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良心未泯

由幹初代教主蘇沁雨是女子,婆娑教在招人的方麵無可避免帶了女士優先的傾向,女多男少也就成了必然。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蘇越卿,對女性極為柔和尊重,眼見安依依這幅樣子,他就知道對方定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不由出言安慰道:“安大家無需擔心,你已經安全了。”

安依依擦幹眼淚,怯生生地點頭,顯得極為柔弱可憐,與她平日的優雅大方,清麗脫俗相比,更是造成極強烈的反差,瞬間激起無數男子心中的保護欲,可安依依卻在心中卻冷笑不止。

安全?倘若她沒與這些人聯係,在王宮內的確安全,可現在……隻盼這些世家宗派沒有減員,否則他們定會將怒氣宣泄到她的身上,她就隻有死路一條。

為求自保,安依依的姿態低到塵埃裏,恰到好處地表現出自己強忍的悲傷後,隻見她輕輕低下頭,用哽咽的聲音說:“依依有負大家所托,著實無顏見各位……”

見她這等做派,站在角落裏看戲的葉希晨放下酒壺,露出一個略帶譏諷的笑容,不屑地說:“1小聰明。”

君千棠與安依依早早結識,也曾有幾番交往,對她印象尚可,聽見葉希晨說話刻薄不留情,便道:“她不過是一個生命與前程都掌握在別人手裏的無辜女子,為避免責罰與遷怒,耍點小手段也正常。”

“我平生最恨之事,便是以怨報德。”葉希晨雖清楚安依依的無奈,卻沒有提高對她的評價“安依依能夠活下來,必是玉璿據理力爭,保下了她,可她卻轉手就將玉璿行蹤出賣……如此做派,著實令人齒冷。”

“轉手就賣”這四個字,觸動了君千棠的心事,讓原本打算再為安依依辯解幾句的他沉默下去。

雖然葉希晨這樣說,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成分極重,可憑心而論,誰也不希望自己成東郭先生,不是麽?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雲出岫嚐試讓安依依提取相關記憶,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卻理所當然地失敗了。不過大家對提取記憶影像也沒有抱太大期望,畢竟有專人檢查過安依依的身體,發現她〖體〗內至少有五六道封印,顯然不可能是僅僅封印修為。不過,他們還是將希望寄托於安依依,看她能不能想到什麽線索。

安依依也知道這是自己唯一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便絞盡腦汁地回想,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我聽從少宮主的意思,告訴極樂城公主,說有人會對她下手時,她顯得非常驕傲自負,說兩位城主都是魔族,實力穩穩勝過所有外來修士,沒有人能傷害得了她……”

“夠了,別浪費大家的時間!”君千遙不耐煩地打斷安依依的敘述,仿佛驅趕蒼蠅般揮揮手,冷冷道“我們不需要知道極樂城公主的態度,我們隻想知道,她的宮殿中有什麽能夠成為這麽龐大一個連環幻境陣眼的好東鼻。”

君千遙的態度是這樣地輕蔑與不屑,連一絲表麵的尊重都不肯給她,想到曲寧萱初見時的真誠道歉,之後的以禮相待,以及縱然聽了不喜歡的話,顯得不大高興,卻仍舊沒有遷怒的態度,情緒在短時間內就大起大落了好幾回的安依依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火。

人都是這樣,倘若一直陷於黑暗之中,得過且過就罷了。可若是體會到了陽光的溫暖,哪怕隻有那麽一絲,那麽一瞬,也不會再想回到冰冷孤寂之中。安依依早就習慣了旁人發自內心的輕視,對“尊重、〖自〗由、公平”等字眼也嗤之以鼻,這世上哪裏有公平?師姐容貌、

資質、靈巧、智謀等方麵均不如自己,還沒有自己那般勤奮努力,可她卻是師傅的獨生女兒,所以在“公平競爭”的時候,所有人都睜著眼睛說瞎話,生生否定自己所做的一切。至於尊嚴、〖自〗由嗬嗬,huā魁養成第一課中,嬤嬤就直言不諱,說妓女不需要什麽尊嚴,她們隻需要比良家女子更放得開即可,畢竟男人來青樓,不就是為了享樂麽?

明明早就決定了,要成為沁蘭教教主,主宰那些讓她淪落到青樓之人的命運,為此不惜墮入地獄,可為什麽,她的心中卻好似燃燒著一團陰冷的火,在嘲笑她的肮髒?

安依依清楚,自己墜入汙泥多年,一身髒汙怎麽洗也洗不幹淨,就算成為沁蘭教教主,別人依舊會記得她曾為huā魁的過往。難道,為了走一條或許是捷徑的道路,就要害得唯一一個身份比她高,卻以平等態度對待她,甚至還在她絕望之際,對她伸出援手的女子如此淒涼麽?安依依,你不是無路可走,你之所以毫不猶豫地這樣做,隻是因為嫉妒,所以想報妾,因為嫉妒啊!

