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還未亮,菡萏院的燈火已經掌起。

秦璃在麵不改色的飲下一碗湯藥後,就繼續拿著狼毫筆認真的白色的宣紙上寫著什麽。

紅錦心疼小姐的身體,拿著披風披在小姐肩頭,忍不住念叨著,“小姐病體剛愈,眼下正是將養的時候,怎可這般操勞?萬一舊患複發,可就不好了。”

秦璃在寫完最後一句話,總算是長出一口氣。

一邊吹著紙上還未幹的墨跡,一邊細細查看,“父兄在北鳴關九死一生,想要救他們,就要與時間賽跑,現在我可沒有時間慢慢養病,放心,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已無大礙。”

“可是……”

紅錦還未來得及說完,就被黑著一張臉怒氣衝衝走進來的藍琦打斷。

秦璃聽見動靜,抬頭,“怎麽了?這是誰惹著你了?”

藍琦握緊腰間的軟劍,眸中灼燒著烈火,“奴婢聽從小姐的指示,派人暗中盯著碧花院,本以為現在侯府四下戒嚴,她們就算是有點歪心,也會有所收斂,可沒想到碧花院的那位還真是藝高人膽大,竟然趁著夜色不明,在偷偷轉移府中的財物。”

“什麽?楊姨娘竟然敢這麽做?”

紅錦氣急,恨聲道:“當年,她不過是侯爺書房裏的灑掃丫鬟,趁著侯爺酒醉,扮成夫人的模樣勾引侯爺,事後若不是看她有了身孕,早被打斷雙腿發賣了,這種主動爬主子床的賤蹄子平日裏看著就礙眼,沒想到現在還敢當家賊?怎麽,她這是覺得侯府大難臨頭,想要卷了府中的財帛,偷偷逃命嗎?”

聽著紅錦義憤填膺的話,秦璃陷入沉默。

在預知夢裏,父親的妾室楊姨娘的確會趁著侯府遭難,卷了府中不少財物逃命,而這些,都不足以讓她動怒。

真正讓她不可饒恕的是楊姨娘貪生怕死自己逃命也就罷了,她竟然將年僅隻有六歲的小弟一並帶走。

最後在將偷取的錢財揮霍一空後,更是喪心病狂的聯合著她那個嗜賭成性的奸夫將小弟賣給了人牙子。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夢境裏,在她將小弟尋回來的時候,見到的是一具骨瘦如柴,渾身是傷的小小屍體。

虎毒不食子啊,她想不明白,那個女人究竟要有一副多硬冷的心腸,才能幹出如此喪盡天良的惡事。

正因知道這些,秦璃才會在藍琦接手府中護衛後,悄悄叮囑她注意碧花院。

而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姑息養奸,眼睜睜的看著她乖巧聽話的小弟再度變成一具屍體。

秦璃輕抿紅唇,抬眸看向藍琦,“不要打草驚蛇,繼續盯緊楊姨娘和碧花院的所有下人,順藤摸瓜,找出那個在外麵幫著楊姨娘轉移府中財物的人,既然要收拾這些家賊,那就要人贓並獲、連根拔起。”

藍琦眼睛發亮,道,“是。”

說著,藍琦剛要出門,就又被秦璃叫住,“藍琦,你輕功好,悄悄出府,替我跑一趟魏王府。”

魏王府?

聽著這三個略帶陌生的字眼,紅錦和藍琦皆齊齊扭頭看向秦璃。

秦璃將仔細檢查過的信件疊好裝入信封,認真交代,“魏王府的人如果問你,你不用多言,隻管請魏王看信,最後,留下一句話便可,就說,我能替魏王達成他心中所願。”

藍琦雙手接過信件,麵帶猶疑,“奴婢本不該懷疑小姐,隻是小姐,您口中所言的魏王可是指當今三皇子紀無川?奴婢雖久居後宅,但也聽說過這位三皇子是個身體羸弱、久病在榻的,這樣的人,小姐為何要給他寫信?”

紅錦也趕忙補了一句,“是啊,咱們侯府往日同魏王府也沒什麽交集,小姐怎就在這時要聯係這位在朝堂上並不顯眼的王爺?”

秦璃輕嗅了一口指尖漂浮的墨香,雖神色不變,但眼中已卷起驚濤。

如果是以前的她,自然也會同紅錦、藍琦般忽略這位向來在京中並不顯眼的魏王。

但,在有了那場預知夢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夢中提示,在未來幾年間,正是這位低調謙遜、韜光養晦的魏王從一個並不顯眼的皇子一步步走到朝堂權利的中心。

在卷起權欲爭鬥的同時,還坐上了那把代表著至尊權利的皇位。

夢境裏,蕭濟那個賤人就是拿著她的嫁妝和侯府的豐厚底蘊抱上了紀無川的大腿,才在紀無川登基後,靠著從龍之功,成為京中新貴。

如今,她既已知魏王紀無川會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她當然不能錯過這號人物,想辦法與之結交。

如果可以,她還要用紀無川救她父兄歸來,助她侯府在京中的這場暴風雨中重新站穩腳跟。

隻是這些話她不能說予紅錦和藍琦聽,隻能想個理由,道。

“紀無川就算是再低調透明,他也是已逝的元後為當今聖上生的嫡皇子,身份地位也絕不能小覷,如今北鳴關戰場形勢不明,我們在京城裏又剛將臨陽王府得罪個幹淨,在這個時候當然要想辦法給自己找個靠山。”

“一般的勳貴世家可不敢在這時向我侯府伸出援手,但他紀無川不一樣,他是皇族中人,不管是在皇上麵前,還是在朝臣麵前都有幾分說話的份量,隻要他肯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護一護侯府,我們的處境就不會太難捱。”

藍琦還是有些懷疑,“小姐確定奴婢將這封信交給魏王,他就會相幫我們嗎?”

秦璃神秘一笑,清亮的眼瞳裏閃爍著璀璨的光暈,“我在信中寫了他夢寐以求的東西,放心,縱然他紀無川知道此時的定北侯府是個燙手的,他也拒絕不了這麽大的**。”

藍琦看著自信篤定的小姐,眼前有一瞬恍惚。

不由間,一直揪著的心在這個時慢慢放鬆下來,她像是受到了蠱惑,目光堅定的看向自家小姐。

既然小姐親口說這封送往魏王府的信能改變侯府的困局,那她就算是拚死,也會將此信送到魏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