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走到距離長安城將近三十裏,聞到撲麵而來的惡臭,玄機知道是人的味道,距離佛比較遠的人的味道。
玄機離開大路,找了一棵楊樹,吐了幾小口。一時,風吹過,玄機的下體幹幹的,樹葉全部向一個方向轉過去,銀晃晃地白。玄機想起初讀佛經的日子,把戲文夾在經卷中走神兒,一邊讀,一邊背誦,一邊在腦子裏想象那些纏綿,偶爾上眼皮打一下下眼皮,困一下下。太陽將落,經卷在眼前從銀白變到金黃,風將楊樹一半的葉子翻過來,金白耀眼。
好久沒聞到這麽多人味兒了,差別心還在,長安來對了。玄機一邊想,一邊興高采烈地走進長安城。
玄機在長安城東北角找了一個小院子安頓下來。
玄機找地兒的標準如下。第一,不大,半畝左右,在女弟子綠腰和紅團的幫助下,玄機能把院子中的一切收拾到無可挑剔。第二,有樹,或是合歡或是梧桐,樹下有紫藤,樹上有戴勝,玄機可以早上被鳥鳴和花香叫醒。第三,有山,窗戶裏可以望見,走路不遠可以到山腳下采摘新鮮的大麻、薺菜和罌粟。第四,靠近韓愈宅院,如果玄機、綠腰和紅團用某種特定的音頻說話或者叫喊,叫菜,叫酒,叫佛,叫詩,叫春,,如果韓愈在自己的宅院裏,無論讀書裏、沉思裏、飯裏、酒裏、夢裏,能夠聽到。
長安城的前身是大隋朝六十年前建成的大興城。
大興城是宇文愷帶人建的。
包括宇文愷在內,宇文愷的團隊中,三分之一漢人,三分之一胡人,三分之一漢人和胡人的雜種。漢人是黑眼珠兒,胡人是藍眼珠兒,一部分雜種是黑藍眼珠兒,另一部分雜種的左眼是黑眼珠兒,右眼是藍眼珠兒,還有一部分雜種的左眼是藍眼珠兒,右眼是黑眼珠兒。和貓和騾子和其他事物一樣,人一旦成了雜種,情況就複雜起來了。
因為這種複雜的團隊組合,大興城選址時充分考慮了東西關係。位置足夠西,東方女人和財貨的吸引力大過對於路途遙遠的恐懼,足夠的胡人牽著駱駝拄著過來。位置又足夠東,輕騎兵向東向南幾天疾行,就能在洛陽和荊州洗馬燒殺。北山秦嶺環抱,八水繞城,秦川多穀,宜居,易守。
建城時用漢人的皮兒包了胡人的餡兒。
皮兒是按《周禮》擀的,棋盤一樣用道路劃出一百零八個坊,每個坊又被十字街和另外四條街道分割成十六個地塊,十字街的四個端口,分別是坊的東、西、南、北四門。這一百零八的坊數是《周禮》規定的。頭是太極宮,皇帝住著,心髒是皇城,百官衙門呆著,左奶是太廟,祭祖先,右奶是太社,祭政權,雙手是金光門和春明門之間金光大道,雙腿是朱雀門和明德門之間的朱雀大道。在雙腿根部,和陰囊的位置,是朱雀門。這些安排也是《周禮》規定的。宇文愷仔細閱讀《周禮》,沒有發現《周禮》明確規定城市的顏色,想起小時候穿的鮮紅的肚兜,和肚兜下的,於是挑了紅色。**時,小鳥飛翔,由黑黃的肉色變成蓬勃的生命的紅色,朱雀。不算北邊的禁城,東西南邊一共有九個門:通化門、春明門、延興門、啟夏門、明德門、安化門、延平門、金光門、開遠門,仿佛人的七竅加上肛門和尿道開口,明德門就在朱雀大道的盡頭,仿佛尿道開口處的馬眼。這些安排也是《周禮》規定的。
餡兒體現了胡人的習慣。高檔的建築普遍使用大理石,好些建築用了三、四十年還像新的一樣。每個坊都有城牆,把坊圍起來,仿佛西方的城堡。平常,隻有一個南門開放。如果某個坊的四門大開,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著了大火,另一種情況是謀反叛亂。
就是這個南門,晚上也很早關閉,一旦關閉,就不會為任何人打開。
