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絕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雙手抱環,血紅色的眸子裏平靜無波,又似乎暗藏著什麽思緒。

聽著言墨竹慢慢說著,槐曦臉上神情有片刻的走神,似乎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也有那麽一個人,和自己如此相愛。

胡巧巧臉上從始至終的笑意微微收斂,神情有幾分恍惚,似乎也想到了什麽,上揚的嘴角微微耷拉下來,顯出幾分冷意。

隨著言墨竹的話音落下,他麵前的紙條也自燃消失。

他的話沒有一點假意,全部都是內心真實的想法。

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小情侶,言惟抿了抿唇,臉上隱隱動容。

如果沒有遊戲,作為癌症晚期的柳君久根本活不到這個時候,但是這一生能遇上言墨竹,也許對於她來說,是值得的。

第一輪遊戲隨著言墨竹手中紙條的燃盡,正式結束。

好消息,目前場上一個人也沒有死。

壞消息,現在大冒險的紙條隻剩下鬼怪所寫的三張。

這個壞消息僅是針對寒漠、言墨竹以及柳君久。

“真是讓人感動的愛情啊……”嫁衣女鬼突兀地笑起來,青白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詭異,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看著柳君久和言墨竹的方向。

大紅色的嫁衣披在女鬼的身上,宛如滿身鮮血,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渾身透著森冷的寒意。

這股若有似無的敵意,被柳君久敏銳地捕捉到了。

她眉心微蹙,下意識抬頭看向嫁衣女鬼的方向,對方卻隻是咯咯笑著,沒有接著開口說話的意思。

“她似乎,很討厭情侶。”言惟觀察著嫁衣女鬼的一舉一動,低聲朝顧淩一說道。

雖然場上的鬼怪嫁衣女鬼身上的怨念是最重的,但是她並沒有朝任何人表現出明顯的敵意,除了柳君久和言墨竹。

“你看她的嫁衣。”顧淩一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言惟看過去,“紅色的嫁衣,是被鮮血染的。”

顧淩一的左側便是嫁衣女鬼的位置,他能很清楚地看見對方嫁衣上的細節。

如果顧淩一沒看錯,那嫁衣本該是潔白的婚紗,然而此刻上麵的暗紅,是被血浸透了導致的。

要殺了多少人,才能使一件原本雪白的嫁衣被徹底染紅?

顧淩一不知道。

但是從嫁衣女鬼的態度,和身披嫁衣這幾點看來,對方應該曾被愛人背叛,所以才會對情侶存在敵意。

如果是這樣……

言惟抿了抿唇,抬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柳君久和言墨竹。

他們二人接下來的大冒險似乎不太妙啊……

遊戲沒有給他們太多喘息的時間,第一輪遊戲結束,房間裏短暫地安靜了片刻,之後聲音再度響起。

【真心話大冒險遊戲進入第二輪】

【真心話剩餘:九】

【大冒險剩餘:三】

【未選大冒險的玩家:柳君久、言墨竹、寒漠】

冰冷的電子音在房間裏回響,將場上情況做了簡單的匯總,遊戲便繼續了。

【真心話,大冒險】

【真心換虛情】

【冒險換性命】

【撒謊者無處遁形】

【逃避者灰飛煙滅】

【噓——看啊】

【命運的指針已經開始轉動啦】

童謠再度響起,隨著遊戲的進行,孩提嬉笑的聲音越來越明顯,嘻嘻哈哈的笑聲回**在房間裏。

本該是歡快的,可是童謠出現在眼下昏暗狹小的房間裏,卻是添了幾分詭異,令人後背發涼。

因為現在除了柳君久他們,剩下的玩家隻需要完成真心話便可以,場上的氣氛要比一開始輕鬆了些許。

言惟看著,緩緩轉動的指針劃過了槐曦、肉球,最後停在了自己麵前,嘴角微微**。

第二輪遊戲,第一個被選中的,是言惟。

一如既往的好運氣呢~

這次沒有等言惟選擇,真心話的紙條已經先一步漂浮到了他的眼前。

【真心話:你愛你的父母嗎】

看清楚紙條上的字跡,言惟動作微微一頓,臉上神情有一瞬的怔然。

如果不是紙條上逐漸浮現血跡,言惟真要以為這個問題是不是柳絕寫地針對自己。

一旁的肉球發出尖銳的叫聲,聲音裏隱隱帶著怨氣。

圓滾滾的身體劇烈抖動著,半透明的皮膚下,血管分明,似乎隨時會炸開。

它似乎很憤怒,它在憤怒什麽?

肉球上與身體大小不符合的慘白腦袋上麵,五官模糊,左右晃動,好像馬上要從身體上掉下來。

它淒厲地尖叫著,似乎在催促言惟做出回答。

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紙條,言惟眸光微沉,薄唇微啟:“可能以前還是愛的,但是現在……”

“他們死了跟我也沒關係。”

肉球的尖叫聲戛然而止,突兀得不自然,原本劇烈抖動的身體也猛地頓住。

言惟偏頭側目,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肉球。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在對方發育不完全的腦袋上,看到了一絲茫然。

肉球是真的茫然,為什麽會有人討厭自己的父母呢?

是他們給了自己生命,如果沒有父母,自己就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哪怕自己尚未長大,就在腹中被剖了出來,它也不能埋怨自己的父母——

他們給了自己生的權利,同樣也可以收回不是嗎?

但是它好疼啊,好恨啊,它討厭自己父母的自以為是。

他們罵自己是壞孩子,說沒有好孩子會憎恨自己的父母。

但是現在,有個人在自己的麵前,淡描輕寫說著討厭自己的父母。

肉球茫然了,但是看著紙條自燃,它又明白:眼前這個人沒有騙自己。

所以,討厭父母,也是可以被允許的嗎?

肉球不動彈了,似乎陷入了思考。

言惟指尖在桌麵上輕敲,眯了眯眼,看著肉球。

明明還是血淋淋的,讓人不適的,但是言惟莫名從對方身上看到了一絲落寞。

薄唇微抿,言惟垂下眼簾,似乎是自顧自開口補充一樣:“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擔得起父母二字的,至少,一些畜生,他們不配。”

這話,即是對肉球說,也是對曾經的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