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的氣氛和禦書房比起來可謂更加糟糕。
太後瞧著喬裝打扮之後來到慈安宮的黃營,聽著他稟報的消息,臉色越發難看。她沒有開口,隻微闔了眸子,不知在思量什麽。
“你所說的,都是真的?”月蘭見太後如此便輕聲開口,麵容凝重,言語裏頭帶了些警告,“黃大人,你可知道唐公公是跟了太後娘娘多年的老人?方才等話若毫無根據,可不好胡言亂語。”
“月蘭嬤嬤,下官怎麽敢在這事兒上胡說?”黃營心中發苦,覺著像是吃了黃連,“唐公公打從太後娘娘入宮幫跟著娘娘辦事,這事兒下官也知道。”
“也正是因此,下官知曉這事兒後思來想去都覺著不安的很,輾轉反側多次之後才硬著頭皮來稟告太後娘娘此事——”
“若是真有什麽證據,下官也確實沒有,可這事兒,這事兒……”黃營露出苦笑,“下官去問過了蘇三公子,公子說葉雨卿確實已經被綁在了蘇黨的船上,雖然他和貴妃娘娘不對付,但也和為蘇家辦事不衝突。”
“下官知道這事兒從葉雨卿那處得知有其刻意陷害貴妃娘娘和唐公公的可能性,但下官也怕萬一有個萬一,那豈不是——”
說到這裏,黃營俯首,深深一拜。
“下官所言絕非虛假之詞,懇請太後娘娘明鑒!”
話音落下,慈安宮內便落針可聞。
黃營的額頭因為這等死寂的氛圍而冒出薄汗。他確實沒有證據,但想著蘇韻兒此前對他的鞭打責罰,還有葉雨卿和蘇韻兒之間的仇怨,便覺著葉雨卿不會用此事玩笑。
倒也不是覺得葉雨卿不會誆騙他、利用他,而是覺得葉雨卿是個聰明人。既然此事牽扯到太後的性命安危,那她就不會胡言亂語!
否則的話,可就不是栽贓給蘇韻兒,而是葉雨卿自己惹火燒身了!
黃營也不怕葉雨卿給他說的是假話,他一開始說的就是擔心有個萬一。又說的清楚明白,他去向蘇銓求證過葉雨卿的立場,這才來給太後稟報。
便是葉雨卿胡言亂語,也罪責也落不到他的頭上。當然,小懲大誡還是逃不掉的,但總的而言,不會有什麽損失。
比較起蘇韻兒對他的折磨,黃營覺得,這個險,不是不可以冒。所以,現在黃營跪在了太後跟前,將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哀家知道貴妃此前鞭撻過你。”太後沉默很久,一開口就讓黃營身子頓時僵硬,“也知道那次讓你臥床休養多日。”
“那次的事情你是受了無妄之災,所以你心中有怨氣,無可厚非。”太後的聲音不輕不重,但卻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了黃營的心上,讓他一陣一陣的戰栗,“隻是貴妃,到底是哀家的之女,是蘇家的嫡長女。”
“黃營,你當真確定,自己沒有被人利用,做了槍頭?”
太後的話讓黃營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他對著太後深深一拜,啞聲道:“下官知錯。”
“不。”太後驀地一笑,“你沒有錯。”
“這件事情,哀家會讓人去查。”說著,太後一頓,看向黃營的眼神多了些滿意,“茲事體大,你為以防萬一,是好事。”
“哀家是想提醒你,往後若再有不確定的事情,自行查探。”太後說著語氣越發溫和,“你父親是黃燁,他的手腕,你總該有幾分。”
“下官,明白。”
黃營沉默許久,終是再度開口。
他知曉太後的意思,無非是覺著他不查探就直接稟報是無用之舉。太後想來要的是有根據的事情,而不是靠著旁人的一張嘴。
之所以這時候會開口查探,也並非僅僅因為黃營的話,而是因為她已經從別處得到了一些蘇韻兒不安分的消息。
也知曉,蘇韻兒似乎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情。
便是今日黃營不來,太後也會著手調查蘇韻兒以及唐公公。太後已經許久沒有出手處理過身邊的人,也不和以往一樣將身邊的人盯得很緊,倒是讓一些人開始覺著自己本事大了,翅膀硬了,有膽子欺瞞主子了。
可他們卻忘了,這慈安宮,乃至於整個皇宮,多得是想上位的人。
唐公公自以為太後沒有分出注意力時時刻刻盯著他,他就能為所欲為,投靠新的主子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有的人,就是看不清形勢!
“好了,領賞之後就退下吧。”太後笑笑,略微擺手,“月竹,你帶著黃大人去哀家的庫房挑一件玩意兒。”
“是。”
月竹輕聲應下,麵上瞧著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可實際心中早就翻江倒海。她此前也是生出過別的心思的,但被月蘭攔下勸阻。
那時候她隻覺得月蘭多事,甚至有些埋怨月蘭。但也正因此月蘭的緣故,月竹一直沒有任何舉動。
哪怕是唐公公那時候聯係過她,她也視而不見。如今想來,也虧得那個時候她沒有做出一丁點兒的回應。
因為月竹突然發現,她根本就不知道太後是何時察覺到唐公公不對勁的。思及至此,月竹的後背就冒出了一層冷汗。
“月蘭。”
等著月竹帶著黃營退下之後,太後臉上的笑意才散的幹淨。她瞧著月蘭,語氣中似乎帶了些歎氣。
“你便是仗著哀家寵你,最信你,才明目張膽的提醒她吧。”太後語氣輕緩,但並未有太多的責怪之意,“你啊。”
“奴婢不是仗著您寵信奴婢,而是知曉您舍不得月竹。”月蘭跪在太後下方,輕聲說著,“月竹隻比奴婢晚來了幾年的光景,若不是您下不去手動月竹,奴婢又哪裏有機會警告提點她?娘娘,您比以前心軟了。”
“沒大沒小。”
太後輕嗤,對月蘭的話不屑一顧。
隻是月蘭聽得分明,太後並未生氣,這般回答,等同於默認。
“娘娘,貴妃既然知道了那些事情,又狠得下心,您當真還要縱著她?”月蘭遲疑片刻,到底開口,“蘇家,也不是隻有她一個嫡女,更不是隻有她這麽一位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