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任他遮擋重重(中)

蕭原雙目凝視著自己雙掌之上殘留的,方才緩緩褪去的那片黑氣,所留下的淡淡的灰色灰燼,雙眸閃爍轉動,似是心有所想,卻又是滿懷疑慮。這灰色灰燼之中所散發出來的殘留的靈力氣息,霸道之餘卻也多了一絲陰森之氣,難怪自己能在這詭異之地從容而行。

他微微搖了搖頭,見那密林邊緣,在黯淡月光的照耀下,卻是憑空向外伸展出了一支筆直的樹枝。拿樹枝寬約手腕粗細,其上枝杈甚少,就連樹皮也是與平常樹枝迥異,竟是異常光滑平整。蕭原心中所動,手掌起落,卻是瞬間將那根樹枝,從枝莖出斬斷。他隨手掂量了幾下,卻是粗細合適,重量合適,雖無半分靈性,但倒也算得上一個趁手的兵器。

他隨手將那根樹枝別在背後,又仔細檢查了身上所帶靈符,緊握墨眉,卻是大步向前踏去。一穿過那濃重霧氣,一道寬約數十丈的河流便展現在蕭原眼前,那河流隱在夜色之中,泛著粼粼波光,蕭原遠遠望去,竟是從數百丈高的崇山峻嶺山峰之上流淌而來。

下一刻,一股濃重粘稠的血腥味道撲鼻而來,蕭原不僅低頭向腳下望去,卻是麵色大變,饒是心誌堅韌如他,也差點跌落在原地。

腳下那原本以為的一灣池水又哪裏是碧池,隻見那河流之中,不斷有無數氣泡蒸騰煮沸而出,帶起一陣陣濃稠的血腥味,借著淡淡月色,依稀可以看到那河流之中,從崇山峻嶺之上匯流而來的河水,卻是一道道泛著鮮紅色血稠的血流,蕭原腳下這一彎河流,竟是一彎徹徹底底的血池。

那血池之中卻不時漂浮著無數白色物事,蕭原定睛去看,那無數白色物事卻是不知什麽動物的骨架,白骨,順著血水匯流而去,到了下遊一處地方,卻是阻滯在了一處,不多時便越積越高,片刻之後,那森森白骨,骨架已經堆疊到大約有一丈之高,可見其中白骨之多。

蕭原隻覺一陣寒氣從後背之上升起,他呆呆盯著眼前這池血水許久,突然發現那血水深處亮起一絲白色光芒,那光芒初時卻不甚是明亮,再下一刻卻是光亮透過血稠池水,其亮度都堪比這蒙蒙霧色中的圓月。

蕭原心下一動,從懷中掏出一張靈符,又從背後拔出方才在那密林之中折下的那根樹枝。他將那到靈符仔細纏繞在那根木棍之上。一時之間,那木棍之上光芒四射,蕭原周身濃霧瞬間消散無蹤,他猛然一躍,身軀向那血池之中躍去,臨入水麵之時,光芒頓斂,聲息全無,卻是瞬間沉入了水麵之中。

數十裏之外,青壚此刻處境,卻又是別有一番凶險。

靑壚此刻卻是心神不定,一時之間,麵色大變。腳下那屍丘,隨著一聲聲震天徹地的聲響,猛然暴裂開來。血肉翻飛間,一隻巨大的有無數森森白骨,和骨架組成的怪物,緩緩從那屍丘之中站了起來。

在那骨架中間,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的中年道士,斜倚在那巨大的怪物中間的骨架上,一手拿著一個碩大的酒紅色葫蘆,一手撩開遮在眼前的散落長發,半眯著雙眼,向著靑壚笑嘻嘻望來。靑壚乍見那人麵容,卻是微微一怔,這麵容竟是如此熟悉,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隻是那人似乎久未洗刷,一張本是清秀俊逸的麵孔之上,除卻那滿臉玩世不恭的笑容外,卻是叢生了許多雜七雜八的胡茬,卻是些許遮擋了他先前的本來麵目。而且更令人詫異的是,那人立在這滿是詭異恐怖的白骨組成的巨大的怪物之中,本身卻沒有散發出絲毫邪氣。他周身不經意間流轉的真元靈力,凝而不散,青綠之中又帶著一點白光,那分明是玄元門玄元心法,修到太清境界最極致處,才有的異象。

靑壚腦中急轉,卻是怎麽想不出來,玄元門之中有哪一位前輩,能和眼前這人對得上號。玄元門中,幾位真人,她雖未盡數見過,但是也是多次聽齋主提起過那幾位真人的身份和習性。她這般沉思間,卻覺周圍空氣又是一震,卻是有無數翻騰白色霧氣,從前方不遠密林之中源源不斷地傳來,靑壚臉色又是一變。這些白色霧氣雖然形狀大小都不一,但是翻騰之間,卻是不時帶起陣陣陰風,疾馳而來之時,竟隱約可以聽到鬼泣之聲。這些白色霧氣,竟赫然是怨靈鬼魂。

