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各種人心
此時的朝陽坡下,曹性巡夜經過木樁,見李衛不肯吃飯遂勸道:“真不知道你們怎麽想的,竟然會背叛殿下。你不是說有保護他們性命的秘密麽?如果殿下凱旋,你卻餓死,沒有你的這個秘密,你的這幫兄弟可就都死定了。”
李衛瞥了一眼曹性,聲音枯啞:“秘密已經不重要了,魏王開始為他做善後,在他回來之前,我死亡也隻是早晚。可能我活到現在,也隻是因為魏王還沒有下定決心。”
“嘖嘖,不愧是當過耿侯親衛將的人。你猜的很對,殿下回來之前,你死定了。”
還是刺殺王姓子弟的那一夥劍客,為首劍客掏出一個令牌遞交到曹性手中,曹性仔細檢查了一遍,點點頭說:“是真的令符。”
曹性卻將令符隨手拋了回去,站在李衛身前一步不退,讓準備下手的劍客們很不解,曹性盯著劍客頭目隨口詢問:“知道劉夫人為什麽將李健抽了二十鞭麽?”
李健就是鬼麵,率領墨家劍客看押王姓子弟時,被這群劍客用魏王令符明火執杖的在朝陽宮刺殺了王姓子弟,隻留下王振兄妹三人。
結果第二天就被劉雅蟬下令,當著南宮宿衛的麵狠狠抽了二十鞭子。二十鞭子對於李健來說不算什麽,抽完後就活蹦亂跳,啥事沒有。
可提醒了南宮宿衛,讓他們清醒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職責是什麽。
曹性自顧自說著:“劉夫人之所以要抽他鞭子,是因為李健忘記了自己的職責。他是南宮宿衛,而不是北宮宿衛!可能說的有點長,還繞口,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我們是太子殿下的人,我們隻聽太子殿下和諸位夫人的,其他人,就是魏王,也無權管轄我們!”
曹性聲音一落,就見郭解從暗夜中現身:“曹將軍說得對!我們是太子殿下的人,隻聽太子的!”
無數輕甲劍客出現,將前來刺殺的劍客圍住,郭解環臂在胸,一手摸著鼻子對劍客首領調笑道:“知道麽,麵對任何有可能對諸位夫人生活造成不良影響的人,我們都有權抹殺。”
郭解說完,來刺殺的劍客慌了,相互望著,不知道怎麽應對。
綁在木樁上的李衛扯著幹啞嗓子譏諷道:“這麽深的夜,擾了夫人們的夢,殺了你們也是活該!”
劍客首領深深的看了一眼郭解和曹性,冷哼一聲,抱拳離去。
待這群人走了,李衛才問:“為什麽保我?公孫策孝順,你們忤逆了魏王,魏王收拾你們一頓還是不成問題的。”
郭解掏出葫蘆,給李衛灌酒,邊灌邊說:“不是保你,而是保護你的秘密。殿下出征不足十日,朝堂上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了。”
李衛喝完酒,長長出了一口氣:“權力這玩意兒,真他媽惡心!”
曹性點點頭,靠在木樁上說:“不是權力惡心,是人心才對。我隻知道,隻要效忠殿下就成了,這是我的本份。”
郭解繼續喂著李衛飯菜,無所謂說道:“殿下對咱有知遇之恩,其他人的話,和咱沒關係。”
李衛酒勁發作,打了一個嗝,暈沉沉詢問:“因為我背叛殿下,你們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你有你的原因,你的背叛不是為名為利,算不上多可惡。不過你卻是那批老人中第一個背叛的,殿下想饒你,其他人也不會願意。”
郭解解下自己披風,裹到李衛身上,說完就慢悠悠走了。
曹性見李衛睡了,留下守衛後也去他處巡視了。
不會有人看到,睡著的李衛笑的甜蜜,卻有一行行清淚被略寒的夜風吹走。
一夜就這麽過去,天亮了,又是嶄新的一天。
八月二十五一早,公孫策盡起大軍南下進攻臨邑田忌部,半途就接到了田忌的信使。
田忌雖然表明了投降的意思,可公孫策依舊不敢大意,他輸不起。
這一日的早上,在平陽郡甘亭,與伏曉光對峙的晉軍再次有了動作,派出百餘騎直赴伏曉光營壘。
伏曉光與部下千騎在這裏已經和幾十倍於他們的晉軍對峙了十日,每天所受到的壓力難以言表。
既要擔心晉軍壯士斷腕,又要防備晉軍派銳士劫營救走李靖等人質。還有就是他們的後勤線已經被晉軍截斷,殘存軍糧不足五日。
如今東線戰場到底打的怎麽樣,他們一無所知,不知道自己這麽堅持下去,有沒有意義。如果他們堅持到最後,換來的是公孫策慘敗,他們一定會瘋的。
疤臉站在木牆上,指著趕過來的晉軍輕聲說道:“伏校尉,你看,那人好像是馬成!”
