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然同樣穿著一身雪白的喪服,神情悲痛的攙扶著秦璃,跟隨在整個隊伍的後麵。

她看見這一幕,眼淚再度奪眶而出:“阿璃,秦家的犧牲,滿城百姓看在眼裏,定北侯府的傷痛,也是整個大梁的傷痛,二哥他不會白白死去,所有人都會銘記他,會在心裏記住他為大梁做出來的奉獻。”

秦璃垂著頭,忍著眼底的淚水,她知道慧然姐姐說出這樣的話是為了寬慰她,也知道,今日二哥出殯,滿城百姓相送,他們定北侯府經過今日,在京中的聲勢隻會更加浩大。

可是,用她至親之人的死換來的這一切,對她而言,實在是太痛了。

她抬起頭讓自己記住今天,讓自己看清楚每一個相送百姓沉痛的淚眼,她告訴自己,她必須要讓自己再快速強大起來,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護住至親之人,才能扛起無數人對定北侯府的期待。

此刻,承乾殿中

站在一扇窗戶旁的武德帝似有所感應,聲音淡淡的問伺候在身邊的佟喜:“今天是秦瀾山次子出殯的日子,不知外麵的情況,如何了?”

佟喜剛剛接到從宮外傳來的消息,據實匯報:“據巡城禦史告之,今日滿城百姓都聚集在二公子將要出殯的路上,不舍相送,聽說人人悲痛無比,哭聲亦是延綿不絕,皇上,這定北侯府如此深得民心,實在是讓人驚歎呐。”

武德帝平靜的眼底閃過著微微的波光,沉靜片刻後,道:“不然,你以為朕的長子為什麽千方百計的想要拉攏秦瀾山?隻要秦瀾山選擇支持他,不僅定北軍會為他所用,就連這天下的民心,都會朝著他靠攏,朕從未懷疑過秦瀾山的忠心,也從不懷疑定北軍的忠誠,但,朕不希望秦瀾山繼續掌管定北軍了,所以才會調任他去霸州,希望他能夠理解朕的苦心,朕這麽做,也是想要全了他與朕這段君臣之誼。”

佟喜在一旁說著好話,道:“依老奴看,定北侯應該是理解皇上的,聽宣旨的宮人回來說,侯爺在聽了旨意後,很快就謝恩接旨了,麵上沒有絲毫的不滿,皇上,您是明君,亦是仁君,您不想讓定北侯在將來落得一個飛鳥盡、良弓藏,兔死狐悲的下場,這才苦心為他找了另一條出路,能得您如此真心相待,侯爺這數十年的忠誠,也算是有所值當了。”

武德帝回頭,深深地看了眼佟喜。

沉靜的臉上難得在此刻露出了一絲發自內心的笑痕:“不愧是伺候在朕身邊多年的人,朕的心思,你還真是能摸得準呢。”

佟喜可不敢承認自己能揣摩聖意,趕緊低下頭,擺出恭敬的姿態,道:“老奴可不敢隨意探聽聖心,老奴說了這些,隻是想要告訴皇上,老奴跟隨在您的身邊,心裏踏實,因為老奴知道,自己跟隨的主子是一位可以讓老奴甘心付出一切、真誠相待之君,不瞞皇上,老奴還想來世再伺候在您身邊,生生世世當您的眼睛,您的雙手,不離不棄。”

武德帝聽了這話,頓時笑出了聲,打趣兒佟喜道:“你這嘮叨的毛病,朕這輩子都已經快受夠了,沒想到你還想要黏著朕下一輩子,不了不了,這樣的福氣,朕可消受不起。”

佟喜聽出皇上的心情似乎還算不錯,也跟著配合著笑出了聲。

而這時,伺候在宮門外的宮人一臉忐忑的進來通報:“皇上,常壽郡王在外求見。”

正在與佟喜說著話的武德帝聽到這聲通報,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收斂了幾分。

等著回話的宮人感受到來自於武德帝威壓,頓時冷汗直冒,跪在地上,小心的將微微顫抖的手指遮掩在袖下。

佟喜看出皇上隱隱不悅的神情,趕忙站出來故作嚴肅的訓斥進來通報的宮人:“你這不長眼的狗奴才,皇上今日早早下了早朝,眼下難得有幾分清淨的時間,你怎麽敢進來打擾?常壽郡王不是在昨天領了旨意,要他趕緊收拾前往自己的封地嗎?此刻,他不在府邸中收拾準備出發的行囊,跑到宮裏做什麽?皇上龍體要緊,需要靜養。”

負責通傳的宮人聽出大總管這是在保全他,趕緊就在應了一聲喏後,就要膝行著退下。

卻沒想到,他剛有所動作,武德帝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老二進宮後,可是直接來了朕的承乾殿?”

宮人不明白皇上有此一問是什麽意思,但還是老實的回答:“常壽郡王先是去了皇後娘娘的碧霞宮,娘娘先是不見的,後來見郡王遲遲不願離開,才讓呂嬤嬤將他帶了進去,至於進去後說了什麽,無人知曉,但,郡王在離開後,皇後娘娘摔了一套汝窯杯盞。”

聽到這裏,武德帝嗤笑出聲,回眸看向佟喜:“瞧瞧,朕的皇後現在的脾氣當真是越來越大,昨天摔了一套杯盞,今天又摔了一套,朕後宮今年的開支,定會比往年還要多一些。”

佟喜可不敢隨意接這段話,隻是咧著嘴陪著皇上笑了笑,然後就又微微垂下了頭。

武德帝繼續道:“朕知道這個逆子在這個時候來尋朕做什麽,無非是當著朕的麵表演一出父子情深的戲碼,說一些不願意離開朕身邊的話,想讓朕收回旨意,將他留下來,但是他也不想想,朕這些年對他的那些縱容,難道不是給他機會?他以為,他在外麵做的那些事,有林家人給他收拾爛攤子,朕就被瞞的什麽都不知情嗎?”

“璋兒這個孩子,是徹底被驕縱壞了,如今就算是想要補救,想讓他重新改頭換麵,怕是已經來不及了,京中水深,他也不適合在這權欲之中掙紮爭鬥,與其將來成了他人腳下的墊腳石,落不得一個好下場,還不如在這個時候急流勇退,去他的封地過幾年舒心舒坦的日子。”

說著,武德帝就伸手指了下佟喜,吩咐他道:“你親自出去同璋兒說,他若是真的想要孝順朕,就好好治理他的封地,將一身的臭毛病慢慢的改了,京中雖繁華,但也太過迷人眼,他的封地雖偏遠,但隻要他好好治理,將來還是一個不錯的歸宿,讓他學會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