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劍在黃沙裏磨
十一月初二，公孫策率補充完整的五千騎兵殿後，一路無戰事。
途徑沙漠，雖是冬天，這裏依舊黃沙滾滾，寒風陣陣，不見白雪。
“估計前隊已經進了涼州地界，我們穿過這片沙漠，快馬一日就可到達敦煌郡，原有的嘉峪關正被封常清修繕，估計我們到的時候，嘉峪關大體就建造好了！”火堆旁，公孫策為兩女邊形容邊說著，拿著焦黑的木枝在地圖上劃了一道很粗的橫線，表示修繕後的嘉峪關會徹底堵住西域入關的道路。
“嘉峪關建好，又有封常清那樣的名將鎮守。以後馬成興風作浪想入關，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劉雅蟬並不是一個花瓶，公孫策喜歡她，除了貌美外，最愛的還是劉雅蟬那種書籍中沉澱出來的氣質。
“班超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他乖乖守著高昌，別想著再離開！大秦的戰略未來隻有三個方向，一是巴蜀，如同曆史上那樣，北有雍涼關中，南據巴蜀產糧之地。這樣的大秦，才是吃飽肚子的大秦，充滿力量的大秦！”公孫策在高昌郡的位置大大的劃了一個圈，其意眾人皆知。
“第二是河西、河套產馬之地，冷兵器時代，誰占據良馬產地，誰就能在戰場上取的先手！大規模的騎兵，是一把利劍!這把利劍殺人利索，也容易傷到自己。我打算到了封地後，騎兵進行裁撤，預計兩三年裏，不會有大的戰事。”公孫策又指著河套地區說道。
河套地區就是黃河上遊，在草原上呈現‘幾’字型的地方。這裏水草豐茂，自古就是草原民族與中原朝代爭奪的地方。凡是強盛的朝代，都把這裏牢牢握在手裏。無論哪個朝代丟掉河西、河套，都會毫無例外的走下坡路，直到滅亡。
“第三就是這裏！古稱並州，也就是現在的晉州。河東之地很重要，隻要大秦握在手裏，就不會被困住。要知道秦軍東出，要途徑函穀關和虎牢關兩座天下聞名的雄關。可以據關而守，也會被堵在關門口！”公孫策不認為秦國能一舉取的兩座雄關的控製權，甚至函穀關能不能在手，還是個問題。
“至於馬成那個家夥，占著的西域隻是一塊飛地，對大秦而言，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向西推進，那是大秦以後的策略。現在的西域，就是一塊雞肋，吃起來沒肉。此時的高昌對大秦沒有影響，但是以後攻略西域的橋頭堡。所以馬成短時間內，待在高昌還是平穩的，秦王不會動他。”公孫策狠狠一戳，將高昌一郡直接從地圖上抹掉。
“秦王要動馬成，他要麽乖乖聽令，要麽就等著大秦的精銳上門！那時候我再不濟，也能手握一方雄兵，他馬成怎麽和我比！”強大的自信溢於言表，留馬成在高昌郡，公孫策就沒留好心。
對於公孫策極為自信的解說，小杏子聽的兩眼放光，她的感觸簡單來說就四個字：不明覺厲。用灌水的解釋就是，雖然她聽不明白自己的大哥說的是什麽，但有一種自己大哥好厲害的感覺。
劉雅蟬隻是皺眉，不是公孫策說的不對，而是她不習慣現在的這個公孫策。她有點懷念那個傻傻的公孫策，有什麽話都傻不拉唧的找她說，給她傾訴。不過她還是喜歡現在的公孫策，個性上真正的獨立，有自己強大的氣場，還有那種來自靈魂的桀驁。
公孫策一把抽出父親給他的家傳雁翎刀，輕撫光滑的刀刃，神情迷醉。隨即開始取下火堆上炙烤的牛腿肉，一刀刀切成薄片，金黃色的肉片被放到盤子裏，撒上細鹽，將盤子遞給兩女。
“想到你的刀幾天前砍過人，又見你拿它削肉，感覺心裏毛毛的。”劉雅蟬不會隱藏自己的喜怒，這種直率讓公孫策喜歡。
“這有什麽？其實牛肉血淋淋的吃起來很美味。再說刀也擦的很幹淨，又沒有人血。”小杏子夾起一塊牛肉，邊說邊嚼。
