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土山成!

西城外,已經到了正午。

雖是秋後,但中午的太陽依舊毒辣如夏。

酣戰中的魏晉兩軍隨著晉軍主動出城互有斬獲,兩軍規模龐大,戰場上全軍無法展開,隻能輪流進攻。

西城外的土山已經堆得七八米高,南北長百餘米,東西寬五十來米,表麵堆砌的亂七八糟,盡是掩體,民壯躲在掩體後,將一袋袋的土石朝城牆方向傳遞。

土山已經引起晉軍注意,這裏箭如雨下,西城魏軍失去晉軍弓弩手壓製後,更是大發神威,密密麻麻的箭雨插滿了晉陽西城。

晉軍弓手無奈,隻能放棄射擊土山,開始重新射擊城下魏軍弓手。如果他不壓製魏軍弓手,他們就會被壓製。

到時候別說射垮魏軍民壯的意誌,自己的戰意可能會提前被城下魏軍射垮。

公孫策手裏吃著抓飯,狼吞虎咽。

突然虎衛隊列一陣混亂,他抬頭一看,見一隊魏軍抬著瀝血的擔架趕來,成廉默默走上來,欲言又止。

今日攻城半日,魏軍已經陣亡了三名將軍,屍體都運到了西大營,公孫策還以為又有將軍戰死,放下碗筷,來到擔架前。

見管亥躺在擔架上,渾身裹著染血的紗布,手裏緊緊握著雁翎刀,公孫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白,渾身一冷。

“我二哥呢?”

擔架上管亥一雙凶橫的眼睛淌著淚,搖頭不能言語,周圍魏兵低下了頭顱。

公孫策蹲下,緩緩揭開另一副擔架上蒙著的布,他看到了臉色發白又僵硬的一張臉,一張和他酷似的臉,一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

“告訴我,他怎麽死的?”

“大將軍身穿與殿下一樣的盔甲,引得晉軍以為是殿下在東城。在晉將尉遲寶琳與羅士信突擊下,晉軍射傷大將軍後,晉軍為了爭功竟相殺出城來。”

管亥忘不了公孫英將他撲倒時身中兩箭的景象,他隻記得公孫英最後對他說:“論兵法韜略,我比不上你!對魏國,你的貢獻比我大。不要愧疚,好好輔佐阿策就是。”

他噙著淚繼續說道:“大將軍以自己為餌,引誘東城晉軍瘋了一樣的出城,最後與末將以及數百親兵被晉軍層層包圍。”

“大將軍臨死讓末將放了一根鳴鏑箭,張燕將軍發動箭陣,將出城的晉軍射殺近三萬人……”

“別說了,我就問一句,羅士信他們在哪?”

“尉遲寶琳射傷大將軍後,要取大將軍首級,卻發現大將軍不是殿下,心神不穩之際被我偷襲斬殺。羅士信不知大將軍身份真假,在我軍箭陣打擊後,躲過一劫的羅士信要取大將軍首級,被我奮力殺退。”

公孫策從管亥手裏接過雁翎刀,刀鞘被血塗染了一層,拔出刀,刀身上滿是血漬,公孫策伸手一抹,刀身再次明亮如鏡,看著自己的倒影,公孫策哈哈大笑。

狂暴,歇斯底裏的大笑聲中,周圍虎衛和魏軍跪伏一地,公孫策渾身泛著煙火,雷電在眸子中跳躍。

“我先去將二哥屍身冰封,攻破晉陽城後,隨陣亡英烈運往朝陽坡。”

公孫策將雁翎刀緊緊握著,將指揮權移交給馬謖後,和哭的不成樣子的蘇信一起抬著公孫英的屍身回營。

虎衛要隨行,被成廉製止。他撕下自己白色披風,係在額頭,虎、豹、鷹三衛以及陷陣士紛紛撕下白色披風,係在額頭。

他們都是老兵,在魏國還未建立前,和公孫英有著很好的交情。有些曾在公孫策第一次西行的時候,和公孫英並肩戰鬥過,流血過。

“開始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殺敵!”

“殺敵!”

這些老兵的榮耀就是自己的白披風,起初公孫策的軍隊尚白色,在渡河進攻魏國的時候,全軍皆白。

後來建立魏國開始崇尚火德赤色,全軍換裝都是紅袍赤甲大紅披風。隻有他們這些老兵依舊是白披風,白披風是公孫策嫡係的象征。

公孫策抬著擔架,問蘇信:“阿信,累麽?”

