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臉色鐵青的江振旭,江玉瑤沒有半點畏懼,卻也沒有急著說話。
父女倆麵對麵對峙,但最終還是江振旭先敗下陣來,躲避開長女的目光。
江玉瑤見此,深吸了口氣,聲音平緩很多的開口:“父親,你身為朝廷命官,難道真忍心看著天花肆虐,眾多百姓感染天花而死?”
“屍體火化是杜絕天花傳播唯一的辦法,我相信祖母在天有靈,也不想死後,還要背負眾多的命債,我的話父親好好想一想吧!”
說完,江玉瑤起身,衝江振旭屈膝行了一禮,便退出書房。
因為防疫湯藥的原因,府裏體內但凡潛伏天花病毒的人,基本都已經發病。
雖然府門仍舊封著,但各院之間倒是可以走動,唯一不允許靠近的,就是隔離天花病人的院子。
不過但凡惜命的,也不敢靠近隔離天花病人的院子。
江玉瑤離開書房沒多久,文韻便拎著食盒來到書房。
見江振旭臉色不好看,她一邊打開食盒,將裏麵的點心取出,放在書桌上。
一麵溫柔小意地關心道:“旭郎,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江振旭想也沒想,就將與長女爭執的事情,告訴文韻。
文韻聽了這話,倒了一杯茶,遞到江振旭的手邊,同時溫柔地安撫道:“旭郎,其實火化的事情,我也是站大姑娘一邊的。”
“自古以來,但凡天花肆虐,人死成堆。”
“這麽多的命債,咱們如何擔得起?”
“老太太最是明事理的人,若知道自己死後,還將天花病毒給傳播出去,這不是讓她死後也難安嗎,所以別生氣了。”
江振旭心裏最後的一點不舒服,被文韻的話給撫去。
他緩了緩臉色,伸手握住文韻的手,歎道:“道理我都明白,隻是那丫頭的語氣太過強勢,跟下達命令一樣,根本沒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再加上火化母親的事情,脾氣就一時沒壓住。”
文韻便玩笑似的接了一句:“大姑娘是越來越有郡主之威了,這對江家也是好事,總歸以後老爺的仕途,大姑娘是能多增助力的。”
這話成功令江振旭剛剛緩和的臉色,又變得不悅起來。
他下意識沒好氣地反駁:“哼,給咱們江家多增助力,我勸你別抱太大希望,這次行宮之中,薛惟芳住到太後的寢殿中,玉瑤住進長樂公主的寢殿,而子瑜則住進安王殿下的寢殿,獨留我一個人與幾個小官住一個偏僻的小院子。”
“你不知道當時同住的官員,看我的眼神,幸災樂禍那是明晃晃地掛在臉上,我的臉皮直接就被揭下來,扔地上被人家毫不客氣地踩。”
“還有,在咱們府上小住過兩回的華姑娘,就是嫡長皇女長樂公主,我不信江玉瑤不知道長樂公主的身份,可她倒好,瞞得緊緊的。”
“哦,還有安王殿下,就是金州衛的蕭指揮使。”
得知曾在家中住過的華姑娘是長樂公主,文韻心裏越發不安。
江振旭寵妾滅妻這事,隻要不傻,都瞧得出來,是她在其中使壞,江振旭不可原諒,那她就是罪不可恕。
要是再讓大姑娘找到確鑿的證據,證明她與張家有勾結,她必死無疑。
性命麵前,薛惟芳那令人眼紅的豐厚嫁妝都不香了,文韻眼底有厲色一閃而過。
緊接著她眼睛一紅,滿臉愧疚地開口:“都是我不好,一時被嫉妒蒙蔽,做了許多錯事,讓夫人和大姑娘他們對旭郎你,心中生了埋怨,連陛下麵前,都不願意替旭郎你說句好話,否則你何至於在行宮,被如此怠慢。”
說完,她便跪下,眼淚同時湧出眼眶,一滴一滴地滑落,模樣別提有多淒美。
江振旭一看她這樣,心頓時一軟,忙將人扶起來:“你快起來,別傷了膝蓋。”
文韻就順勢起身,然後依偎進江振旭的懷裏道:“旭郎,我最近心裏非常不安,老太太患天花這事,我總覺得不像意外。”
“我印象中,曆史上的幾次天花疫情,都是在寒冷的冬天,但這次卻是盛夏。”
“不然你找機會,問一問大姑娘,若是人為,得盡早將人抓出來,不然那人要是躲在暗處,防不勝防啊!”
江振旭經文韻這麽一提,也想起曆史上幾次天花爆發,確實都在寒冬,並且他記得,似乎天花病毒不懼寒冷天氣的特性,且病毒存活時間長等特點。
反正是極不好對付的一種病毒,想到這裏,江振旭便放開文韻道:“你回仙蘭院吧,我去一趟正院,問一問玉瑤。”
文韻乖順地點頭,行禮退下。
但江振旭去正院卻撲了一個空,江玉瑤已經去了隔離天花病人的院子。
之後一連幾天,江振旭都沒能見到江玉瑤,但是終於有康複的人,從別院出來,當然也有抬出來的人,且居多。
所幸的是,江玉珊及時將江玉瑤叫回府,府裏及時做了應對,天花並沒有從江府傳出去。
行宮那邊也沒有出現天花病人,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十來天的時間,府裏的天花病人終於都治完,江玉瑤騰出手來,當即命白芷帶人,將文韻和侍書,捆了押去福壽院。
又派白芍去書房請江振旭,同時還分別派了人,通知大伯和三叔他們也到福壽院。
與此同時江玉琬已經趕到書房,她一進書房,就一臉惶恐跪下道:“爹爹,大姐姐讓人捆了姨娘,和姨娘身邊的人,說姨娘謀害祖母,父親你快去福壽院救姨娘,我怕晚了,就來不及了。”
江振旭猛一聽見這消息,整個人都驚呆了,不敢相信文韻會做出這樣惡毒的事情。
江玉琬一見父親的反應不對勁,心裏更慌,也顧不上裝柔弱,爬起身上前,直接上手推他:“爹爹,你怎麽了?”
江振旭這才回神,忙起身道:“你隨我去福壽院,你放心,有為父在,不會叫你姨娘出事。”
等他趕到福壽院,預想中長女一臉猙獰的喊打喊殺的場麵並沒有。
福壽院的正屋一片安靜,文韻和她身邊的侍書跪在屋中央,大哥夫妻和三弟夫妻,還有侄子侄女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