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立塔
“我們要死，你就陪葬吧！”
一刀劈下，劉世豪卻沒聽到利刃入肉的聲音，而是刀劍相擊的鏗鏘聲。
等他低頭再看時，隻見一個少年格擋住這一刀，並持匕刺來，他反應不及，被刺中小腹，匕首一絞，他肝腸盡斷。
“小鬼，去死！”
劉世豪哀嚎一聲，持刀刺下，身體也無力支撐，壓了下來，一刀刺中那名撞飛公孫雨的少年侍衛肩胛，少年侍衛還沒發出一聲痛嚎，就暈了過去。
“孝哥哥！”
公孫雨擺脫危險，見綠袍人將這裏保護住，她搖著公孫孝，哀聲哭泣。
不久，隨著虎衛騎到來，這裏的大族子弟要麽負隅頑抗，被消滅外，餘下的都降了。
公孫策架著牛車來到這裏，見公孫雨二人無事，鬆了一口氣。
“他是誰？”
公孫策指著正在被治療刀傷的少年詢問成廉。
成廉翻開少年侍衛的衣甲，回來稟告道：“殿下，此人李成梁，出身神策軍，隨李晟在晉陽一役投效我軍。其叔父是東山口夜戰戰死的兩大校尉之一，他襲功補為公主侍從。”
“賜金五百，軍職晉升一級，讓他繼續擔當公主侍從。”
李成梁歲數太小，成廉一說，公孫策才想起這麽個人。原本襲功的李成梁下放的話，會是統率五百人的曲長，可歲數太小，於是在編入宮廷衛隊序列。
公孫策扭頭看了一眼自家淚如雨下的妹子，沉吟說道：“再封他為蘭台侯，朝陽宮外賜宅一座。”
“不行，三哥給他的賞賜太重了！”
公孫雨抹了一把淚，指著其他傷痕累累的侍衛說道：“他們都一樣，都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封侯太重了，你讓其他侍衛怎麽想？”
她的宮殿叫蘭宮，公孫策什麽意思她一眼就知道，她對李成梁沒什麽感覺。
“他叔叔為我大魏盡忠，所部無一生還，這是並其前功，加上今天的戰功才封侯的。如果妹子不願意，那就封他做崇明侯，在夏城賜宅一座。”
明、威、節、壯是雜號侯的首字，因為公孫雨一句話讓李成梁的爵位降低了一級，公孫策也擔心李成梁心懷怨恨，將他從宮廷衛隊序列中踢出，補在新建的金吾衛中，擔當曲長。
“這幫家夥是精華，他們死了，那些大族也就不足為慮了！”
望著整齊排列的屍體，看著部下正在驗證他們的身份，公孫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沒了這些獲得傳承的強大子弟，那些大族將來的潛力已經被削弱到了極致。他最怕的就是這群人逃走，在他國效力，成為以後他國的反魏中堅勢力。
“開始動手，沒了這些人的支撐，那些老頭子又算得了什麽？”
公孫策駕著牛車離去，讓衛隊四散，不準靠近牛車。
“那小子有膽氣，起點不低，也可靠，我覺得他很不錯。”
公孫雨沒有回答，靠著車廂，望著不斷變化的路邊景色，突然說道：“又是一個秋，除了**，再找不到別的花了。”
“等吧，等到了開春，不就有了麽。”
公孫雨一笑，順著公孫策的話說道：“那就等，等到春天來，蘭花開。”
公孫策不再言語，架著牛車返回朝陽宮，而此時魏國各處，密衛們手持調令，調動當地大軍，不到下午，魏國上下的大族餘孽算是清剿完畢。
八月初十，公孫策的婚禮開始了。
這場婚禮可以說是舉國同歡，軍中將士米糧發夠，盡數舉辦婚禮，足夠他們大吃三天三夜。
朝陽坡上，公孫一族聚集，公孫孝一身鐵鎧首次出現在滿朝文武麵前，引起很大的波動。
所謂的婚禮，公孫策一不拜天，二不跪地，隻和六位夫人跪拜了魏王夫婦。其後酒宴公孫一族與親族消失在宴會上，出現在朝陽坡頂。
一口口大箱被打開，展現在他們麵前是一塊塊骨磚。
“這裏有兩萬八千三百七十七塊骨磚，都是西征陣亡將士遺留的。”
公孫策對孫姓親族沉聲說著：“他們為這個國家沒了性命，卻留下家中寡婦以及將來失去父親的孩子。而你們，衣食無憂，這憑什麽！”
“三天之內，你們隨孤在這裏建一座塔，敢有懈怠的，立殺不赦！”
對於孫姓親族而言，雖然魏王不待見他們，可他們更恐懼公孫策。魏王再怎麽說，成年以前，和孫姓親族也打過交道。而公孫策，和他們僅有的聯係隻是血脈，沒有別的東西羈縻。
孫姓親族不情不願脫掉一身華美衣袍，和公孫策一起穿上了粗布衣，開始挖掘地基。
凡是六十歲以下，十歲以上的孫姓親族都在勞作，衛劫的密衛就在周圍監視，若有懈怠的就一把扯走，手起刀落人頭滾滾。
這天的夜裏，公孫策吃飯時被陳燕斥責：“今天你大婚，你就殺人，還殺親族，你不怕祖先的詛咒麽！”
“我在為他們贖罪！他們憑什麽白吃白喝，還能站在所有人頭上！你兒子我為了這個國家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依舊如履薄冰，可他們呢！”
“才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們極盡所能的奢華！你們一頓飯四菜一湯，他們呢？他們吃的東西，你們永遠都想象不到！”
