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佛誕大會 (上)

李隆基方將手中一碗‘醉凡塵’飲下,那甘醇清冽的酒香味道,猶自在他口中舌尖回味無窮,他閉目凝神,心中思慮卻是轉了千百轉,對這眼前楊國忠的來曆,卻是也猜到了幾分,口中卻是淡淡說道,“果真酒中君子,隻可惜年代久遠了些。”

李隆基話語剛落,卻是雙眸豁然睜開,望向那楊國忠手中物事,卻是一塊散發著淡淡青綠色光芒的殘缺青石。李隆基隻覺腰畔係著的那塊青石,受楊國忠手中青石的呼應,卻是驀然間光芒大作,帶起一陣似龍吟虎嘯之聲。然後又聽那楊國忠,口中淡淡說道,“殿下尊貴身份,久在朝堂,或許有些情況還不明。”

他話語微微一頓,掃向那立在兩側的數人,雙眸之中射出一道道精光,頓時有一股寒氣彌漫四周,又過片刻,他才接著說道,“況且,想必公子也聽過一句俗語‘酒乃陳的香’。古人又雲,‘酒香不怕巷子深’。想來,這些道理,殿下都是懂得。”

“這一壇‘醉凡塵’和這塊青石,在凡俗百姓眼中,或許不值一文,但於真正懂得它的人來說,其價又豈值千金,”他侃侃而來,隻在酒字之上大作文章,卻始終不提其真正來意。李隆基卻是心中五味雜陳,心中思緒如驚濤駭浪,一時之間,卻是不能平靜。

且不說這青石與他來說,是何等重要,這數載之中,自己也曾下過不少人力,物力,和財力和尋找另外殘缺的青石,但是卻是一無所得。這楊國忠,方才在那‘陰溝賭坊’一樓大廳之內,已經展示出其驚人神通,也在方才早就向眾人暗示,自己確實是玄遠密徒。

這玄遠門,既然能找出其中一塊青石,當然也知道,剩餘青石在哪。這青石乃是事關本朝氣脈之術之物,於李隆基自身來說,當然不能讓其落於他人之手。拋去這些,單說,在如今朝堂之上主要勢力,全麵支持修道中數股力量,來剿滅玄遠門餘孽,這楊國忠,竟然敢冒著身死魂滅的危險,來到這東都,拋卻真心想助自己在朝堂之上重新掌權的誠意外,這背後又隱藏著多少力量,李隆基也不得不考慮在內。

李隆基,從來就不是一個草率下決定的人,他這些年隱忍,暗中培養自己的實力,為的當然不會僅僅隻是一塊和本朝命脈有關的青石。但是,若有一股力量,真能為己所用,那倒也不失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眉頭微蹙,凝視身旁站立的郭肅,隻見此刻郭肅臉上倒是一副頗為寧靜的神色。臉頰兩側卻是此刻,升起了兩朵紅暈,李隆基微微苦笑,這郭肅竟然在此刻醉了。他微微沉吟道,“想必閣下,還有第三件禮物了,本王卻倒是想一並看了。”

楊國忠微微一笑,心中卻是暗自想道,‘看來師尊看人一途,果然準切。這臨淄王果然是心機深沉之人,從來不會將賭注,輕易壓在任何一方’。他心中這樣亂七八糟地想著,卻是邊緩緩從懷中又掏出一樣物事,口中卻是淡淡說道,“這第三樣禮物,到現在,雖然沒有完成。但想必公子看了,便知道,我玄遠一門,對公子的決心了”。

他邊說,邊緩緩將從懷中掏出的那樣物事,展開在李隆基麵前的長桌之上。卻是一件不知由什麽材質製成的,類似地圖的一件物事。這張卷軸之上,卻是極為繪了大唐的山川河流,城郭鄉村。在這無數交橫錯雜的勾勒之間,卻是有數個方位,卻是以青綠色圓圈標記了出來。其上,卻是散發著一團團光芒。

這本是一件極為普通的物事,落在李隆基眼中,李隆基,卻是麵色微變。他自幼心存大誌,自然熟悉大唐風物,人文,地理的一草一木。在他眼中,那九五之尊的皇位,也不過是一把稍微漂亮點的椅子而已。在他心中,他卻是有更大的誌向。他要開創,比太宗,更為輝煌的一個時代。

而恰恰這張卷軸之上,所標的那數個方位,卻正是他心中一直最有疑慮之處。說是他心中疑慮,卻又並不盡然,因為他心中雖有謀劃,但是畢竟不能預測數十載之後的事情。隻是,這數處方位,卻是他心中最為著重之處。

比如那西北之境,那青綠色圓圈之上所散發的一團團碧綠色光芒,落入他眼中,卻成了另外一副景象。邊關守臣作勢而起,最終引發戰火,直逼朝堂。又比如那中土之境,也有一處青綠色光芒,其上所散發的景象,卻是‘紅顏禍水,終背罵名’之景象。他眸光微微一轉,卻是又落往另外一處方位,卻見那景象之中,其中一位朝臣,憑借自己崇信,卻是大權在握,把持朝政,致使一代盛世,終歸敗落。