這些怨靈鬼魂卻似是連綿不絕,前赴後繼地向著兩人所在之地翻滾而來,靑壚心中驚詫又是多了幾分,這怨靈鬼魂本不是人間之物,三界之中,本是生靈各有所屬,冥冥之中三界自有各自管轄神靈。就算這三界神靈之中有疏忽者,也頂多會有極個別的冤魂遊**人間,俗稱做孤魂野鬼,又豈能有如此之多。

這些冤魂雖然對凡人並無多大損害,但是其本身已是陰暗之物,且脫離陽間,多於死氣沉重之地聚集,因此也便待了屍穢之氣。這屍穢之氣,卻是對玄道修道者所修習心法損害最大,若是一旦靈台蒙垢,且不說修為再難有寸進,怕是會心誌動搖,大有墜入魔道的可能。

而且對付這些冤魂屍穢之氣,卻是極為麻煩。單純的術法並不能徹底消滅它們。隻能純以體內靈力真元,硬生生貫穿這些冤魂屍穢之氣之中,才能破除其魂魄。因此,乍一遇見如此多的怨靈鬼魂,饒是靑壚乃是佛道雙修的太清初期境界的修為,也不由得麵色大變。若是純以靈力真元來對付這些怨靈鬼魂,怕是還沒消滅這些怨靈鬼魂的三分之一,自己便會被這些怨靈鬼魂給侵蝕到真元靈力。

她心下急轉,雙眸不住轉動,向四下打量,想尋到一個能脫離這些怨靈鬼魂的方法。她櫻唇輕咬,卻是瞬間靈力運遍周身,金黃色仙劍光芒大盛,正要猛然向著前方疾馳而去。正在這時,卻見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瞬間纏繞到了靑壚腳下仙劍之上所散發的金黃色光芒,竟是猛然將靑壚給拉扯在了原地。

靑壚猛然回轉過頭去,怒視著那手中還猶自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的中年道士,怒道,“你想幹什麽,你若想下地獄你自己去便是,我可不想陪著你。”那人微微一笑,又將手中酒紅的葫蘆向嘴邊猛灌而去,大口喝了幾口酒,才淡淡說道,“我這人最怕孤單,更何況是要做孤魂野鬼,小姑娘不妨留下來,給我做個伴,如何,”

他話語到此,卻是戛然而止,雙眸之中散發出熠熠星光,本是散發著淡淡白色光芒的手掌,微微隆起,中指輕輕一彈,卻是瞬間,寄到白色光芒,緊貼著靑壚耳鬢掠過,疾射而去。一道道慘叫聲,卻是驀然在靑壚身後響起。

靑壚轉頭望去,卻見漆黑夜色之中,有龐然重物砸入一團夜色之中,隻攪得那濃重夜色一陣翻湧,繼而有淡淡磷光從夜色之中燃起。借著那磷光所散發出的碧綠的淡淡光芒,靑壚隻見數騎身穿黑色鎧甲的甲士,連帶著坐下黑色駿馬,甫一初到那人手指所散發出的淡淡白色光芒,便瞬間蒸騰為一團團白色霧氣,彌漫在夜色之中。

靑壚心中疑慮又重了幾分,這夜色之中湧出的黑色鐵騎,周身不斷彌漫散發出陰森鬼氣,毫無生氣,赫然是九幽鬼騎。那九幽鬼騎煉化之後所形成的那團團白色霧氣,又和從前方湧來的源源不斷的怨靈鬼魂有九分相似。且不說,這人間之地,緣何處處盡是鬼氣凝聚,那些地府鬼物又是如何侵入到此地。

靑壚麵帶吃驚神色地望向那中年道士,卻見那中年道士似是絲毫不以舉手之間,滅了幾騎九幽鬼騎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繼而又彈了下雙掌之中剩餘的另外手指,似是輕輕彈灰間,卻是又滅了數十騎鬼騎。

靑壚心知若是自己方才沒有收到那中年道士的阻攔,不察之下衝入那夜色之中,怕是即便是一番苦戰,也不能有十足把握衝出這夜色之中不下數百騎的鬼騎的包圍。那中年道士方才那冒冒失失的舉動,倒是救了自己一命。

而從那些九幽鬼騎消散之後所凝聚的怨靈鬼氣來看,這身前無數怨靈鬼魂竟似是這中年道士,滅掉鬼物所形成的。這怨靈鬼氣但是將眼前的數來,怕是就有成千上萬,更不要說那密林之中還未湧出的。如此看來,這中年道士修為,怕是隻能用堪比鬼神來形容。

靑壚震驚神色還未削減,那些無數怨靈鬼魂已到那人身前,那人卻隻是淡淡一笑,周身衣衫無風自動,猛然爆發出耀眼光芒,那光芒暴漲三寸左右,然後凝聚成柱,一寸一寸向外推去。光柱所到之處,那無數怨靈鬼氣卻是化為齏粉,煙消雲散於漆黑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