“不累,阿信不累!”

蘇信雙臂發酸,抬著擔架在發顫。

“傷心什麽?二哥他累了,現在就是去休息了。你要相信,二哥還會複活的。”

“真的麽,三哥?”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曆史上的將軍都能複活,咱們的二哥也會複活的。現在就是睡一覺,夢醒了他就複活了。”

“嗯!”

蘇信破涕為笑,他的三哥從來沒有騙過他,他相信公孫策的每一句話。

營壘中,公孫策卸下自己的戰甲,將公孫英破碎的戰甲剝離,將渾身的傷口處理一邊,清洗幹淨。

蘇信雙手顫抖,流著淚為公孫英擦拭渾身的血漬。

公孫英渾身是傷,胸前兩根血洞直透後背,還有各種刀傷以及以前的傷疤。

“二哥為魏國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他是我們王族的驕傲!可他連個孩子都沒留下來,是我對不起他。”

公孫策為公孫英穿上自己的衣甲,將擦拭幹淨的雁翎刀放在公孫英胸前,繼續說道:“讓他坐鎮後防,久握軍權,有些腦子壞了的人難免不會對他說點黃袍加身的典故。二哥沒有謀反的必要,他身邊的那群人有必要!”

“阿信,記住,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你是王族子弟,很多人會圍繞著你,想要通過你飛黃騰達。你的一切是魏國給的,和他們沒有關係。他們隻想通過你,謀取魏國的東西,甚至是魏國!”

“我早該動手清理二哥身旁的那群人!”

公孫策一旁說著,蘇信含淚點頭,他哭的雙眼通紅。

兩名能運用冰靈力的神將入帳,將公孫英封凍,事後公孫策又說:“保證我二哥屍身不壞,戰後孤封你們為侯!”

兩名神將強行壓製住內心的喜悅,但不敢表達出來,以一副哀痛的神色接了軍令,他們的模樣的蘇信覺得惡心,厭惡之色浮於麵表。

待出帳後,公孫策一身輕甲說:“天下熙熙攘攘,一切都為了利益而往來。二哥戰死,是我們的悲傷,這種悲傷強加於他人,本身就是不對。”

“但造成我們悲傷的人,我們要加倍奉還!”

蘇信點頭,表示懂了。

留下蘇信守靈,公孫策架著戰車緩緩朝戰場趕去,對於戰爭他已經開始厭惡。邯鄲楚萌萌戰死,馬成自刎於甘亭,如今自己二哥也因為自己之前的逼迫而戰死。

他感覺自己活的很累,以自己的本事天下哪裏去不得?非要為了所謂的現代人文明傳承而殺的天昏地暗?

如果這次不擴張,自己還是守著河東三郡,楚萌萌也不會死,馬成也不會因為晉國的警惕而大敗,就連自己二哥也不會死。

可他沒有多餘的選擇,以為這是亂世。

天空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長鳴,他抬頭看去,是一隻白鶴,體態纖長,輕盈盈繞著他盤旋,他不由皺眉,手中雷電戟猛地出現。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鶴,以前旅遊時在南方見過,然後就在沒見過,雖然不了解這種東西,但出現在殺氣震天的戰場附近,顯然不正常。

空中白鶴自身開始旋轉,落下無數白羽,仿佛大雪,紛紛落落,很是美麗。

鶴羽將要落地時,就消散的一幹二淨,仿佛烈日下的一層薄雪。

“公孫策,好久不見。”

白鶴化成的人形身披羽衣,踏風而來,落在公孫策戰車前。

“彥青?”

“就是我,一年的時間,你居然打下了這麽大的地盤,不科學呀!”

名叫彥青的青年落地後,一瘸一拐走向公孫策,公孫策也跳下戰車:“你怎麽來了?”

沉默片刻,彥青望著西大營說道:“原本是來救你的,現在是來送我好朋友。”

“救我?怎麽救?”

“勸你不要滅晉,如今他都死了,十個我疊在一起都救不了你。所以現在就是來和你要一道手令,去見他最後一麵。”

公孫策聽了直搖頭,冷笑指著東邊:“彥青,你看,三十萬人一天的時間築好了一座山!我魏軍此時不下百萬,天下誰能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