李隆基目光緩緩回轉到楊國忠身上,心中震撼,卻是一時不能平複。以他修習道法的見解看來,此物卻並不是幻術一途,其中景象,應是修道者之中,修為高絕者,甘冒泄露天機,永世不得入輪回的風險,而以無上神通繪就。

這般,又過了許久,他才稍稍恢複了些心緒,目光冷冷望向那身前凝立的楊國忠,淡淡說道,“楊公子,可曾看過,這卷軸之中景象,”楊國忠麵不改色,微微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因此物所耗費,不僅僅隻是師尊一人輪回便能完成,國忠不才,卻是將命盤之中的三分氣運,和氣分智慮,融入了這卷軸之中。因此,這卷軸之中的景象,國忠倒也是大概知曉。”

“那你還將這卷軸交給我,”

“公子一身所係,乃天下蒼生。楊某一身,不過白駒一生。是否罵名,是否苟活,又何必計較。更何況,我玄元一門,之所以如此做,卻也並非單單為了我一門千秋存世,卻為的是這晃晃天道的歸屬。公子也曾修道,想必也能了解,其中道理。”

李隆基聞聽楊國忠此言,卻是一時怔在原地,這擲地有聲的話語,落入他耳中,卻也讓他心血瞬間沸騰起來。他猛然探手,從身側長桌之上,端起一碗‘醉凡塵’,仰頭喝下,口中這才大聲說道,“楊公子,倒也是配得上,這酒中君子,不如也隨本王喝一碗。”

楊國忠灑然一笑,知自己此行目的已成,他緩緩走到長桌一側,端起一碗‘醉凡塵’,也如李隆基那般,仰頭喝了下去。卻聽李隆基,又說道,“我觀這卷軸之中,數處方位,景象都成,為何楊公子,方才卻說,此物還未完全成形,”

楊國忠踱步到那卷軸一側,手指在那卷軸之上緩緩滑動,口中卻是淡淡說道,“這也是楊某奉師尊之命,來此的一個主要的原因。這最後一處,卻是要由公子自己來完成。”“奧,卻不知,這最後一處,卻是在何處呢,”楊國忠在卷軸之上,緩緩滑動的手指,驀然指向中土一處方位。

眾人定睛看去,卻見那處方位,卻是一山脈山穀之處。附近沒有城郭,沒有村落,甚至沒有地名。但是以這雅閣中眾人博聞,卻是有數人,一眼便看出來,那處方位,卻是當今,玄門之中,佛道領袖,菩提寺所在的清泉穀。

“清泉穀,卻不知這清泉穀,卻是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還需要本王親自前去,”

楊國忠目光緩緩掃視了眾人一眼,目光從敞開的窗戶之中,向東方天際遠遠眺望而去,口中緩緩說道,“三日之後,便是菩提寺盛會‘佛誕之日’。而那‘佛誕之日’,便是這晃晃天道的歸屬之爭的最後時刻。”

他話語之中盡是沉重語氣,話語微微一頓,卻是又接著說道,“玄元門請殿下前去,一來是為了以殿下本身真龍之氣,來鎮壓陰森鬼氣。二來,隻要公子,當日出現在了菩提寺之中,那江湖中的多數力量,或多或少,也會有一絲忌憚。而更多的目光也會隨公子蹤跡,從朝堂之上,轉到那菩提寺之中。”

李隆基心中微微一動,知接下來這楊國忠所說的話,才是最為緊要的話語,於是他屏氣凝神,果然下一刻就聽楊國忠淡淡說道,“而隻要朝堂之上大多數力量以及他們所控製的江湖之中的力量,一直追隨著殿下。那,便是我玄元一門,助殿下成大事之時。”

楊國忠說到此處,卻是霍然抬起頭來,望向李隆基,與李隆基目光直視,絲毫不回避,口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卻是不知殿下,有沒有甘冒這份危險的勇氣,”

李隆基聞聽此言,卻是嗬嗬大笑起來,接著淡淡說道,“即便以前本王沒有這份膽量,今日,卻是飲了這‘酒中君子’醉凡塵數碗,怕是楊公子所說的那種膽量,此刻本王也多少有了一些吧。”兩人相視而笑,身在一旁,一直緊閉雙目的郭肅,也是豁然睜開雙眼,大聲喊道,“好酒,再來一碗”。

一時之間,閣中充斥著諸人,歡笑之聲。片刻之後,李隆基卻是又問道,“隻是,本王還有一個問題,玄元門既然和本王站在一條船上,那江湖之中也並不盡是傻子,玄元門又如何,擺脫掉那些眼睛呢,”

楊國忠淡淡一笑,緩緩說道,“玄元門中,什麽時候,又隻有一種力量呢。到時候,就要看,‘暗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