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無理取鬧(一)

未少陽微哂,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輕笑一下,“二哥這些天在未必知上下的功夫不少,大概忘了這事。”

赫連容呼了口氣,有些鬱悶,不給她禮物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她的東西都忘了給她。不過鬱悶歸鬱悶,也不好在未少陽麵前抱怨,便問了問他未少昀在未必知的情況。提起這事,未少陽大為誇讚,做古董需要天份,未少昀無疑是極具天份的,雖然有近十年的空檔期,但那些欠缺的不懂的,隻要稍加點撥,他便能迅速地吸收消化舉一反三,短短幾天,己讓店內的老行尊們對他刮目相看了。

聽到這裏,赫連容的心情好了一點,又隱隱帶了些驕傲的意味,這才是剛剛開始,未少昀的才能還沒到開始顯現的時候呢。

未少陽突然歎了一聲,惋惜地道:“如果當初接管未必知的是二哥,現在的未必知定然還要壯大。”

赫連容笑笑,“你也不差啊,現在他回未必知和你一同努力,未必知的將來真就是‘未必知’了,天知道會壯大成什麽樣子!”

未少陽被赫連容誇張的語氣逗得一笑,點了點頭道:“是啊,二哥天份超絕,欠缺的隻是經驗,隻要他肯努力,在古董界一定是所向披靡的。”

於是赫連容又原諒了未少昀一點,一整天的心情都變得不錯。

當天巡撫夫人特別延長行程,用了晚飯才離去,離開前特地約赫連容哪天有空過府去玩。

相比之下未水蓮的姿態就擺高了些,對著巡撫夫人不亢不卑的架式,連笑容都自然很多,不見平時的討好之色。

送走了巡撫夫人,赫連容不欲與未水蓮多談,找了個借口回了聽雨軒。離著院門還有不遠的時候,瞄見門前站著一個人影,借著門前懸掛的燈籠隱隱約約看著像是慕容飄飄,赫連容皺了皺眉,怕她又是來找麻煩的,今天騰了一天,實在是沒精力了。

慕容飄飄也看見了赫連容,她並不過來,隻等在門前,等赫連容近了些才板著臉遞過一個小小的布包,“未大哥的東西,還給他。”

赫連容向碧柳示意一下,碧柳上前接過東西,也不查看,又退回赫連容身後。慕容飄飄本以為赫連容會問問,誰料等了半天,赫連容隻站在那看著她,半天才問了句,“還有事?”

這種不甚重視的態度讓慕容飄飄有些惱火,眼看就要衝口而出的話不知為何又被她壓下,做了幾個呼吸,慕容飄飄硬聲道:“蕊心的事我的確想的不夠周全,不過你明知道蕊心受了欺負,還聽之任之,錯處更大。”

“還有別的事嗎?”赫連容沒有反駁她的話,不管起因如何,結果己經造成,現在才來討論這件事的對錯根本毫無意義。

慕容飄飄的雙唇緊緊抿著,半晌,放緩了口氣,卻仍帶著些不服,“未大哥是很好很好的,你、你一定要好好待他!不然……不然……”

“不然怎樣?”赫連容麵色微沉,口氣也變得不耐,搞什麽?她的男人她還不知道要怎麽對待麽?居然要一個正義感過剩的丫頭來警告她!

“不然……”慕容飄飄囁囁地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會怎麽樣,總之你好好待他就是,對待別人的手段不要用要他的身上,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我一定後悔?”自慕容飄飄出現,赫連容的好心情便消了大半,現在又聽她的一番苦口婆心,越發覺得自己在同一個精神異常人士對話,所有的耐心全都消失殆盡,也忘了自己曾說過絕不再與慕容飄飄一般見識的話。

冷笑一聲,赫連容上前一步逼至慕容飄飄身前,“慕容姑娘,你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如此關心別人的相公,妥當嗎?”

慕容飄飄自認態度尚算良好,本打算與赫連容好好談談,被她這麽一喝不由怔住。再稍一琢磨,滿麵通紅地怒道:“你、你是什麽意思!”