倘若不是身處人群之中,不能表露自己的情緒,安依依簡直想放聲大笑一場枉她鄙視宋景受做出那等肮髒事,誰知自己的內心也是這般不堪,髒,簡直太髒了。

幸好,她還沒說太多,還有補救的機會。

倘若眾人留神一點,定會發現此時安依依的狀況不大對,可惜這些尊貴的大人物都不會仔細觀察一個huā魁,更不會費心揣摩安依依在想什麽,唯有蘇越卿微微皺眉,覺得君千遙插話插得太不是時候,就算瞧不起安依依,也別選在這時間發作好麽?萬一她犯了什麽強性子,故意弄個魚死網破,所有人都得交代在這裏。雖然蘇越卿不認為一個識情趣懂分寸的huā魁會這樣做,可這種事情,還是謹慎點好。

想到這裏,蘇越卿桃huā眼微微上挑,以極柔和的語調對安依依說:“隻要是陣法,就必定有陣眼,區別隻在於藏得是否隱蔽而已。數量這麽多的幻境,加起來需要的靈力絕對是個大數字,倘若不是有大型魔水晶作為陣眼,就是調動了周圍地脈的靈力安大家,你能不能好好想想,極樂城公主的宮殿裏有什麽異常,或者她當時在做什麽?說不定一個簡單的細節,就是我們破陣的關鍵。”極樂城的公主,當時在做什麽?無非是打棋譜,一個人下棋……等等,下棋?

安依依心中一動,卻不大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屬實,可無論怎樣,她都不打算說出去,因為她忘恩負義了一次,不能再做第二次。

這時候,安依依慶幸自己剛才為了裝可憐,將頭低下來,這讓她露出破綻的可能性少了很多。為了騙過雲出岫、蘇越卿等人精,她幾乎是超常發揮自己的演技,語氣平穩又帶了一點疑惑,自己都差點被騙過:“依依見到極樂城公主的時候,她正在,見我來了就將書放下,所以我沒看到書名。極樂城公主不喜奢華,物件擺設無一不精巧雅致,宮殿內也沒有任何禁製,依依又被封印了修為”說到最後,她的頭埋得更低,聲音也小的可憐“所以沒發現任何異常。”君千遙聞言大怒:“你就知道這麽點情報?”“安大家是被擄去的,又被封印了所有修為,對方也將她看守得頗為嚴密,能打聽到宮殿布局與換班路線,已經非常不錯了。”明明是雲出岫主導的行動,君家卻毫不客氣地參合進來,瓜分好大一部分利益,卻又不肯出力,這麽難看的吃相,早就惹得眾人不滿。何況君家、祁連宗這兩派都與藥王穀走得近,明幽宮卻因為先祖關係,與婆娑教豐著一定的交情,兩大派係鬥了這麽多年,厭惡已經根深蒂固。

是以這位早就積攢了一肚子怒氣,身份又足夠的濁世佳公子將折扇一合,毫不客氣地說:“君公子,我們可不是你的家仆,想耍威風可以,展現你超凡脫俗的智商可以,請換個地方,別在這裏傷我的眼睛。

君千遙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可蘇越卿已是婆娑教教主,與君家現任家主平起平坐,他這個少主還沒有衝撞的資格,否則就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當成讓他下位的理由。但咽下這口氣,卻不是他的作風,想到蘇越卿是為了安依依而落自己麵子,君千遙淩空一道氣力掃過去,安依依立刻嘔出一口鮮血,支撐不住地倒下奔。

見安依依神色蒼白,癱軟在地,蘇越卿抓著折扇的手緊了緊,君千遙捕捉到這個細節,心中頓覺無比快意。是的,礙於身份地位,我不能與你針鋒相對,可也因為這些,你難道能為一個妓女與我撕破臉?

“縱然在最落魄的時候,師傅君子風度也未曾改變,誰料他唯一的同胞弟弟竟驕橫無禮至此!”一直觀察這些人動向的曲寧萱見到這一幕,登時大怒,隨後神色又有些黯然:“我未曾想到,安依依竟會幫我隱瞞,與她一比,倒顯得我枉做小人了。”玉清微拈了顆白子,淡淡道:“她還有良心,又一時氣血上湧,才如此抉擇。待清醒之後,她定會後悔萬分,可瞞下了就是瞞下了,隻能將錯就錯下去,倘若出爾反爾,隻會死得更慘。”

曲寧萱知道玉清微說得很對,卻歎道:“即便如此,我也算欠下她一份人情,若有機會,必將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