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落子無悔

世人皆道聖王目下無塵,無血無心,似乎除了修行之外,天下沒有任何值得他注意的事情,曲寧萱初見聖王之時,也以為他是個西門吹雪式的人物,相處久了才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對於新奇的事物,玉清微還是比較感興趣的,因為說不定某個奇思妙想就能給他一些靈感,幾分啟。隻可惜,玉清微身上的光環太耀眼,導致敢與他自如談話的人太少,旁人一聽見“聖王”兩個字,腿就先軟了。麵對下方那一張張或戰戰兢兢,或阿諛奉承,或暗含羨慕嫉妒的臉,玉清微實在沒談話的興趣,也就顯得越冷漠。

自從玉清微對曲寧萱說過他的身世後,曲寧萱就認識到自己的狹隘與膚淺,因為她潛意識裏也覺得,玉清微應該有不凡的出身,所以聽見玉清微出身農家,她第一反應就是“絕對不可能”後來仔細想一想,曲寧萱才明白自己錯得多離譜。

對世人來說,聖王隻是一個符號,他就像絕大多數人心中想象的頂尖強者那樣,冷漠、高傲、不滯於物,因為避世隱居或者鮮少外出,顯得越神秘莫測。大家習慣並樂意接受這樣的絕世高手形象,為此蒙蔽了自己的眼睛,看不見幻象背後的〖真〗實-蒼茫雪山聖教之人與玉清微相處那麽久,誰知道這位聖王陛下真正的性情如何?

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曲寧萱就糾正了自己的態以全新的眼光與心態來觀察玉清微,所以她明白,此時的玉清微縱然態一如往常地平靜冷漠,心中卻定有幾分探究欲。

正如曲寧萱所想,玉清微的確有些好奇,幽篁與緋翎對曲寧萱實行明鬆暗緊的政策,玩樂可以,修煉不行,易容更是不要想。

曲寧萱很乖地答應下來除了〖體〗內靈力流轉不停外,平常就真的努力學習琴棋書畫,任誰都挑不出錯處,可根據她現在的說法,竟好似她的宮殿成了龍潭虎穴,誰去都是死路一條?想到這裏,玉清微緩緩道:“倘若他們要綁架你,定會製定最周密的計劃,召集所有人手力求一次得手。你切不可太過自負,否則極容易玩火自焚。”

玉清微的口吻素來冷漠明明是關心的話,卻被他說得像極了申斥。曲寧萱不僅不惱怒,反倒笑了起來,因為她明白,這是聖王陛下拐著彎展現好奇就希望她順著這句話的杆子爬,讓他出手相助,也好順便看看她的宮殿裏有什麽陷阱呢!

這段時間的相處,足以讓曲寧萱明白聖王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法則,倘若你耍小聰明,比如看在與聖王交情不錯,或者他比較欣賞你的份上,在被追殺時故意逃到他麵前,玉清微絕對會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看你被抓被殺。可若你一開始就直接說我有麻煩,請聖王陛下庇護他心情好的話說不定會答應下來,並為了自己的承諾與龐然大物為敵也在所不惜,何況現在聖王拐彎抹角主動要求?所以曲寧萱抿唇笑了笑,回答道:“倘若陛下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此事定然萬無一失,您願意嗎?”

玉清微沉吟片刻便輕輕點頭,說:“若你要去見他們,我會跟隨。”言下之意,竟已經確定曲寧萱能夠將對方一舉擒獲隻怕最後時刻對方有什麽撤手銅,在被禁錮的時候仍舊能翻盤所以幫忙保護一下她。

他們兩人正相商計策,卻不知君千棠與葉希晨已經匆匆趕回極樂城,與龍在野、玉姬等人相聚,商談這件多“極樂城的公主?”葉希晨不動聲色地問“消息可曾屬實?”

龍在野苦笑道:“倘若說安依依被擄走時,我們隻是憑著那兩個魔族的話推測一二,卻依舊心存僥幸的話,目前眾多門派暗地裏的動向,已經將極樂城公主的身份證實無疑了。若不是安依依傳遞了信息給雲出岫,他怎麽會牽這樣的頭?不僅與世家、宗派們的掌舵者聚會,還秘密聯係風評比較好,實力比較高的散修,真是”想到雲出岫那偏執到極點的性子,以及連妖族都有所耳聞的悖論八卦,龍在野實在擔心曲寧萱的安全。