“我是什麽意思慕容姑娘己經明白了,不是嗎?”赫連容冷眼瞧著她羞憤的模樣,心中滿是不屑,“如果我說錯了,那請問你是以何身份與我說這些話?又是以何身份參與到我的家事之中?我對少昀如何……又同你有什麽關係?”

“我是未大哥的朋友……”

“笑話!”赫連容冷喝一聲打斷她的話,“什麽樣的女人滿大街的與男人做朋友?誰又想與你做朋友?你的一廂情願到底要什麽時候才會結束?是否要少昀不顧二姐的麵子親口對你說出厭煩二字你才會明白?”

“你……你為什麽這麽說我……”

“與其問我,不如問問你自己,為何能讓人對你做出這種評價!”

“不是別人,隻有你!”

“真的?還是說有些人受了你那些自以為是的恩惠,吃了苦頭又難於啟齒,就像蕊心那樣,虧你還得意洋洋沾沾自喜!人生在世,自重最為重要,一個不自重的人有多討厭、有多麻煩,這個道理你爹娘沒教你?你哥哥沒教你?”

赫連容說到興頭上,正想乘勝追擊,卻見慕容飄飄不知何時紅了眼眶,見她望過去,緊咬著下唇退後一步,撇過頭去,似有幾顆晶瑩甩落,單薄的肩頭輕顫半晌,慕容飄飄才發出一聲模糊的哽咽,“對,你說的對,沒人教我。我娘早就去世了,我爹又娶了二娘、三娘,沒空理我,大哥更是忙得連見麵的時間都少,這些道理要誰教我?怎麽教我!”

似乎很值得同情。

赫連容住了口。她不是同情心泛濫人士,但也不是一個刻薄到底的人,如果慕容飄飄拿出前幾天的驕傲架式這場辯論賽還進行得下去,但現在……似乎得提前退場了。

人人都有軟肋,父母大概就是慕容飄飄的死穴。像她種缺乏關愛,到處尋求矚目的例子電視上不知演過多少,不同的是赫連容看到的多是叛逆不羈、惹事生非的孩子,而慕容飄飄是到處發光發熱,但是尋求的本質是相同的。

“故作憂傷並不會使你看起來很特別。”赫連容做了結束語,轉身走進聽雨軒。

慕容飄飄抹了抹眼睛,怒道:“我沒有故作憂傷,我是真的傷心難過,難道我傷心也不行嗎?”

赫連容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她眼角滲出的一點晶瑩,搖了搖頭,“你是傷心,還是希望別人看到你的傷心而同情你、關注你?你的父親、哥哥起碼還在你身邊,有些人明知道親人還活在人世,此生卻再無相見之期,經曆的種種就像做夢一樣,不知道哪邊是現實、哪邊是夢境,不敢再輕易嚐試、不敢再付出真情,麵對真情以待猶豫著不敢給予回報,怕到頭來又是一場夢、一場空。那種滋味,你了解嗎?”緩緩而深長地吸了口氣,赫連容回過身去,“真正的傷心……你不會希望任何人去分享它。”

身後再無聲音,直至赫連容行至堂屋門前,才聽慕容飄飄在院門外大聲道:“我明天就走了,不在乎你怎麽說我,我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我卻知道未大哥一點也不快樂。就算你再怎麽說我都好,他都是不快樂的,他、他那麽好的人,應該要快樂的!”

赫連容愣了一下,說不上是因為慕容飄飄說要走,還是她說未少昀不快樂。回頭再看向院門外,己不見了慕容飄飄的身影。碧柳將手裏的布包遞至赫連容麵前,出了口惡氣似的,“少奶奶,說得好!”

赫連容卻連苦笑都笑不出來,最後一番話,她到底在說給誰聽?哪邊是現實、哪邊是夢境?她己做好了迎接未來的準備,可會不會……在某一天睜開眼睛,她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原來她心底一直懼怕著,惶恐著。

打開小布包,將裏麵的東西倒在手中,看著圓潤的紫晶在燈光下散發出溫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