伏曉光臉色再次變得很難看,他也看到了馬成,晉軍打的什麽主意他瞬間就知道了。
西征時,他留守定遠城,公孫策摯友花缺投火自盡,弄得他被公孫策一擼到底。如今又有一個摯友被晉軍挾持,想必是來交換李靖等人質的。
如果他不同意,馬成出了問題,他可以想象,公孫策這次絕對會生吞了他!
如果他被迫交換人質,沒了人質在手,他這一千騎眨眼就能被晉軍淹沒,能不能見到公孫策還是兩說。
他也不知道河東郡此時如何,如果還是那麽點兵力的話,晉軍就能**,直攻夏城。
他不敢想象丟失人質後的慘重後果,更不敢坐看馬成被殺。
晉軍百餘騎停在營壘百米外,馬成一身素色棉袍,人消瘦了不少,望著營壘上飄揚的紅底黑色魏字旌旗還有公孫二字大旗,輕輕一歎後,眯眼微笑。
“侯將軍,我馬成怎麽說也曾經是一方人主,穿這樣一身回魏國,怎麽也說不過去吧?”
侯君集聲音平靜:“你想怎麽樣?”
“給我來一套符合我身份的戰甲,越華美越好,我要風風光光的返回魏國。要知道,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披甲了,回到魏國,我就歸隱山林過安樂日子去了。”
侯君集望著一臉微笑的馬成,蔑視輕笑:“你不怕晉軍一舉南下,直搗黃龍,滅了公孫策老窩?”
馬成歪頭斜視侯君集:“他在東線大勝特勝,在沒有陷入窘境之前,別說李恪,就是他老子李世民都不敢進攻河東郡。估計你們也就是索回人質,在勒索一點金銀糧草什麽的。”
侯君集緩緩點頭,盯著馬成說道:“可惜你的身份,不然陛下必然會重用你。”
“晉國將星閃爍,人才濟濟,我去了也隻是墊底,還不如不去。與其戰戰兢兢在晉國討飯,不如在魏國啥都不管,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馬成突然又問:“為什麽你們一定要打來打去?那麽多人身死,無數的家庭破碎。現在才剛開始,如果割據的時間長了,一代代的仇恨傳遞下去,神州必然會分裂的。”
侯君集並不言語,差人返回營地去給馬成找一件華美戰甲。
馬成望著碧藍天空,幽幽說道:“我從軍一年,大小也有百餘戰,一日數戰,月月不絕。覆滅在我手裏的軍隊沒有二十萬,也有十五六萬。可我隻有一件事情最為後悔。”
“願聞其詳。”
“那就是西州聯軍入寇西域,侵我神州之時我卻率軍北上草原,沒有隨他去好好殺上一場。為神州而戰死,相比於現在的落魄,那是何等的榮耀!”
馬成說完,侯君集沉默片刻說道:“你回到魏國,還是有機會的。”
不久,從大營取來一副華美金甲,馬成撫著戰甲輕聲自語:“是山文甲啊!我記得和他在亂世後相遇時,他穿的就是山文甲,他還給我送了一套。我很珍惜那套戰甲,舍不得穿,可惜丟在了草原。”
馬成展開雙臂,他弟弟馬瑞為他披甲,魏軍營壘營門大開,伏曉光率百餘騎出營,與侯君集等人相隔五十米默默對視。
馬成換完甲,將頭盔戴上,一臉肅容為自己係好頭盔繩帶。原地走了兩步,詢問自己弟弟馬瑞:“小子,你哥現在威風不?”
“二哥,還差點什麽。”
馬成拍拍腦袋,扭頭望著侯君集說道:“侯將軍,可否給我一口長劍做個陪襯?”
侯君集死死盯著馬成,緩緩對自己親兵伸出手,親兵解下自己佩劍雙手遞交到侯君集手中。
侯君集舉著長劍對馬成說:“可以給你,希望你不要自誤。隻要換回李靖總管等人,你的那些部屬我們必會依約釋放。”
馬成一把接過劍,猛地抽出,劍身光滑明亮,舞了三五招,又問自己弟弟馬瑞:“阿弟,哥哥現在很威風吧?”
“二哥,如果再有十萬大軍站在背後,那才叫威風!”
馬成拍了自己弟弟腦門一巴掌,望了一眼侯君集對馬瑞說道:“去,給伏曉光說一聲,就說晉軍根子軟,沒膽子打河東!”
馬瑞看了一眼侯君集,見侯君集沒有反對,又見馬成對他點點頭,他又望著對麵全力戒備的魏軍,緩緩走過去,三兩步一回頭,看到的都是馬成對他的笑。
等馬瑞到達魏軍陣前,盾陣留開一條口子,剛放馬瑞進去,馬成就大喊一聲:“阿弟,照顧好你嫂子!”
“不要!”
伏曉光伸手大喝,眼睜睜看著立在侯君集身旁的馬成在晉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一劍抹了脖子,一腔熱血直衝雲霄。
“二哥!”
馬瑞在盾陣中拳打腳踢,想要掙紮跑出去,伏曉光一把抓住他的背,拎著馬瑞大喝一聲:“撤!”
馬成的屍體噗通倒地,侯君集痛苦地閉上了眼,他又該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