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何以解憂,唯有凡塵(中)

顧守真與蘇一相視一笑,彼此都能看出眼中的笑意,但是片刻之後,蘇一神色卻是瞬間變得冷峻起來,沉吟道,“與顧兄相別數百載,卻不成想,今日相見,顧兄卻是也,深明‘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了。”他話語剛落,那顧守真身旁站立的紫衣人,卻是微微一聲冷哼,語氣之中,盡是陰森之氣。

蘇一目光向著那紫衣人微微一瞥,麵容之上,卻盡是嘲笑蔑視之意,口中冷冷說道,“你不過一個非神非魔非人非仙的怪胎,卻還敢在這人間正氣之地橫行。”他語氣微微一頓,雙眸之中眼珠微轉,許久才又淡淡說道,“奧,數日之前,卻是有一人,想要潛入老朽所守護的這洞府,想來,那人也是閣下所派遣來的吧。”

蘇一話語剛落,那紫衣人瞬間變得不自然起來,雙眸之中森森冷光,霍然望向蘇一。蘇一目光之中笑容淺淺地望向那紫衣人,臉上卻是自有一副自得神色。果然隻見,身在一旁的顧守真目光和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顧守真目光淡淡望向那紫衣人,口中語氣雖是淡淡,卻讓那紫衣人心底覺得如利劍刺穿般。“原來,公子早有謀劃,想來,倒是顧某還不及公子智略萬分之一。隻是不知公子,所做如此謀劃,是運籌帷幄多一點,還是對顧某不信任多一點呢,”

那本是目光森冷,氣勢無比的紫衣人,不知如何,在顧守真如此淡淡語氣之下,卻是心底掠起幾分不安。他嘴角囁嚅道,“先生,你聽我解釋……”顧守真揮了揮手,打斷了那紫衣人的話語,目光轉而望向蘇一,口中淡淡說道,“公子也不必多做解釋。顧某也不過是,公子所下棋盤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棋局已成,至於如何走這副棋,也全在公子。”

他話語微微一頓,周身衣衫突然無風自動,衣衫雙袖猛然暴漲三尺有餘,如出雲威龍,直向蘇一奔去。那雙袖之上,雖無半分靈力,卻是掠起陣陣獵風,還未及蘇一身前三尺之處,卻是從半空之中,卷起了一團極為強勁有力的漩渦。

顧守真神色從容,麵不改色地說道,“公子所一直困惑的問題的答案,都在這洞穴之中的一件物事之上,公子還是自己去解開這一切答案吧。”他話到此處,周身衣衫和雙袖所卷起的陣陣狂風,已然堪堪觸及到蘇一鼻尖。但是,蘇一仍舊是麵不改色,神情不變,立在原地。

再下一刻,在那紫衣人身形向著那洞穴急速移動之時,蘇一卻是動了。這一動,卻是極為詭異,蘇一身軀明明還是在顧守真前方丈許開外,站立不動,但是又三丈開外,卻是又有一個蘇一,擋在了那紫衣人身前。

顧守真雙眸微轉,嘴角邊扯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笑意,口中卻是緩緩說道,“不成想,百載未見,以閣主身份,竟是也修行了我‘玄元心法’的‘法相之術’和‘一寸光陰’,而且將這兩種術法竟然融匯貫通到如此地步,卻也是讓顧某心服口服”。

他話語未落,卻見他身形也是急速移動起來,顧守真身形卻是以蘇一身形為中心,於方圓數丈之內,急速旋轉起來。一時之間,這洞府之前的一片原野之內,卻處處都是顧守真的身形。蘇一眼見如此,卻是麵色也微微一變,許久才長歎道,“世人都說,顧兄修行術法的天分,乃是千年以來第一人,今日再見,果然如此。”

“但是,這洞府之中,所放之物,乃是百載之前,我所答應一位故人,要拚盡性命和魂魄都要保護的。所以,我也不會,讓你們這般輕易,就踏入我身後的洞府的。”他話語剛落,那分散在數個方位的身形,卻是驀然間,光芒四射。

與此同時,陣陣星光,從洞穴洞口之處,蔓延而來,向著蘇一的數個分身合攏而來。一時之間,星光光芒之亮,竟是,瞬間遮掩住了浩浩日光。顧守真目光微微一轉,轉而望向身側丈許開外的紫衣人,口中冷冷說道,“公子,既然在這周圍布下了許多人,此時不破洞穴禁止,又待何時,”

那紫衣人隻覺那漫天星光,似是專克自己周身所散發的陰森鬼氣,隻覺心底一陣難受,轟然一掌推開一道向自己襲來的星光,這才轉身向顧守真望去。他隻見,顧守真此刻目光之中,卻是冷意,全力抵製著從蘇一各個身形之上,所散發來的星辰光芒。

