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了然於心

肖藝顯然是被張崇予嚇到了,她含著淚後退兩步,眼睛無助地看著張崇予盛怒中的臉,再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生怕自己多說兩句,他又要生氣。

愛情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卑微了,其實肖藝她也知道,愛情裏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別說是公平,就連最起碼的自尊都所剩無幾。

藍渃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管,畢竟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她都不是很清楚,也沒有什麽立場去確定要站在哪一邊。

在張崇予的盛怒下,肖藝還是哭了,她忍住淚的樣子真的讓人心疼,曾幾何時,那一個驕傲的公主為愛情變得這般的卑微,“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現在不是在彌補我犯下的錯麽,我現在真的有在懺悔,我每天都祈禱著你能原諒我……”

“你不要再說了!”張崇予將電腦桌旁邊的椅子重重地踹了一腳,他氣喘籲籲地指著肖藝,說:“你別在我的麵前裝可憐,若你現在是要等我原諒你,那你就等一輩子吧。”

張崇予說完,便徑直地往門外走去,藍渃站在兩人中間,不知道該顧哪邊。在看到張崇予氣匆匆地走出去之後,藍渃還是選擇留下安撫已經泣不成聲的肖藝。

蹲在肖藝的身邊,藍渃小心翼翼地將兜裏的紙巾遞出去給她,“別哭了,擦擦眼睛,好不容易化的妝,哭花了多可惜啊。”

肖藝接過藍渃手裏的紙巾,用力地擦拭著臉上的淚,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無用,原本真的是忍住一定不要讓自己哭出來的,但是為什麽,在看到張崇予毫無留戀地拋下她走出去之後,她會這麽煎熬。

“藍渃,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我甚至都開始嫉妒你了,雖然我知道我這種心態不對,但是我就是克製不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變成你。”

肖藝突然說出來的這一席話,著實讓藍渃吃驚不少,因為在她藍渃的世界裏,肖藝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自己,隻是一個很平凡的小女生而已。

記得以前,藍渃就總是羨慕肖藝身邊有一群男孩子圍著,她漂亮又可愛,十分地受歡迎,不管是什麽勞動課。肖藝從來就不用自己動手,就會有一大群的男生自願為她做這又做那。

那時候,別提有多羨慕她了。因為藍渃除了要做自己的那一份工作,還要替一些同學坐別的,他們有什麽事總是會麻煩到自己。雖然有時候自己也很累,但是總是狠不下心來開口拒絕。

直到那一次,杜弘一在教室門口等她做清潔等到不耐煩,便有些生氣,說我剛才明明就看到你準備做完了,怎麽現在又擦玻璃,這是你的工作嗎?

藍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說是因為同學臨時有事,我就幫一幫而已,你再等等,我快好了。

說到以前的事情,兩人臉上都充滿了對回憶的思念,藍渃說:“你看。是我應該羨慕你才對,那時候的我,做清潔做得手臂都粗了。”

肖藝擦了擦眼淚,說:“那隻是曾經,而且那時候。我沒有你過得快樂。我羨慕你的身邊總是圍繞著一個杜弘一,他簡直把你當成了他的寶貝,誰都不讓靠近。而你現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有你的夢想,還有一個真心愛你的人。我真的嫉妒得發狂了。”

藍渃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麽,是不是人都一樣,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總是去覬覦別人的幸福美好,但是自己所擁有的,卻一點都看不見,更不懂得怎麽去珍惜。

“那我們就是彼此羨慕著的吧,我們彼此都喜歡對方身上的某些特質,對吧?”藍渃最終是這麽理解的,好的朋友,應該都是彼此羨慕,卻不嫉妒的,對嗎?

肖藝搖了搖頭,她否認了藍渃的說法,她們之間總是有一些特質是不一樣的。

我是一個讓你羨慕,但不願意成為的人。而你是讓我羨慕,也願意成為的人。這就是區別。

但是這句話,肖藝沒有說出口,她用手抓了抓自己有些淩亂的長發,整理好身上的裙裝,盡量使自己看上去正常一點。

“謝謝你藍渃,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還是你。”肖藝這次是由衷的,從心底裏感謝眼前這一個善良的姑娘,但是她的眼睛隨後就被藍渃眼角的傷疤吸引過去了,肖藝忘了自己的事情,連忙問道:“你眼角的疤痕是怎麽回事,我怎噩夢記得上次見你的時候還沒有的啊。”

藍渃連忙側過臉去,不讓肖藝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醜陋,“沒什麽,就不小心摔的。”

“是嗎?”肖藝扳過她的身子,眼睛看著她的,“可是我看到了你眼裏的淚,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難過?”

