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京城城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想要進出城的百姓。

在看見秦璃一行人後,所有人都在無聲中慢慢讓開一條道,看著那沉重的棺木,瞅著那腰間纏著白布的秦氏族人,隱約間,有一個答案已經在眾人的心中誕生。

伴隨著厚重城門的打開,秦璃率領著定北侯府和秦氏族人第一個邁出城門。

而與此同時,城門外,護城河處,一隊身上帶傷的人馬正頗為狼狽的站在那裏,可縱然如此,站在最前麵的中年男子卻如高山般不可撼動,如大樹般深深紮根在腳下,哪怕是麵對更為狂獵的疾風暴雨,也有一人抵擋的氣勢與魄力。

秦璃拉著秦臻的手,一眼就看見那站在最前麵的父親。

數月分別,父親高大偉岸的身軀似乎瘦了不少,他的臉上還帶著傷,眼神中布滿了哀慟,可縱然如此,他也不讓自己露出半分脆弱,讓敵人有丁點可乘之機。

“爹爹,三哥……”

一直極力忍耐的秦臻在看見父兄的那一刻終於再也繃不住,露出孩童般的脆弱與依賴,鬆開秦璃的手,就朝著父兄飛奔而去。

廖忠趕緊追上,生怕情緒激動的小公子會摔著傷著。

秦瀾山聽見了幼子的呼喚,看見了愛女的身影,一時眼眶發熱,恍若來世般心神激**,顫抖著手抓緊了手中的馬韁,一個翻身就從馬背上翻下來,然後穩穩地接住撲進他懷中的幼子。

“阿臻……”

秦臻聞著父親身上熟悉的氣息,哭的眼淚直流,緊緊地抱著父親的脖頸,怎麽也不肯鬆手:“爹爹,阿臻想你,想你啊……”

秦林也含著淚走上來,伸手輕輕地觸碰著幼弟的腦袋,別過頭擦掉眼角的淚,同樣哽咽著嗓音:“幾個月不見,小阿臻都長個子了,怎麽樣,還認不認識三哥?”

秦臻聽見三哥的聲音,用力的點著頭:“認得,阿臻做夢都夢見幾個兄長,就算是忘了自己,也不會忘了哥哥們。”

秦瀾山抱緊懷中的幼子,不斷地輕拍著他偏瘦的脊背:“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說著,秦瀾山就看向率領著秦氏族人走過來的愛女,瞅著明顯瘦了一大圈的女兒,發紅的眼睛就再也忍不住熱淚,幾乎帶著哭腔:“阿璃啊,你怎麽瘦的這般厲害啊……!”

秦璃聽著父親熟悉的聲音,再也忍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而跟在她身後的定北侯府的下人們和秦氏族人們,也紛紛跪地,隨她一起,大聲道:“恭迎父親(侯爺)和三位兄長(三位公子)回家!”

一聲回家,讓秦瀾山仰頭流淚。

一聲回家,叫站在一旁的秦林幾乎痛哭出聲。

一聲回家,讓身後躺在馬車中昏昏沉沉的秦越緩緩睜開了眼睛,兩行清淚無聲地滴落。

這聲回家,對尋常人來說是最熟悉簡單不過。

隻有唯有眼前的秦家人知道,他們能夠回來,有多不容易。

秦瀾山將懷中的幼子交給秦林抱著,自己親自將秦璃攙扶起來,看著她帶來的棺材,就知道,發生在驛站的事,她已經知曉了。

不過,對於她的知道,他也沒有多驚訝。

因為他就算是再魯鈍也察覺到,從北鳴關歸來這千裏路程,一路上都有人暗中護送著他們,可以這麽說,若不是有這批人藏匿在暗處保護著他們,恐怕他們這一行人,很難活著回來。

而有本事做到這一點的,唯有京中的愛女。

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這個柔弱的女兒已經想盡辦法為他們遮風擋雨,秦瀾山又覺得暖意,又覺得心口發酸。

他一直都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能夠活的輕鬆自在一些,所以多年來,他對秦璃極盡保護,幾乎讓她甚少沾染京中那些藏汙納垢與陰暗內心。

可沒想到,強悍如大樹般的定北侯府一朝之間也會差點分崩離析,更讓他驚訝的是,如果沒有這個看似什麽都不懂的女兒,恐怕他們侯府,早就被有心之人吞噬殆盡了。

秦瀾山感慨的看著自己一夜之間好像長大了的孩子,心中五味雜陳:“阿璃,這些時日,苦了你了。”

秦璃搖頭,堅強的擦掉臉上的淚,聲音沉穩而有力量:“隻要父兄能夠平安回來,讓女兒做什麽,我都心甘情願,父親,你雖是剛剛回到京城,但該是馬場就要入宮麵聖,你我父女相聚說話的時間有限,所以咱們先長話短說。”

“我知道你們一路回來的艱辛,也知道了發生在你們身上的事,更清楚是有什麽人想要在背後戕害咱們定北侯府,父親在入宮麵聖的時候,隻管實話實說,我已經安排了人在朝堂上替父親說話,如果對方一定要揪著父親的錯處攻擊,您也不必緊張,有的時候以退為進,反而是自保的最安全的辦法。”

秦瀾山咂摸著秦璃的話,“以退為進?阿璃,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要提醒為父?”

秦璃湊近到父親的耳邊,低聲道:“大皇子在朝堂上拉攏朝臣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為了扳倒定北侯府,他已經拋出了太多的籌碼,所以,他是不會甘心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過父親你們,我能想象得到,今天的朝堂上該是有多激烈、多精彩,父親,到時候你隻管細細觀察,看清楚是有那些人已經暗中投靠了大皇子,而這些人,將來都會成為女兒的目標。”

秦瀾山一聽這話,立刻緊張的抓住了秦璃的手:“孩子,你可萬萬不能做危險的事。”

秦璃輕拍父親的手背,安撫著他:“父親放心,女兒做事有分寸,女兒之所以要您記住這些人,也是為了自保,先弄清楚大皇子的爪牙有哪些,將來,我們也可以防備著他們不是嗎?這次定北軍在北鳴關差點吃了敗仗,不就是因為我們沒有防人之心嗎?這樣的錯誤,絕對不能再犯第二次。”

秦瀾山聽著女兒的分析,慢慢點頭讚同:“不錯,此次都是為父的過錯,不僅連累了定北軍,就連自己的孩子們,也一起連累了,這樣的錯誤,為父絕對不能再犯第二次。”

“父親,女兒就知道您會深深自責,但您一定要記住,麵見聖上的時候,你萬不可將所有的過錯都攔在自己的身上,因為女兒懷疑,先前北鳴關的那場慘敗,存在貓膩,咱們秦家人,絕對不可以昏頭昏腦的替別人背了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