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探閣

“吾聞九天之上有蛟龍,九幽之下有地府。蛟龍之外又有仙人無數,地府之內卻多諸多鬼怪。四宇之內,八方之中,熙熙攘攘之人較之,莫若螻蟻。然吾曾聽聞,造化之內,鍾靈之外,能達天意,能究天道者,惟茫茫螻蟻而已。故大道雖遠,若心至堅,何懼天意,何懼大道?”----《拾遺誌》

蕭原幼時所讀之書中,乃有一本叫做《拾遺誌》的凡人修仙列傳,其中雖有諸多逸事,但是其中所說大道真理,那時卻並不知曉。如今相隔雖不過數載,但每每憶起,頓覺那本書中所言,皆是晃晃大道。這萬千路途,想來現在所走不過萬分之一二,但是已覺艱難,可見修仙一路如登山而行,唯有心誌堅定,才能不懼漫漫遠路,才能上下求索。他本是極為冷淡的性子,若是放在平時,也不會刻意去想這些道理。隻不過這一路而來所遇所聞,都給了他極大的震撼,因此心下也不自覺地想起這些道理。

他這樣想著,卻覺耳邊風聲呼嘯而過,也不知風岫已經帶他們行了多久。這被隱藏的一層,似真是如浩瀚宙宇無邊無際。蕭原估摸如此怕是三人已經行了萬丈之遙,竟還是不見邊際。突然,一點亮光從上方亮起,然後宛若誰在那套在天空上的袋子上捅了個空,那亮光卻是越來越大,瞬間照亮了四周。待眾人有所醒悟終是離了那無盡虛空時,卻是已經到了玲瓏閣的另一層。

蕭原舉目四顧,半晌心下恍然想道,原來這才是玲瓏閣第二層。這一層樓閣,卻與剛才眾人所處之地有所不同。卻是青石為板,琉璃為壁,耀眼日光透過閣中的那扇小窗,照在這琉璃瓦壁上,卻也是金光四射,給人一種肅穆**的感覺。一個碩大的黑白兩色太極圖案,卻是繪在一側牆壁上,光芒四射,隨著日光照射緩緩而轉。蕭原一一查去,這層之內所藏典籍,乃是玄元門中數種功法的入門根基。他經過剛才變故,體內靈力本就翻湧不定,況且再加上那一寸光陰,此刻雖是不如起初般如芒刺背。但是那無數金色字體,卻還是在他神識中一個個閃現,隻攪得他心緒不寧。心下對著這些入門心法竟是提不起半點興趣。

而且他靈台之中似乎有種聲音,模糊卻又那麽堅定,像是在告誡他,萬千仙法莫不殊途同歸,不可妄進亦不可多貪。風岫一身修為更是爍古震今,對這些入門級心法自是毫無興趣。倒是洛詩音卻從諸多典籍中,覓得一本叫做《風采錄》的書籍,她輕輕扶取上麵的灰塵,盯著扉頁上的一渠芙蕖花,目不轉睛,半晌方小心翼翼放入懷中,顯是珍愛非常。除此之外,倒是對一閣典籍視若無睹。倒讓蕭原覺得,她似是專門為了尋這本《風采錄》而入閣的。他心下雖是訝異非常,但是也隻是一瞥而過,繼而轉向風岫說道,“前輩,這玲瓏閣看來果如洛師姐所說,乃是玄元門典籍所藏之地。”

風岫卻隻是舉目四顧,沉吟不語,隻是神色之中卻是又多了幾分疑慮。他緩緩望向兩人,微微笑道,“看來這層閣內並沒有多少有意思的東西啊,如此,我們不妨繼續向上而去吧。”他話語剛落,衣袖一震,一股渾厚靈氣直擊向那琉璃壁上的太極圖案。那太極圖案受此一撞,旋轉速度也是越來越快,那黑白兩色到最後竟是融為一體,變成似青似紫的一種顏色。

風岫隻是冷眼相觀,嘴角上揚,默然將這一切記在心裏,隻是嘴角邊的那絲笑意似是多了幾份回憶與嘲弄。隨著一聲輕微的鬆動的聲音,那太極圖案卻是從中斷裂開來,露出幾階台階蜿蜒而上。