這個規定是宇文愷製定的,號稱是為了防止盜賊,真實的目的還是為了防止串通謀反叛亂,夜後、酒後、女人的懷抱之後,男人心裏的牛**作祟,一陣恍惚就會以為生命苦短,眾生平等,想到謀反。
這個規定也是借鑒了西方的管理經驗,城堡一鎖,想謀也沒機會見麵說話,想反也殺不進來。
這個規定實施後的副作用之一是徹底改變了百年以來妓院的操作模式,副作用之二是徹底引發了隋唐詩歌的興盛。
隋朝以前,長期戰爭,城市妓院往往輕資產,十來間簡易房屋,偶爾備些簡餐,不鼓勵談愛情,不鼓勵詩詞歌賦吹拉彈唱,不設客房。大致洗洗,在炮房裏掰開腿就,完之後,擦擦身子,吃完一碗熱的羊肉燴麵,回家給父母請安,抱老婆,體力好再一次,體力不好直接睡覺。那時候男丁成批被打死,女人多,妓院的收費方式是計次,射一次收一次的錢。在妓院裏生**,容易興奮和緊張,到來的時間往往很短,一炷香還沒燃完半截,先灰軟了。一間炮房,平均一天用上二三十次,最高的紀錄是七十一次。
二十間炮房配四十個女人,投入少,周轉率高,錢掙得快。隋朝太平了之後,負責城市日常事務的部門希望人民生活得雍容一些,改變妓院的收費方式為計時收費,從進門到出門計時,不管期間射幾次。為了防止那些憋了一年,一炷香能射七八次的,通常的習俗是,如果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射得多過一次,每多一次,多給姑娘們一貫錢。如果在這段時間內除了**,還作了詩,姑娘們認可是詩,就可以不用交多射的錢了。市政官員都是文人出身,俗事纏身後,還是想念以前飲酒、**和浪詩的日子。詩雖然毫無用途,但是如果沒有詩,心裏就空洞洞的,身體也飛不上去,也安靜不下來。
宇文愷是城市建設出身,他沒管過城市日常事務,他先考慮的是安全部門的要求,在大興城建成之後,設立了坊門入夜關閉的規定。國家和城市過大之後,不同部門出台了很多自相矛盾的規定。
這些規定從各自的角度看完美無缺,合在一起缺德冒煙,生孩子沒屁眼。這些規定的內在矛盾沒有任何協調機製,誰的拳頭大,最後就服從誰,安全部門的拳頭比城市日常事務部門大。坊門入夜關閉的規定實施之後,給嫖客很大的心理負擔,能完再的,隻能完就完,能持續一個時辰的,擔心走晚了露宿街頭,用最刺激的體位,最快捷的節奏,力爭一百抽之內了事。一些妓院倒閉了,剩下的一些妓院為了攬生意,適應市場變化,紛紛開始開設客房。後來對於長期的大客戶,挖了一些地道,從妓院直接通到他們的住處。
這些地道漸漸聯通起來,有寬有窄,四通八達,成為大興城下麵另外一個城市。隋朝太短,這個地下之城沒有造成很多麻煩。但是在唐朝,在之後數次安史之亂級別的重大謀反叛亂中,這些妓院的客房都充當了暴民聚合點,這個地道網絡都起到了傳遞機密信息、運輸人員、武器甚至小型馬匹和戰車的作用。這些,其實也有西方的教訓可以參考,很多城堡就是被地道搞垮的,最初挖的時候是為了情人幽會,之後就被革命所利用,這一點,由於山高水遠,消息閉塞,沒有及時被宇文愷充分了解。
宇文愷在頒布這個製度之前,一個左眼珠兒黑右眼珠兒藍的雜種提醒了宇文愷這種風險的存在,宇文愷仔細端詳了他一陣之後問他,你想象力怎麽這麽豐富,你媽和你爸是不是肛交生下了你?
李世民右眼珠兒黑左眼珠兒藍,進了隋朝的大興城,基本沒動,改名叫長安城,然後心底坦然地住進了皇城。
李世民不怕前朝鬼祟,胡人簡單,從小殺人鬼,雜種人生觀強大,美女本無心,大的爽之,天下本無主,拳頭大的居之。
進大興城的時候,男的基本死光了,女的基本沒法兒看了,戶籍典籍文書都收繳到安全的地方了,在皇城的玄武門也把大哥和三弟殺了,親手殺的,連捅九刀,麵目都確認了三次,還能有什麽困擾呢?
