傳承者集團彼此結成姻親,就連我們魏國……”
“哼!這些人,活膩了!”
對於前朝遺留下來的這些勢力,是公孫策必須要剿滅的。他和曆朝集團不一樣,這些朝代複活後,原先就是曾經一統神州的存在,再次爭奪天下有名有義。
而他公孫一族本就是前朝平頭老百姓,想要自立一國,進而一統天下,那麽和前朝勢力必然要打交道。
因為出身,他公孫一族就低了這些家夥不止一截,想要獲得他們真心實意的認可,很難。
無法將這些勢力轉換成自己陣營內堅定的一份子,那麽就要除掉。
“國內留守的傳承者還算本份,就是這些前朝餘孽竟然打公主殿下的主意。就連夏侯,侯府門檻都快被磨平了!”
“嗬嗬,我堂兄那裏確實缺一個主內的人。但是,敢打我妹子的主意,這幫人死定了!”
“當年我們公孫一族這一代,就這麽一個丫頭,打小她就是我們兄弟的寶。敢算計到她頭上,有點太看不起我公孫策了!”
公孫策很憤怒,狠狠一巴掌拍到欄杆上。
楚萌萌待公孫策收斂情緒後繼續說:“禮部侍郎周青與道家交往密切,因為道術奇異,密衛沒有探知到具體情況。”
“周青,已經不適合待在這個位置了。”
公孫策因為楚萌萌一句話,就決議將西魏朝堂排行前十的周青擼下去。
讓甲板上的將校無不驚駭,很多人對於楚萌萌認識不足,隻以為是個軍師轉型的官員,現在看來,他依舊是公孫策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