“我與雲出岫交過幾次手,對他還算比較了解。”自從聽了消息後,就一直在思考著什麽的君千棠出言道“他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心腸又毒辣得要命,偏偏能死死地掐住人性的陰暗麵,光憑言語就仿佛扼住你的咽喉,讓你無法擺脫他給予的毒液。世間一切事物對他來說,都好像是一出又一出無聊的遊戲,不值得他投入多少精力,直到現在,都沒見他真正執著過什麽,所以對他此次的舉止,我無法猜到大概。唯一能肯定得是,他定會將同行之人一道算進去,縱然舍了他們的性命,也要達成自己的目標……”說到這裏,君千棠將視線移向葉希晨,緩緩道:“散修注定是被拋出去吸引火力的,卻也方便渾水摸魚,我相信,憑無憂公子水沐珩的名氣與風評,定能讓雲出岫將你納入計劃之中,說不定過一會兒,我們就能收到明幽宮對你下的拜帖了。”

這一路上,葉希晨都是用水沐珩的身份行事,被人注意到完全不奇怪,所以他點點頭,懶洋洋地說:“就算他們沒注意到也不要緊,我待會就去街上轉兩圈,拜帖總會到的。1…

玉姬聽君千棠與葉希晨的意思一致,都是打算混入散修隊徑借機行事,便問:“你們先前在凝輝城鬧了那麽一出,已經被人注意上了,葉公子扮作水沐珩自然沒問題,可誰扮作溫馨呢?我恐怕……”她輕輕撫上凹凸不平,猙獰似鬼的臉頰,眼中露出一抹黯然之色。

“掩蓋特殊火焰製造的傷痕對旁人來說或許是麻煩,對我來說卻不算什麽。”葉希晨自斟自酌,並對玉姬說“你與太後關係親厚之事,已經被外人所知,倘若讓君公子扮演溫馨,你以原貌跟著我們,旁人定會以為“溫馨,才是仙府第三層生殺予奪的太後,並對君公子般試探,實在太容易露出破綻,這事隻能你來做,至於君公子……”說到這裏,葉希晨輕輕瞥了君千棠一眼,語調淡淡,卻透著一股別樣的閑散,卻又帶著隱隱的惡意:“君公子為了替宋景受四處求藥,總得做一點見不得人的事情,又不能破壞君家的聲譽,省得引起超級宗派之間的交惡一個假身份,就特別有必要,是不是?”

君千棠輕歎一聲,知道自己別想再瞞下去,就暗運功法。隻聽見劈裏啪啦地聲響過後,原本光風霧月的貴公子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容貌冷峻,周身透著一股絕然霸道之氣的黑衣男子,玉姬見到這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摧心邪尊,墨千寒?”摧心邪尊墨千寒,絕對是近年來最神秘,也最拉世家大派仇恨的頂級強者,他的通緝金額常年高居懸賞排行榜前十,可想要收割他人頭的殺手獵人們,卻沒有一個活著回來過。提起他的名字,諸多大佬無不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皮啖其肉,可誰能想到,這位魔道之中大名鼎鼎的人物,竟是君千棠的假身份?要知道,從時間上來算,墨千寒的出現遠遠早於宋景受遇上嘯月天狼王,所以才無人將他們兩個聯想到一起。若非此時情況特殊,葉希晨又步步緊逼,君千棠這一重身份,不知道還要瞞多久。

想到這裏,玉姬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竄起,飛快蔓延到五髒六腑,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身為君家少主,另一個身份卻是聳來的超級世家宗派公敵,這實在太過驚悚了,誰知道君千棠還有沒有別的身份呢?就算沒有墨千寒這般聲名顯赫,說不定也在某一方麵擁有非凡的建樹,或者說,他還有更駭人聽聞的身份,所以才選擇了曝光出來影響比較小的那個……見識過君千棠與葉希晨多才多藝的玉姬毫不懷疑這種可能,正因為如此,才覺得涼意刺透骨髓。

曲寧萱自然不清楚玉姬心中的糾結,此時的她正坐在自己的寢宮中,麵前是一整塊頂尖魔水晶製作的棋盤,黑白二色棋子雜亂分部在棋盤上,隻見黑子步步緊逼,白字生機幾絕,似乎已成定局。

眾人皆知她不喜有人服侍,在盯過幾次,現她沒偷偷練劍修行,外加每次修行都有足夠的課業留下後,也就不再多管,隻是靜靜地守在門外,隨時等候她的傳麽。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過了好一會兒,一個身著粉色宮裝的侍女麵帶難色地走進宮殿,恭敬稟報道:“公主,那位安姑娘說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求見您。”“是麽?”曲寧萱微微挑眉,聲音很輕,卻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終於,要開始了啊!”

說罷,她執了一枚黑色魔水晶棋子,將之擺放到天元。

落子的那一刻,宮殿中驟然刮起一陣莫名的秋風,卷起滿地的落葉,平添了幾股蕭瑟的意味,曲寧萱終於抬起頭,吩咐這個宮女:“帶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