公孫策張嘴，吃著小杏子喂的牛肉無所謂的說道：“知道刀削麵怎麽發明的麽？最早的刀削麵，就是這麽削出來的！戰場上丟失了餐具，隻能用刀將麵團削成一片片的。不然誰會在家裏沒事幹，用刀削麵團玩？”
劉雅蟬更是皺眉，不過她隻是感覺不舒服，又不是不吃，抓起筷子吃了一塊，見公孫策很厚顏的張著嘴伸了過來，她夾了一大塊，塞進了公孫策嘴裏。
“你想噎死我啊！不過這肉，還是大口吃起來痛快！”公孫策費勁嚼完，當即一杯葡萄酒灌下，一氣飲幹。小杏子對著酒杯又為公孫策滿上。
“你死了倒好！說，到底怎麽安排我和杏子！”劉雅蟬這個事已經忍了很久了，郭亮那個家夥見到她和小杏子，急衝衝就跑過來賣萌，一口大嫂子讓劉雅蟬暗爽。又稱呼小杏子一聲四嫂子，她和小杏子當場就懵了。
公孫策的頭又大了，指著肉說道：“咱家吃飯時不說話是傳統，這事吃完再說好不？”
小杏子在這種事關終身的大事，難得的沒有偏袒自己大哥，也是皺著鼻子虎虎地盯著公孫策，讓公孫策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已經犯了眾怒。
“吃完飯就要行軍了，你現在就給個答複。不然，你別想再吃一口！”劉雅蟬很霸道地將火堆旁邊的水果什麽的都收走，就連公孫策手中的葡萄酒都一把奪走。
不遠處執勤的衛士看了偷笑，相互間擠眉弄眼，很是歡樂。他們發現自己效忠的君上，居然懼內！這個可是大新聞啊，一定要找人好好吹噓一下。
“都吃飯去！隻要泄露出去，不管是誰，你們每人統統五軍棍！”公孫策身軀被強化兩次，不轉身就知道那群衛士啥德行，當即冷著臉扭頭下令。
“尊君令！”衛士們強忍著笑，抱拳離開。
“我的名聲被你毀掉了，以後帶不了兵，然後就是下崗失業，你們就等著餓死吧！”公孫策苦著臉抱怨，劉雅蟬隻是冷哼一聲，又將那些吃的擺到火堆旁邊。
“你不要轉換話題，我倒願意和你一起餓死！”劉雅蟬哪裏不知道公孫策，依舊是神色不善。
“好吧！我投降！要知道我現在已經是公眾人物了，一舉一動代表著很多人。就連我的家室也是這樣，所以我以後出征在外，家裏的主事的妻子必須能為我把家裏管好。”公孫策揉了揉臉，好像想讓自己清醒一下。
這種時刻絕對不能說錯話，說多了會有更多的錯誤，隻能用最少最簡單的話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要知道，我最愛的還是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在我心裏的地位，是無法比較，不相上下的。如果你們兩個在我心中有輕重差異，我那時候也就不用離開西域了。”公孫策開始羨慕他的最後一個好友花不缺。
花不缺是外號，真名花枯榮。好名字，好長相，好家世。身旁的美女一波又一波，最強悍的一次是去旅遊，空****的客車被他的女友們直接占領。一車的香水味，讓公孫策差點就吐了。
“不管怎麽說，你們都是我最愛的人，別的不能保證，你們到了封地，沒有人能動你們。等將來有了孩子，隻有你們的孩子可以繼承我的一切！”公孫策說罷，將腰間武山劍取出，遞給劉雅蟬，神情鄭重。
“將來我的其他孩子如果誰敢跳出來搶我留給你們孩子的東西，你拿這劍就砍了他！”公孫策是個重感情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況下，他選擇的一定是手心。
因為手心能抓東西，手心受了傷，就不能抓東西，所以手心對他而言要比手背重要。手背隻是外表，讓人看的東西。感情中，兩女就是他的手心。
“世道會變，漢武帝當初金屋藏嬌的典故大家都熟悉。你給我一把劍，你想說什麽！讓我砍掉你其他兒子，虧你說的出口！是不是將來我們的兒子犯了錯，你也會把他們砍了！”劉雅蟬一把抽出武山劍，劍指公孫策。
