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敗

中土,通玄山,玄元門,山河社稷圖。

蜿蜒在山河社稷圖中的巨大的黑色河流,依舊不斷翻湧著滾滾巨浪。

黑色河流百丈高的半空中,一條身軀巨大的青色巨龍,盤旋在半空中,數千丈的身軀緩緩舒展開來,身軀之上那數對巨大的黑色雙翼,在半空中不住地翕合扇動,卷起陣陣狂風。

那青色巨龍腦袋之上,卻是盤腿端坐著,一個麵目模糊看不真切的紫衣人。與那青色巨龍相隔數十丈外的另一側的半空中,卻是長身而立著一道,一襲白衣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立在滾滾排天巨浪之上,處於陣陣肆虐狂風中,卻是身形異常堅定。他衣袖衣襟在半空中被狂風吹卷時起時落,整個人隱在一團淡淡的薄霧中,隱約間竟是和那盤腿端坐在應龍腦袋之上的那紫衣人,神態和氣度有幾分相似。

日光淡淡,一束束凝聚在一起的光線,從玄元門第一殿的殿閣上的簷脊上滾落下來,打落在立在第一殿屋簷下的石蕤身上。

有些許透過她丈許青絲,緩緩流淌下來,落在她露在冰蠶衣外麵的手臂之上。道道青煙從她手臂之上生起,然後在那青煙消散之後,她手臂之上露出一大塊燒焦的皮膚,她手臂竟是頃刻間被灼燒了一大片。

一股濃重的燒焦味道,彌漫在周圍空氣中。但是,她對這一切,絲毫無動於衷,呆立在第一殿殿閣門前,目不轉睛地盯著丈許外的,廣場上的玄天朱昊鏡中。

此刻,那玄天朱昊鏡中的景象,又是一變。

那本是凝立在巨大的黑色河流半空中的白色身影,此刻卻是微微一動,頃刻間便大步邁到了那青色巨龍的腦袋上。他步伐從容堅定,絲毫不顧及,漫天遍地而來的無數巨大的火球,從火球縫隙之中從容而過。石蕤心中一震,一股莫名的感覺,從心底深處湧了上來。

她心下驚疑不定,許久才緩緩搖了搖頭,強按下心底的湧動的思緒,又緩緩轉動雙眸,向那所映在玄天朱昊鏡中的山河社稷圖的景象看去。一團薄薄霧氣卻是將那兩人身影隱在了其中,遠遠望去,模糊不清。

山河社稷圖,此刻的蕭原,臉頰上額頭眉目之間,卻是已裂開了一道狹小的裂縫。那裂縫之中,黑氣滾滾彌漫,其中泛著幽幽點點星光,除此之外幽黑一片,更顯得深邃無比。蕭原雙目之中卻是一片茫然,眼白微微翻轉過來,空洞地望著眼前,那麵色依舊淡定的一襲紫衣人。

蕭原輕輕將昏睡過去的折丹,放置在那青色巨龍的腦袋之上,手中執了那根三色長棍,一步一步,緩緩向那紫衣人走去。也不知此刻蕭原是否意識清醒,那紫衣人周身所籠罩的淡淡霧氣,卻是漸漸消散掉,露出了他的身形來。隻是他頭上,卻赫然隱在一個紫色帽兜中,因此並看不真切他麵目。

那紫衣人卻是緩緩站起身來,迎著蕭原走了過來,直走到蕭原身前三尺之處時,才停住了步伐。嘴唇翕動,緩緩說道,“不過數月不見,不成想,你魔瞳竟是已開,如此,怕是那日也是指日可待了吧?”

他語調清冷,帶著一股強力忍住的笑意,似是在對蕭原而說,又似是在喃喃自語。

蕭原此刻神識卻是混亂不堪,絲毫不能察覺自己身體上,所起的變化。隻覺靈海之中,原先數次出現的那股莫名魔霸之氣,從靈海深處浩浩****湧了上來,雖是隱隱覺得,這股魔霸之氣仍是收到了些許羈絆,但是其中的,狂烈殺氣卻是愈積愈厚,直破靈台而去。

蕭原頭痛欲裂,隱隱間聽到有人在耳旁低語,那聲音竟是那麽熟悉,但是又那般讓人厭惡恐懼。他心中一動,手中長棍急轉,攜卷著滾滾黑氣,向前方那道模糊的紫色身影,猛然砸去。

那紫衣人望著以雷霆之勢急落而下的長棍,雙肩肩頭微微一動,以極為迅疾的步伐輕輕向一側邁出了一步。

他露在紫衣帽兜外的嘴角微微上揚,左手緩緩從衣袖中抻了出來,然後迎著那極速下落的長棍,緩緩迎了上去。一道轟然巨響響徹在這百丈高空中,那紫衣身影微微一動,嘴角邊溢出些許血跡來,但是唇邊那絲笑意,依舊彌漫不散。

