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崇山鄙夷不屑的神色落在坐在桌前安靜喝茶的齊儒眼中。
年近四十的齊儒雖說隻是戶部一個主簿的身份,但戶部上下誰不知道,他是跟隨在恒王身邊最久的人。
此人老謀深算、精明世故,又很擅長察言觀色,這些年替恒王在戶部辦了不少事,恒王多次想要提拔他,但都被他婉拒,有人嘲笑他竟然稀罕一個小小的主簿職位,實在是目光短淺,可隻有他自己最清楚,在從投靠恒王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拴在恒王這條船上的螞蚱。
恒王對帝位勢在必得,有時鋒芒過露,與他韜光養晦的性格並不相符,這些年,他之所以選擇幫助恒王,成為他的羽翼,則是因為他並無其他靠山,除了恒王,再無其他選擇。
齊儒這輩子,隻想安穩富足的過完這一生,從未想過真的位極人臣,將來恒王登上寶座,隻要能記他一份從龍之功,他這餘生就會吃喝不盡。
坐的位置越高,就證明承擔的風險就越多,現在他坐在主簿這個位置上,就已經甚是滿意了,偶爾替恒王辦些事,紛紛憂,得些賞賜與看重,他就很知足了。
他知道,今天來摘星樓為恒王辦的這件事需要頗擔風險,原本,他是想要拒絕的。
但最近恒王接連在皇上麵前受挫,如今更是被罰在府中思過,這情景可不是好現象。
為了恒王,也是為了他自己,他唯有在此刻擔著風險站出來,隻要能替恒王將這件事辦好,且不先說能贏來恒王多大的讚賞,有了沈家的潑天財富,將來就算是恒王想要反,有這些財力的支持,勝算的機率也會大大增加。
他是恒王麾下的人,當然希望自己追隨效忠的皇子能夠登上寶座,隻有這樣,他們這些跟隨的人,將來才不會落得一個清算的下場。
是以,此次前來摘星樓演戲,他雖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喝茶看書,可是三位官員中,人人心裏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齊儒才是主心骨。
眼下,見趙崇山有些不情不願,甚至隱隱露出排斥的心理,這要向來和善的齊儒稍稍在心底升起了不悅。
“趙大人,今日我們聚在這裏,是為了什麽,想必不用我在這裏多言,你若是誠心想要為王爺分憂,大可以留下來再靜等一會兒,但若是心裏存了別的心思,門就在那裏,我也不會攔著。”
突然聽見一直在安靜喝茶的齊儒出聲,趙崇山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但奈何麵對王爺信任的齊儒齊大人,他也不敢多言其他,隻能倔強著性子,別扭道。
“齊大人不要誤會了下官,下官也隻是擔心今天要談的事,身為大梁的官員,誰不知道皇上的逆鱗是什麽,當年京城的血已經流的夠多了,在場之人,想必也無人能做到擔著全家人的生死風險在這裏雲淡風輕吧,下官心中不安,言語上有些衝撞,這份心情,下官覺得還是能夠被人理解的。”
此話一出,另外一名官員也立刻噤了聲,沉默下來,眼神中跳躍著不安與忐忑。
齊儒看到這裏,涼涼的朝著趙崇山望過去:“既然心甘情願的投效到王爺的麾下,那我們這些人,就該明白,自己的生死榮辱已經由不得咱們自己來做主了,這些年,王爺對我們的照拂,還需要我在這裏細細的說明嗎?眼下正是我們表露忠心的時候,你卻在這裏突然貪生怕死、瞻前顧後起來,莫不是想要臨陣脫逃?如果真是這樣,我在這裏多勸你一句,你還是趕緊走吧,似你這樣的心態留在這裏,定是會被秦璃看出端倪,到時候,王爺的計劃怕是要因你而出現紕漏,而我們的小命,也要因你的膽怯與自私,命懸一線咯。”
趙崇山聽出齊儒言詞中的諷刺,當場就有些隱隱動怒了,顧不得齊儒的身份,下意識就開始頂撞起來:“齊大人不必在此危言聳聽,下官就不信,你就不害怕、不畏懼?若真是沒有半點忐忑,你也不會從來後,已喝了整整三壺茶了,難道是摘星樓的茶水更好喝?”
齊儒聽見趙崇山這話,當場平靜的臉色就出現了一絲裂痕,他低頭一看,果然看見桌子上已經空了兩個茶壺,看來他一直遮掩的小心思,早就暴露出來,隻可惜,他自己卻是沒有注意到。
但,自己的怯懦被人就這樣輕易的挑破,而且還是被自己的下屬當眾揭穿,這要齊儒立刻臉子就有些掛不住,沉著臉色,就朝著趙崇山嗬斥。
“趙大人,眼見著秦璃很快就要來了,我們的計劃也將要實施,你卻在這個時候動搖我等的意誌與信心,你究竟是存了什麽心思?你放心,等見過了秦小姐之後,我會立刻將你今天的反應告知給王爺,也好讓王爺知道,自己招攬的人當中,混有你這樣的貨色,隻想著從王爺那裏得到好處,但凡是需要承擔風險的時候,卻是第一個跑的最快。”
趙崇山被齊儒這樣羞辱,也氣的跳起腳來:“齊儒,你少在這裏拿王爺來壓我,我對王爺的效忠之心天地可鑒,明明是你,三言兩語之中盡是上位者的鄙視,甚至還出聲想要攆我走?齊儒,你不要以為王爺信任你,你就真的能對我等隨意做什麽,今天麵見秦璃,你最好從頭到尾都表現的如你的言詞般這樣鋒利,替王爺辦好這件差事,若是辦不好,不用你去王爺麵前給我穿小鞋,我第一個會衝到王爺麵前,將你自視過高的樣子,給王爺好好學學。”
梁優眼見著秦璃快要來了,可眼前的三位大人卻開始鬧起了內訌,當場左右安撫,可怎麽做都感覺不對。
偏巧就在這時,一直負責守在樓下的小廝著急忙慌的衝上來,匯報:“三位大人,老爺,定北侯府的馬車已經拐過了彎,眼瞅著就朝著摘星樓過來了。”
此話一出,梁優趕緊叫住了還在爭吵不休的兩位大人,盡力耐著性子安撫著:“兩位大人,不管怎麽說,咱們都是替王爺辦事的不是嗎?眼下可不是吵嘴的時候,秦璃此人十分聰慧狡猾,她的馬車已經來了,等她稍後上來,可不能讓她察覺到端倪,不然,計劃還未實施,怕是就要中斷,到時候,咱們誰都不好跟王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