藍渃扳開肖藝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她連忙往門外走去,“我得先走了,我下午已經出來很久了。”

“是杜弘一吧。”肖藝在身後喊出聲來,藍渃卻也因為這一生呐喊而停下了腳步,誰說不是呢,這一個疤痕,就是愛他的所有見證。

肖藝知道自己猜中了,她苦笑著,和藍渃並肩站在網吧的台階上,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時之間竟然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看來我們都是苦命的女人,為了一個男人,變成了一條狗。”

藍渃咬著嘴唇,隱忍的淚還在眼眶打轉,但是她還是倔強地不肯讓它流下,“肖藝,杜弘一不是這樣的人,他或許有他的苦衷。”是的,她現在還是願意去相信他,相信這一個一而再再而三不聲不響就離她而去的男人。

和肖藝分別之後,藍渃就打通了張崇予的電話,他剛才這麽氣匆匆地衝出去,著實也讓人擔心。

但是當她聽到電話那頭他有些慵懶的聲音時,她整顆心算是放下來了,藍渃對著電話說,“你在哪啊,今天下午幹嘛這麽氣啊。”

張崇予冷笑了一聲,“藍渃,我和肖藝之間有很多事你是不懂的,不然你也會理解我為什麽這麽做。”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藍渃問道。

“算了,不說她了。”張崇予立刻就切斷了話題,很顯然他現在很不想提到肖藝。“我決定了,我要去北大。”

“真的啊?!”藍渃顯得很激動,簡直比自己考上了還激動。畢竟這些天她全張崇予勸了好久,現在他終於想開了真的很不容易。

而且北大一直都是自己想要去的大學,自己沒能力考上,現在張崇予考上了,沒準自己去看他的時候還能在北大到處逛逛呢。

“為什麽突然想開了啊,是不是你爸爸媽媽勸你的呀?”

“沒有,就突然覺得,北大挺好。”張崇予說道,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做出的這個選擇是為什麽。

經過這一個下午和肖藝發生了這一係列的矛盾後,他覺得自己更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她。他原本隻是想隨便留在西城就算了,覺得自己沒有上北大的命。但是下午他一個人坐在江邊,看著江上的汽輪,還有過往的人群,想了好久好久。

或許這一座城市的回憶對於自己來說未免有些太過殘忍,他或許該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城市,開始全新的生活。而那裏,可以沒有肖藝。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因為肖藝才選擇了北大,選擇了離南城很遠很遠的城市。北京和南城之間幾乎就是一條對角線,坐火車的話也要坐三天三夜才能到達,但他還是迫不及待地逃往離肖藝很遠的城市。隻因為他自己不想麵對的一些現實,還有肖藝那雙無辜的含著淚的雙眸。

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一個選擇,生命的軌跡就已經開始悄悄地改變了。他選擇了遠方,選擇了逃離。但是他不知道,有一些東西,有一些情感,直至你死,它都不能被淡忘。

兩個月的暑假很快就過去了,通知書在七月底的時候就已經由學校的領導親手送到家裏麵來,張母和張父笑得合不攏嘴,連忙將學校的領導往家裏麵邀請。

隻是家裏實在是太寒酸了,來了七八個學校的高層領導,家裏卻隻有四把椅子,張母隻好鋪了個草席讓其餘的幾位領導坐在草席上麵。

當那幾個一臉笑容的領導看到那一張簡陋的草席時,臉上的笑容差點保不住,但還是笑著在草席上麵坐了下來,畢竟眼前的這位可是省狀元,是未來的棟梁,自己可怠慢不得。

“哎呀,這崇予家裏這麽簡陋呀,實在是苦了你了。”校長笑著握住了張崇予的手,一個勁地搖著,眼睛卻左右地掃視著這件簡陋的老房子,隨後還是經過隨從的提醒,才恍然大悟地從兜裏掏出一個信封,說:“崇予啊,這是我們學校的一點心意,知道你家庭貧困,這幾萬塊錢你拿去好好讀書,到時候有出息了可別忘了校長啊。哈哈哈哈。”

張崇予遲疑著不肯收下那些錢,但是張母卻先一步將那個裝錢的信封拿過來,將裏麵的錢拿出來一張一張的數,笑著說:“哎呀,剛好三萬,謝謝領導啊,崇予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張崇予深吸一口氣,自己一個人走到院子裏來點燃了一根煙,雖然很痛恨這些客套的行為,但是無可置疑地,自己需要這筆錢來讀書。這筆錢,將是他去北京的路費和學費。但是伸手跟人要錢的感受實在是有點傷自尊了,這麽要強的他,多少覺得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