公孫策指著在夜風裏瑟瑟發抖，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孫姓親族說道：“你看到了他們現在的可憐，怎麽不見我們公孫一族以前的可憐？”
“強詞奪理！”
“嘿嘿！娘，我老子和他們是同一個祖先的子孫，他都不反對，你急什麽？”
公孫策一口喝掉最後的魚湯，走到孫姓親族那裏，他就像瘟神，親族躲避，歲數小的正要大哭，急忙被父母遮住口鼻。
“夜風的滋味怎麽樣？”
公孫策坐在一口空****的大箱上，手裏提著一瓶冰鎮葡萄汁，紫紅色的果汁在水晶瓶中回**，仿佛鮮血。
“知道麽？我兩次西征，很多戰役都在比這還要大的夜風中解決。風比今晚的要猛，可能參雜暴雨，也可能是大雨，我們有時候甚至來不及吃飯，晝夜行軍。”
“我第二次西征才一個多月的時間，離開國家還不到兩個月，你們就被那些大族的言辭禮物所腐蝕，一口氣爛到了根子，我隻覺得寒心！”
“我必須要清理一下，不然下次我回來，可能這個國家都會被你們傳染，如果國家的底子都壞了，我在外拚命殺敵又有什麽意義？”
“齊家才能治國，所以在我接手這個國家之前，首先要治理好你們！”
他飲著葡萄汁，仿佛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這群孫姓親族，如果不是大伯臨死千萬囑咐，他早就全殺了，用來給自己大伯殉葬。
“齊家？可笑！你們一家子根本就沒有把我們當成一家人！”
一個孫姓青年憤怒大嚎，指著公孫策繼續吼著：“我們除了吃喝外，還能做什麽？魏國建立，官職空缺，你們寧願空著也不願讓我們充當。不給我們機會，怎麽知道我們不能為國效力！”
“因為我不相信你們！你們扣心自問，恨不恨我！我殺了你們孫姓那麽多老頭子，今天又殺了十幾個，你們敢說不恨？”
他哈哈大笑：“如果你們不恨，我會更恐懼！”
“你到底想怎麽樣？要殺要剮你一句話的事情，沒必要這麽玩弄我們！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養出你這麽一個兒子，無情無義！殘忍至極！”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你們，有點後悔當初沒有一刀將你們都殺了！”
公孫策對著那名青年勾了勾手指，那青年雙腿灌鉛，不曾向前挪動一步，不想兩名密衛出現，將他拖到了公孫策麵前。
拍著他的臉，公孫策指著挖好的地基說道：“有沒有聽到，這裏陣亡的英靈在歡呼？看著你們死，他們很高興！我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他們縱是死了，也會為我效力！”
“所以，我不能讓他們寒心！”
公孫策一腳將這名青年踹翻，指著夜空皓月大吼：“我心如明鏡，就像這月，從不說謊。今天就告訴你們，誰為我大魏拋頭顱，灑熱血，誰就是我大魏的功臣！而你們，什麽都不是！”
“三天內建好這座塔，是給你們的機會，是讓你們贖罪的！建好之後，我就會率軍出征，你們想真正擁有宗室身份，就來參軍吧！”
“參軍？”
地上捂著胸口，一臉痛苦的青年臉色蒼白了三分。
“哼哼，怕了？真不知道，都是一個祖先的種，你們怎麽會如此不濟！”
“這次除了二哥，我們三兄弟都會上戰場！不瞞你們，這一戰事關大魏能不能一統神州。”
“如果敗了，身死國除之外，還會被滅族！這個族，就是你們！”
“如果贏了，我大魏將是真正的強國！即使麵對大秦，也不會心虛膽怯！如果你們參戰，若不幸戰死，隻要魏國能強盛，我保證你們的子孫有真正的宗室地位！”
“幹了！老子不求那個見鬼的宗室身份，隻求自己能安心。畢竟祖先就在頭頂，看著我們！”
青年起身，猶豫良久，咬牙說著。
“你叫什麽？”
“孫安！孫勝的兒子。”
公孫策一笑，知道了這家夥為啥有膽氣和他硬抗了，原來是孫勝的兒子。
他爹孫勝是中書丞，是陳宮的副手。而且小的時候，孫安是見過的寥寥幾個孫姓親族。
“如果上了戰場，你有信心活下來麽？”
“沒有，大不了一死。反正我還有個弟弟，還有兩個小崽子。”
“好，你去左衛當個校尉！”
孫姓親族又有數名青年起身，公孫策悉數授以曲長軍職。
“你們先贖罪，好好勞作，三天後就去上任！”
對於孫姓親族，要重用，但必須要收拾一下。畢竟他們的利益，才是真正和這個國家捆綁一體的，隻要激發一下，他們會是魏國將來的中流砥柱。
當然，這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孫姓親族要圍繞公孫一族，是公孫一族這棵大樹的綠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