也有幕僚建議,大興城是古跡,文物,第一次對於《周禮》的全麵實踐,應該徹底保護,應該在舊城的東北角再建設個新城。李世民說,屁,天下初定,吐蕃和匈奴還精強,也沒錢再修另外一個城,你是楊家還是吐蕃還是匈奴派來的?
治平十幾年之後,長安城成了天下第一大城。聽老長安人介紹,有一百零八個裏坊,六十萬人口,號稱百萬。之大,之眾,之龐雜,中國第一,天下第一。
這六十萬人中,五十萬本地居民,五萬官兵,兩萬流動人口,兩萬和尚和尼姑,一萬胡人。胡人的成分複雜,昭武九姓、波斯、大食、突厥、日本、高勾麗、吐蕃、天竺、回鶻。波斯人最多,建的祆教教寺院包括弘父那個就有五座,景教和回教隻有一個。玄機不喜歡祆教教,祆教黑白分明,一個陽神一個陰神,陰神總鬧事,陽神總能製伏陰神,憑什麽啊?玄機痛恨回教,女的如同擺設,鎖在院子裏。玄機覺得景教很討巧,有前途,如果你信奉耶穌基督,世間的苦難,他都替你受了,你流流淚就沒事兒了,太搞笑了。
長安城從朱雀門到明德門,一條南北的朱雀大道,從金光門到春明門,一條東西的金光大道。一百零九個裏坊被兩條大道切成四塊。玄機初步挑了挑,有四個裏坊基本符合她的條件:永樂坊、長壽坊、永興坊、長樂坊。永樂和長樂的名字不好,整天樂嗬,比整天下雨整天大太陽還煩,傻啊?玄機也不喜歡長壽,她三歲起懂事兒,很早就完全明白,長壽招辱。每次之後,玄機都禁不住想,在這時這刻死了算了,風會將楊樹一半的葉子翻過來,金白耀眼。
玄機搬進永興坊之後才發現,挑對了地方,走不遠就是長安城的東市,買東西方便,西麵緊鄰皇城,清淨。
院子四麵房間,玄機沒怎麽動,隻是打掃幹淨。院子中間是個很小的花園,玄機安排人,一橫一豎,挖了一個十字池塘,池塘裏零星種了些水蓮。水是神秘的東西,你說,湖水,從哪裏來的?為什麽不消失到天空或者土地裏呢?
第一次在教坊玄機遇上韓愈,韓愈說她像水。玄機當時想,韓愈的確是傳說中的才子啊,和土流氓文人不一樣,誇人也不用花名,胖些就說像牡丹,瘦些就說像臘梅,不胖不瘦的就說像玉蘭,誇人也不用死鬼名字,說你像西施啊、貂蟬啊、褒姒啊、妲己啊,形容得那叫細致啊,**啊、**毛啊、腰啊,仿佛他們見過似的,即使沒見過也摸過似的,即使沒摸過也過似的,秦始皇焚書坑儒,活埋了這幫土流氓。
像水,聽上去新鮮,仔細一想,什麽也想不出,忽悠人呢,而且都不知道他是在誇你還是在罵你。想久了,似乎又非常有道理,似乎誇到了她所有的好處,濕潤了她所有縫隙。韓愈第二次回來教坊找到玄機,對她說,我前世見過你。玄機說,你昨天見過我。韓愈說,每次見麵、分開,和另外一世有什麽分別呢?玄機心想,真騷,說,好吧,我下幾輩子都會見到你,明天、後天、大後天,你再過來看我吧。
然後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家具,得先坐下,得能躺下,念經,寫字,暫時失去意識。
玄機去找雲茂。
雲茂不是做家具的,雲茂原來是寫詩和做武器的,為大唐王朝立過大功勞。雲茂長了一張瓜子臉,下巴很長,胡子稀疏,小時候受過驚嚇,長期睡眠不好,身體瘦削。雲茂最初的詩接近屈原一路,悠長的句子拐來拐去,裏麵摻雜很多花草、神仙和多數人不認識的詞兒,所有詩都寫給心裏唯一的皇上和記得的唯一的邪**。武器方麵,雲茂設計過一種戰地運輸車,材料裏摻了很多竹子和藤,車身非常輕,而且不變形,甚至還設計了為拉車的驢和矮種馬遮雨的折疊傘。驢和矮種馬都喜歡拉雲茂車,私底下常常誇他,長得像驢像馬,都打算來世再做驢做馬報答他。雲茂還設計過一種雲梯,一邊帶倒刺,另一邊有助力,攻城的時候拍到城牆上,帶倒刺的一邊就死死釘在上麵,城牆不倒,雲梯就絕不倒。