那無數星辰光芒,似又不隻是星辰之力,因為,他目光之中所見,有數道星辰光芒,在顧守真身前三尺之處,卻是又突兀化為紫色,幻化成道道狀如利劍的紫色光芒,直透顧守真周身而去。那道道紫色光芒,卻是輕而易舉地將顧守真周身的護體真氣,給破了開來。

有數道卻是從顧守真肩甲位置穿透而過,一時之間,顧守真卻是鮮血淋淋,直將衣衫澆透。一時之間,那顧守真衣衫,卻已是血跡浸透。那紫衣人眉頭微皺,隻覺眼前此景,似乎與自己心中所一直心存的疑慮,不相符合。

他心中猶豫片刻,才斷然下了一個決心,猛然搓指於唇邊,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口哨之聲方落,那群山之後,頓時有數十個身影迅若鬼魅的各色衣服之人,急速向著那紫衣人所在的位置而來。那紫衣人右手手掌,向著那洞穴方向一揮,那數十個身影,頓時分散到四麵八方,從不同方向向著那洞穴而去。

蘇一此刻所施展術法雖強,但是卻也不能覆蓋到四麵八方,況且這數十人,看其身法,其修為怕至少在太清修為以上。顧守真眼中所見,心底卻也是暗暗吃驚,縱是以他身份,他竟然也不知,這紫衣人身邊竟然是聚集了如此多的修為如此之高的高手。

看來,這紫衣人早就對自己有所懷疑了,他臉上一絲冷笑,一閃而過。雙眸之中精光閃射,望向蘇一。蘇一望向顧守真向自己射來的目光,眉頭微皺,似是若有所思,下一刻,他周身光芒卻是收攏,分散在各個位置的身形也是回轉到原先的本體之上來。

蘇一怒吼一聲,聲音如龍吟虎嘯,蘇一一頭銀發被狂風吹散地上下飄搖不定,頜下一縷三寸長的胡須,更添其威勢凜凜。光芒驟然散去,蘇一反手從身後抽去一件兵器,腳下步伐不停,猛然向著顧守真的方位衝了過去。

顧守真微微一笑,也同樣將防擦施展的法術,收了起來,周身靈力頓散。隨手從腰畔抽出一件兵器,也向著蘇一衝過來的方向湧去。不到片刻,兩人兵刃便相交於一處,兩人互執手中兵刃,或劈或砍,卻是無任何法術和靈力,儼然一副世俗之間,街頭之上地痞無賴打架的架勢。

而與此同時,那無數身形鬼魅之人,卻是已衝到了那洞穴洞口。那紫衣人也是緊隨其後,那洞穴洞口的禁止,被那數十個身形鬼魅之人之中十數個以血肉之軀,破解後,卻是再無任何禁止。餘下數十人,隨著那紫衣人的身形,都一股腦地湧入了那洞穴之中。

眼見那群人,消失在洞穴之中,顧守真這才猛然將手中兵器,收回身畔,大大咧咧地找了一塊石頭,就那般坐了下來。蘇一微微一笑,也是收了兵器,與顧守真並排,席地而坐。顧守真轉頭望了望蘇一,卻是衣袖兜轉,一壇散發著清冽酒氣的美酒,驀然出現在顧守真手中。

兩人相視一笑,彼此都能看出對方眼裏的對眼前美酒的饞意,顧守真雙眸望向那高空之上的朵朵白雲,淡淡說道,“蘇兄,有多久,我們沒有一起喝過這‘醉凡塵’了。”言語之中,一時卻盡都是淒冷蕭瑟之意。

蘇一也不回話,手腕反轉,卻是瞬間將那壇美酒,從顧守真手中給搶了過來,微微笑道,“你是這‘醉凡塵’的釀製之人,想必這麽多年,躲在九幽鬼府之下,也沒少喝了這‘醉凡塵’。倒是我,自從答應了你那日的請求,我卻是日日夜夜都要守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別說‘醉凡塵’了,就是老酒,我也沒喝過一口。今日,這壇便歸我了。”

顧守真聞言,無奈苦笑了一聲,看著身畔老者,大口飲著那‘醉凡塵’,那蒼老麵頰映在顧守真雙眸之中,顧守真突然心底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原來即便是修道高深如蘇一這般的人,也是會蒼老的。

隻是,這個世上,應該總有些東西,是亙古不變,永恒如初的。比如說,當年蘇一對自己的允諾,又比如說,蘇一對自己的相知。又或者說,無論修仙修道幾何,這一直隻要堅守,便不曾迷失的本心。

他心中這般亂七八糟地想著,卻覺手中一動,低頭去看,卻是蘇一將手中酒壇,向自己手掌之中,送了過來。他微微一愣,卻聽蘇一,凝重說道,“就算我們能將他困在此處,你覺得,在佛誕大會上,我們的勝算又有幾何呢,”

顧守真微微一怔,眼光眺望東方天空的遙遠天際,許久,才緩緩說道,“那就要看,那顆心,到底是一顆什麽樣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