他目光緩緩向自己左手方向看去,他左臂衣袖卻是被剛才那長棍一擊,全部震裂開來,露出他那遒勁有力的手臂來。但是,那手臂上肌膚的顏色,卻甚是詭異,竟是一種介於黑白之間的深灰色,而且肌膚之上還有些許莫名的紋理圖案,那圖案之上遠遠看去,隱隱有什麽類似**的東西,在緩緩流動。

那紫衣人絲毫不顧及剛才那長棍一擊之威給自己身體造成的影響,隻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左手手中攥著的三色長棍。他左手一震,滾滾黑氣從左手手臂之上,急速湧上了左手中的三色長棍上,那長棍受這黑氣一震,猛然散發出強烈的光芒,然後極速旋轉起來,忽然一抖,將攥住這三色長棍另外一頭的蕭原給震了開來,蕭原受此一震,身形不自覺地向後退去,直退了數步方才緩緩停住。

那紫衣人手中執了那三色長棍,目光緩緩從蕭原身上收回,落到手中那長棍的棍身上。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輕輕撫摸著那長棍,緩緩從長棍一頭滑動到另外一頭,目光深沉凝視,似是之前早就見過這長棍般。

果然隻見他嘴唇翕動,語調深沉,緩緩說道,“從當年他從東海極淵深處覓得這玄鐵,闖上天宮,降伏鬼族,與神族一戰算來,卻是已有十萬年了。他是那般不顧天條律令,方創出魔族盛世,打破那般迂腐神仙所謂的天道。隻是,如此我族神兵利器,在你手裏竟是不知淵源,況且你這般唯唯諾諾,受盡這俗世之人的蠱惑,竟是忘了他當年的壯誌,你不配擁有這神兵。”

那紫衣人喃喃自語這般說道,也不知那意識和神智都不清醒的蕭原,是否聽得到,隻是一個人目光滿含懷念意味地盯著手中的三色長棍,兀自娓娓說道。“這個世上哪有什麽天道,若是有天道,這九天之上的神仙在他麵前,為什麽也是那般脆弱不堪,竟是被他打得魂飛破滅。”

他目光盯著更高處的陰沉天空,肩膀一抖,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左手一震,手中靈力湧到長棍之上,然後緩緩指向蕭原。

“隻是,他如此睿智之人,竟是也犯了那般愚人所犯的錯誤,竟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就為了那麽可笑的一諾,他竟然自毀修為,將自己那不死不滅的骸骨封印在煉獄塔之中,並對族人施了族中已禁用萬年的禁止,將全部族人都化去修為,打落到這滿是芻狗的人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那該死的玄女。”他語氣變得異常激動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從萬餘年前,便開始尋你蹤跡,卻不成想他竟是當時又受了那玄女的蠱惑,將你與天界最後一處神跡封印在了一起,如此竟是也撐了一萬年。這一萬年中,我日日夜夜都想,食汝肉啖汝血,不過從三十多年前你隨那神跡一起出現,我看到這個人間,竟是也有顧守真那般不自量力地螻蟻,突然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他手中長棍淩空遙遙指著蕭原,那長棍上下不住晃動,似是想要掙破這紫衣人的控製。那紫衣人微微一笑,左手輕輕一按,那長棍卻是猛然伸長了數丈,轟然將蕭原給向後擊落了出去。

他輕蔑笑道,“我打消了直接殺死你的想法,卻並不意味著就會如此放過你。我要讓你一步步自己走向你不願走的深淵,讓這個人間如顧守真一般的螻蟻,讓他,讓那玄女看看,他們想要守護的,隻不過是一場虛幻而已。”

他手中執了那長棍,望著數丈外躺在地上的蕭原,突然仰天狂笑起來。

許久才漸漸止住笑聲和因大笑而引起的咳嗽聲,轉回冰冷語氣,淡淡說道,“雖然此刻拜他所施用的禁止所賜,我也不過如凡人修道者般,但是這些人於我來說不過如芻狗螻蟻般。”

狂風獵獵吹動他的衣襟,他長身立在那應龍腦袋之上,手中長棍向下指去,用一股俾倪天下的語氣說道,“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攪出一番怎樣的風波來?”

他腳步微微一動,瞬間來到蕭原身前,身形一動,卻是接連踢出兩腳來,將蕭原和折丹從那應龍的腦袋上給踢了下去,然後微微一笑,收了手中長棍於懷中,輕輕拍了拍那應龍的腦袋一下。

那應龍巨大的身軀猛然向上疾衝而去,那數對巨大的黑色雙翼不住翕動,卷起陣陣狂風。那一人一龍,竟是片刻間消失在了,這山河社稷圖中的萬丈高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