風岫袖裾輕擺,望了望蕭原和洛詩音,率先走了進去。三人依次而上,越往上而去,這閣內灰塵卻是越積越多,顯然這玲瓏閣越往上而去,所到之人越少。到了第五層,卻隻見偌大閣內,案幾之上卻隻擺著兩本功法,一本為劍道,一本為幻術。那兩本典籍之外,還有一塊木片,上麵記載著入閣之人名姓。最下方的兩個名字卻是林海與枯木。除此之外,他們兩個名字上方似是還有幾多名姓,但是中間卻有一個卻是被劃了幾道刻痕,像是被人故意抹去的。隻隱隱看出其中有個字,似是草體寫就的宣。那兩個名字的筆跡,卻是迥然不同。一個卻是工整力透紙背的楷書,其中流露著一股凜然無畏劍意。另一筆跡則是飄然自若不受約束,隨意而就的草書,卻透出一股桀驁不馴,自由自在的道法。這層閣內典籍所載功法赫然已包含上清和太清境界內的無上功法。

蕭原望著那木片之上一楷一草的筆跡,心中暗自想道,“也不知這玲瓏閣第六層卻又是怎樣?難道世間典籍竟然還有,記載太清之上境界的?”正這樣想著,卻見風岫眉目之間已然又凝聚出,那把閃爍著土黃色光芒的巨劍。那巨劍橫浮在半空之中,待周身光芒暴漲到三寸左右時,猛然擊向那太極圖案。和前五層閣門不同,這入第六層的閣門受此撞擊,那太極圖案卻是轉速越來越慢,頃刻之間便停止了轉動,許久那太極圖案中間卻是顯出,一個長方體的凹痕。那凹痕四壁平整光滑,散發著淡淡的青色光芒。

蕭原心中一動,緩緩從懷中掏出那塊玉訣,那玉訣卻是漸漸飄向空中,直向那太極圖案的凹痕上飄去。眾人隻聽哢嚓一聲,那玉訣卻是整整齊齊地鑲嵌在了那凹痕之中,與此同時,那閣門緩緩從中間向兩側,分開而去,露出幾階布滿灰塵的石階。

三人相顧而望,心下都暗自想道,如此終是到了這玲瓏閣的第六層,卻不知這最後一層卻又藏著什麽?風岫卻是不自覺地多看了那,依然從閣門上的凹痕中脫落下來,飄回蕭原手中的泛著碧綠色光芒的玉訣。他心下想道,“清寧,難道這玉訣也和你有關係?”三人都心中懷著萬千疑慮,大步邁向階梯,向玲瓏閣六層而去。

三人從那石階上踏入第六層玲瓏閣閣樓的時候,卻覺眼前一亮,頓覺萬千劍意在閣內橫衝直撞,竟是久久不能消去。風岫取了那土黃色巨劍,直直插入那萬千劍意之中,蕭原和洛詩音才覺周身壓力,散了大半。這才環目向四周望去。

這玲瓏閣的第六層卻甚是簡單異常,既沒有琉璃瓦壁,也無任何典籍,除卻閣中一張幾案上淩淩亂亂擺放著幾幅卷軸外,竟是別無他物。三人不自覺地走向那閣中唯一的幾案。風岫展開其中一副,卻見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大道無涯,願火中取栗”,最右側卻是工工整整地落了個題款,“玄元門弟子蘇穆。”蕭原隻覺得其中舍身之心,竟是要從那卷軸之上跳落下來,心下不自覺地又多了幾分敬意。

這時,風岫卻又打開了案幾上的另外一副卷軸,這幅卷軸之上卻是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工整小楷,風岫瀏覽而來,大意卻是,原來當年仙跡突顯,顧守真卻是首先探聽到消息,並發現其間有樣東西,卻是能左右天道,於是傳書蘇穆,問他是否敢以身涉險。蘇穆下定決心後,於是進入這玲瓏閣,寫下這臨別訣言。

風岫微微搖了搖頭,頓覺疑慮更深,“這當年仙跡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清寧又為何說它能左右天道”,他隻覺眼前一層迷霧,那迷霧之中似乎有什麽人在,計劃著什麽。如此思慮許久,竟是絲毫捋不清一絲頭緒,反而是更覺心煩意亂。這樣想著,卻見蕭原又從那案幾上拿起一副卷軸,那卷軸之上卻是一副肖像。那卷軸之上所畫之人,雖臉色清冷,但眉宇之間卻是多是溫柔;目光淡然,臉色恬靜。一襲月牙色長袍之下,右手擎著一把仙劍,卻正是風岫口中所言清寧和洛詩音口中的顧守真。

風岫望著那幅卷軸,目光一動不動,許久,眼眸之中卻是流下兩行清淚。他大袖一揮,將那卷軸收入懷中,腳下錯步,卻是轉瞬間從那窗戶之中飄了出去,蕭原隻聽到他清朗聲音在耳旁響道,“後會有期。”舉目而望時,卻早已沒了他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