從隋朝末期到唐朝初期,隨著戰爭的進展,城市易手頻繁,越來越多的城牆上釘著雲茂梯,波斯商人寫信回國,說中國人越來越重視城市在重大災難時候的市民疏散設施。雲茂在戰爭後期的頂峰之作是雲茂球。雲茂利用齒輪裝置把動力貯存在巨大牛筋裏麵,這種動力可以把一個巨大的球形竹簍從城外直接拋射到城中央的敵方指揮所。一個雲茂球可以乘坐四個帶刀武士,一次發射,四個武士裏大概有兩個以上可以活著落地,繼續戰鬥。死的武士中,一小部分是被嚇死的,大部分是被摔死的。為了減輕雲茂球的重量,防護墊沒有遍布整個雲茂球,落地時沒趕上防護墊的武士就被摔死。沒被嚇死和摔死的,在一定程度上也收到了高度驚嚇和摔碰,又看到身邊被嚇死和摔死的同伴,腦子常常出現恍惚,他們殺出雲茂球,往往神勇,不分生死,狀如瘋魔,刀出如風。這個效果,不是雲茂設計的。
戰爭基本結束之後,雲茂要求退役,想告老還鄉,雲遊四方,特別對於龜茲和尚鳩摩羅什講述的西方眾多小佛國感興趣。雲茂想用《詩經》和《離騷》的語言方式來嚐試翻譯佛經,或許能超越鳩摩羅什翻譯的《金剛經》、《摩訶般若》和《妙法蓮華》。雲茂喜歡鳩摩羅什翻譯的翻譯遠遠勝於玄奘等等漢人僧侶,他長時間地好奇,一個胡人,一個不是從小使用漢語的胡人為什麽能翻譯得比最好的漢語學者更好。後來雲茂聽長安譯經處的和尚們偷偷說,鳩摩羅什譯經的時候要時不常地飲酒、**、浪詩,玄奘譯經的時候水都不喝,狗都不,雲茂就不奇怪了。雲茂讀過佛經,他認同,表達就是錯誤,說一,一定漏萬千。文字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文字比起其他一切介質來說是更好的方式。眼耳鼻舌身意,文字都不直接指向,但是比其他直接指向的都全麵,可變,最接近真相。再說,唱歌能有幾個人聽見?雕佛能有幾個人觸摸?所以文字是最好的方式。“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翻譯得多騷啊,一點漏洞都沒有,漏開一點點,瞬間堵上,“我你,不是你,是名你”。
為了闡述關於佛教語言,雲茂做了兩首詩,都叫《金剛》,其中一首如下:
“莊嚴佛土者
即非莊嚴
是名莊嚴
歡喜你
即非歡喜你(的手的頭的眼的臀的胸的麵的笑的**)是名歡喜你”
在此時此刻,雲茂心中大愛彌漫。“不知道喜歡你什麽,實在不知道,如果確定知道喜歡你什麽,是不夠喜歡你。因為不確定具體喜歡你什麽,所以喜歡你所有一切及其他。”
雲茂向朝廷發誓,遇到任何敵人,或者非友非敵,絕不泄露軍事機密,但是長孫無忌說,你本身就是軍事機密,比一百個雲茂球都更重要,盡管我們信你,剁你手指你不招供,但是,讓兩個龜茲美女嘬你,到一半停下來,兩個美女一起看你一眼,你不用逼,就招了,記得當初,你就是這麽向我們招的。所以大規模戰爭結束之後,雲茂一直在長安被限製居住。在西北角靠近醴泉寺的一處院子呆著,有吃喝,有大麻和罌粟抽,不得出門,不得動紙筆畫圖紙,不得和胡人交談,常常有官家派來的和尚向他宣傳早死的各種好處和自殺的多種方便法門。有四個帶刀武士看門,同時照顧雲茂的飲食起居。這四個帶刀武士在過去的征戰中都坐過雲茂球,都有兩個以上的軍中兄弟死在雲茂球裏,經曆過近在咫尺的空中死亡,腦子裏有印象。他們通常非常沉默,偶爾活躍,說著說著就失去邏輯,狀如瘋魔,拿刀到處亂砍,刀出如風。四個武士都刀出如風的時候,刀風搖動梧桐,院子裏非常陰涼。
三年裏,雲茂一句佛經也沒翻譯出來,原來背誦熟練的《詩經》和《離騷》也常常忘記一些不太精彩的句子了。
雲茂問玄機,你幹嘛找我?