遠處衛士看到動了真格，放下碗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該怎麽辦。伏曉光走過來，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坐下吃飯。
“沒錯！隻要你們好好教導，他們怎麽會犯錯！”公孫策知道這件事情很縹緲，但必須說清楚。他人格盡數蘇醒，知道自己要做大事，感情方麵必須清晰，家室更要穩定。
“你變了！我的佳佳死了，你都會陪我傷心。現在說起你兒子的命來，看你的語氣好像還不如一條狗來的重要！現在的你，好冷血，你以前的善良哪裏去了！”劉雅蟬流淚了，她現在才發現，自己一直喜歡的英雄都是沒有人性的。
而且，她開始懷念以前的那個公孫策，又傻又癡還善良的公孫策。
這是公孫策第二次見她流淚。他心疼，但這事情必須說清楚。
“我的善良一直都在，隻是現在的我更理智。知道什麽時候該善良，什麽時候該冷酷！你看他們！”公孫策起身指著吃飯的士兵說道。
“他們雖然跟著我，有些是被迫的，有些是為了報仇，有的是為了光宗耀祖，有的甚至隻是想吃一口飽飯。他們跟著我有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但他們跟了我為我效力，我就要對得起他們為了我效的力，流的血！”
“沒有他們的支撐，我公孫策就是一個獨（夫）！所謂的涇陽君隻是一個空架子！那些人畏懼的不是我公孫策，敬畏的也不是大秦封給我的涇陽君名號，而是他們！”指著自己士兵，公孫策神情激亢。
士兵們都站了起來，默默聽著，望著公孫策三人。
“所以，我必須為他們負責。因為我的一切來自於他們！負責不是說說那麽簡單，我的家室就必須穩固，這關係到數萬人的命運和前途！我和我的士兵組成一座塔，在這洪浪滔天的世道裏想要存在下去，就必須穩固！殺一個兒子怎麽？都不行的話，我不介意都殺了！”
“萬歲！”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之後整個荒漠中的營地寂靜的隻剩下風聲。隨即……
“萬歲！”士兵們突然高呼，他們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和存在感！
“萬歲！”士兵們知道自己一路的殺伐，也是有意義的！
“萬歲！”士兵們更知道了自己的未來是光明的！
“萬歲！”士兵們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呼喊！
“萬歲！”一聲聲的高呼，破開寒風呼嘯，直達蒼穹！
夜裏，行軍至一座處在沙漠與戈壁交界處的破舊土城，公孫策紮下營寨。順著樂聲，找到劉雅蟬二女，見她們坐在殘破的城牆上，身旁燒著一堆火，各自手裏撫著樂器在撥弄。
茫茫，山萬重；鴻雁飛過，北風蕭瑟。
敕勒川上，一曲牧歌；孤城曾有，鐵馬金戈。
古道，牧馬人漂泊。
芳草連天，夢醒身是客；已蹉跎。
有多少長河日落，
人道是，滄海桑田的寂寞。
夜光杯中葡萄美酒，
不過是青史剩餘一滴墨。
寂寂，曠野風；黑夜勾勒，荒涼之河。
千帳燈火，殘缺石刻；向誰訴說，悲歡離合。
劍在黃沙裏磨……
出塞的歌，早已被唱徹。
可是舊時明月曾照我？
雪擁城破把琵琶再撥。
一曲終畢，劉雅蟬隻是一歎。
“敕勒出塞歌？劍在黃沙裏磨……已經磨得鋒利，還很稱手，就等著入關去飲敵人的血。”公孫策輕輕擁著劉雅蟬，細細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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