玄機說,做家具。
雲茂說,我隻會做武器,家具應該去西市或者東市買,西市款式新鮮些,胡人眾多,雕琢海藻葡萄紋或者天馬火球紋。
玄機說,我想你做些不一樣的家具,你善用竹木。
雲茂說,我為什麽給你做啊?
玄機說,你需要勞作,否則腦袋和都先得長綠毛。
玄機去取家具的時候,雲茂說,這是給你做的雲茂椅,沒有圖紙,他們不讓我動筆,我給你做了兩把,長安城以前沒有,現在也隻有兩把,全大唐也隻有兩把,都是你的了。一把是木頭的,楠木的,一把是竹子的,毛竹的。我不收錢,不好定價,你也用不著嘬我,如果我被嘬爽了,我出不了門,你又不能經常來我這兒嘬我,或者忙啊,或者佛法啊,或者你沒那麽喜歡我啊,反正不能常來,我就慘了。總不能讓這些瘋魔武士幫我嘬吧?他們嘬開心了,瘋勁兒上來,靴子裏拔刀出來,割掉我,我撒尿的家夥都沒了,我還得幫自己做個竹子的撒尿,這個不是很美好。這樣,以後,別人問起來,這個是什麽,你就說,這是雲茂椅,這是雲茂椅,這是雲茂椅,說三遍,就算是報答我了,就夠了。
那是一把優美、完整、繁複而簡潔的椅子,簡潔到想不出哪片竹木可以省去,完整到仿佛坐進去可以呆一輩子,屎尿不出,柴米不進。椅子的下麵有可以拉出的腳墊和滾軸,椅子上麵的椅背可以前後調節角度。
雲茂說,這個椅子,椅背完全調直,可以坐,椅背完全放下,可以臥。
玄機問,還可以做什麽?
雲茂問,你怎麽知道還可以做什麽?
玄機說,否則就不是雲茂了,否則你就早超越生死了。
雲茂說,還是武器,你掰開這個防護栓,你按這裏和這裏,它五個方向可以發射飛鏢,三米之內,沒有人能躲開。你這樣的尤物,一定有人為你瘋魔,如果你不為他瘋魔,他又非要瘋魔,你可以殺了他,或者威脅殺了他。
玄機問,還可以做什麽?
雲茂問,你怎麽知道還可以做什麽?玄機說,否則就不是雲茂了,否則你不會還想得起被嘬爽不爽這件事兒。
雲茂說,還可以。本來我可以輕鬆按個機關,你坐著或者躺著的時候,有個竹子或者木頭的伸出來,後來,我想,竹子的或者木頭的,一定沒有肉的舒服,不是人肉的吧,怕你不習慣,也不好保鮮,人肉的吧,你又不缺,所以沒安裝。
說完,轉身,雙手反向抓住椅子的扶手,麵朝椅背,屁股向外,**盡量朝天,還前後扭動了三下,仿佛身後真有個男人在他。
然後扭頭看玄機,嗬嗬,笑了兩聲,臉上露出超過年齡很多的光芒,算是做了個示範。
玄機說,還可以有另外的法。
玄機說完,把椅子調節成躺臥狀態,身子躺上去,揚臉看雲茂,雲茂在玄機的身後,玄機的睫毛很長,臉粉白均勻,蓮花開了,沒有一絲破綻。玄機說,比如你現在,站在我腦袋後麵,我的嘴高過我的鼻子,我的鼻子高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倒看著你,你的橫在你的卵袋上麵,你把水平地塞進我嘴裏,伸展到我的喉嚨,你的眼睛看得見我的奶、稍遠些的我的**、更遙遠的我的小腿,還有我的腳跟。你的卵袋搭在我鼻子上,你的手來嘛,抓住我。
如果我還有頭發,頭發散開,可以直直地垂在你**,直垂到你腳麵。因為雲茂椅設計的角度好,你的可以一直平平地伸進我的喉管,伸得很深,直到你整個卵袋都填進我的嘴。你在我喉嚨裏水平**的時候,太深了,我喊不出來,我隻好看著你,看不到你,隻好看著你的,反著看著,在我鼻尖上,眼睛上,水平進去,水平出來,再進去,再出來,你說它既然進去了,為什麽還要出來?既然出來了,為什麽還要進去?然後,你的就飽滿了,被我口水浸飽了,仿佛湖裏的木頭,你的水要出來嗎?你要還我的水嗎?你的卵,左邊比右邊低垂,為什麽呢?它們離你的還沒有我的嘴離得近呢?你裏的水是它們擠出來的嗎?我看它們,它們也看我,它們想留著那些水不給出來嗎?你上的血脈充滿了,原來皮膚還可以變得這麽薄,如果我用牙齒刮一下,你的血會不會比你的水先出來?你會痛嗎?你想痛嗎?你想死嗎?
你想活嗎?你想你的水出來之前活著還是想在你的水出來之後死去?如果我用牙齒再刮一下,你的就會飛出去吧?飛到哪裏?
飛到我喉嚨裏?飛到我肚子裏?你的被你困在籠子裏多久了?你的飛不起來,讓你的水出來吧。怎麽出來都可以,射在我頭發上,如果我還有頭發,我的頭發滑,你的水會順著流到土裏。
沒頭發了,射到我臉上吧。我的舌頭長,沒覺著我的舌頭纏了你三圈,在我的嘴裏?我的舌頭放走你的,你的射在我臉上吧,我的舌頭再把你的水從臉上舔進我的喉嚨來。要不然就直接射在我喉嚨裏,我的喉嚨被訓練過,我的喉嚨含得住你的水。你的水在我身體裏,我放你走,我走,我離開你的院子,我跳上我的馬車,回到我的院子。我關上門,我吐你的水在我的中指上,我放我的中指和你的水到我的****裏去,信不信,我能生出小雲茂?然後我就徹底忘記你。你的水,生十個小雲茂用不了,剩下的,我澆灌到院子裏的合歡樹下麵,合歡樹的枝幹裏花裏也就有你雲茂了。等小雲茂長大了,雲茂的合歡樹也長大了。我讓小雲茂用雲茂合歡樹再做一把雲茂椅,但是那時候,雲茂椅給哪個女人坐呢?雲茂,雲茂,雲茂,我叫了三遍,你想射在我哪裏?
雲茂看了眼玄機一泡水一樣的臉,喊,武士,你們媽**的怎麽不瘋魔了?你們的刀呢?送客,送客,恕我不遠送了,我直了,我邁不開腿了。
玄機搬回雲茂椅,盤腿坐在上麵,草紙卷了大麻,抽了一棵,定了定神兒,給院子起了個名字:“鹹宜庵”。毛筆寫了,黑黑地貼到院門。
玄機又寫了一紙公告:“玄機佛理詩文候教天下”,黑黑地貼到院門。
這時候,雨下起來,因為有合歡樹和紫藤,落到玄機身體上的雨水很少。雨落到樹的周圍,打壓浮沉,玄機聞到離地一尺左右的土氣,腥腥的。趁著還有一點點餘墨,玄機扯了一張淺粉色的宣紙,小楷寫了一首詩:
《贈鄰》
“羞日遮羅袖,
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
難得有心郎。
枕上潛垂淚,
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
何必恨王昌。”
綠腰頭發多而長,散開委地,能當毯子蓋,能當鏡子照,和玄機沒出家之前有一拚,眉眼兒裏有些凶狠和混不吝,每天可以是最後一天,和玄機在教坊的時候有一點點像。玄機讓綠腰嚐試了一個長安西市上旬開始流行的新發式,雙環望仙髻,兩個對稱半圓發環,中間插金箔的六瓣梅花。最裏麵穿圓領窄袖藕色衫,上罩絳紫寬袖衫,最外麵罩一件大翻領團花半臂,下著曳地玉色長裙。全是紗質,盡管多層,還是薄透,身體一動,裏麵肉光潤黃。
玄機讓綠腰這樣香香嫋嫋地把詩箋送給隔壁的韓愈,黑黑地攤在他的書案上。如果碰見韓愈,丫這個流氓,韓愈會想象綠腰頭發散開委地的樣子,以及如何雙手抓了,從後麵插進去。玄機很久以前,第一次被韓愈插,韓愈就是用了這樣的姿勢。
那是他們第三次見麵,韓愈和她談了三個時辰他心目中竹林七賢的座次排名。韓愈用了孔丘說的六藝為評價維度:禮、樂、射、禦、書、數。韓愈說,演變到唐朝,禮可以說是儀表舉止,樂是彈琴,射是個人衝鋒陷陣的能力,禦是帶隊伍的能力,書是寫字作文,數是謀劃決策。然後沿著這些維度,逐一細細嘮叨七賢中每一個人的高下。玄機看著韓愈嘴角泛起細微的白沫,嘴唇浮起硬的白皮,沒細聽他的邏輯分析,等他的嘴不再發聲之後,說,這七個人,房中如何?阮籍到鄰家美婦人喝酒,喝酒,看一眼再喝酒,總是不,是不是有病呢?是襠裏有病還是心裏有病?讓美婦人多失落啊?
他們都是斷袖之友嗎?他們七個斷袖,橫著一排,手拉手在街上走,想想都好笑。我能理解女的和女的,抱在一起,手拉手,或者一前一後,騎在一匹馬上,甚至同時一個男人,但是想起男的和男的,我就想笑。韓愈笑了,一把抱住玄機,說,我是心裏有病,我是借著嘮叨文學和曆史,掩飾自己的緊張,我在你麵前很緊張。玄機說,那你襠裏怎麽還是軟的?韓愈說,飲酒時聽你彈《水仙操》就硬了,心裏背了好一陣《左傳》才軟了的,剛剛才軟了的,現在又硬了,讓我插插你吧。
韓愈沒等玄機把衣服褪全,左手抓了她的頭發,右手扒拉扒拉她的裙裾,急忙從後麵自己摸索到**口,徑直插了進去,仿佛清了清花朵上帶的葉子,直接湊鼻子到花上去。
第一次,玄機沒讓韓愈射在裏麵。韓愈非控製顫抖的一刹那,玄機烏龍絞尾,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玄機把臉湊到韓愈的上麵,“射在我臉上,射在我眼前,射在當下”,“每次被,每次我第二天精神煥發”(千年之後,科學發現:精液中包含了aboutonia抗壞血酸、鈣、氯、膽固醇、膽堿、血型抗原、檸檬酸、氨酸、脫氧核糖核酸(dna)、果糖、glutathione、玻璃酸、肌醇、乳酸、鎂、氮、磷、鉀、嘌呤、嘧啶、丙酮酸、鈉、山梨醇、精液素、精液、尿素、尿酸、維他命b12,還有鋅)。“你是不是把我彈的《水仙操》聽成《水仙》了?”
等韓愈的緊張過去,玄機在韓愈的耳邊說,你說了三個時辰,我最喜歡你最後一句,讓我插插你吧。韓愈說,盡管我媽是個母夜叉,你還是嫁給我吧,好嗎?
院子大致收拾好,玄機在紫藤架下支開禪床,放個錦墊,開始日修的功課。
一掛沉香念珠慢慢數,數一個念珠,剝落一個念頭。拇指和食指搓摩沉香念珠,有沉香隱隱升起,仿佛身邊蔓蔓長起細細的蘭草。
數了二十八顆,每顆竟然都和韓愈有關。“我寫了一百首詩,在大日山呆了三年,以為剝落了。”玄機加快了剝落念珠的速度,韓愈漸漸消失,“玄機佛理詩文候教”這八個字相關的念頭開始浮出。
“這是長安啊。多少禿頭的和尚在琢磨佛理?多少長發的少.年在寫七絕七律?多少禿頭和尚和長發少.年會騎著**的探望鹹宜庵?”快數到一百零八的時候,弘忍的撩起袈裟,露出膝蓋骨,和韓愈的一模一樣。然後,一百零八顆沉香木念珠數盡,玄機從一重新開始循環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