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然而第二天中午從圖書館出來,正要去用餐,秦冷淵已經在寢室門外等候,“有好東西給你呢。”

應有恨冷道:“如果我沒記錯,今日並非周六。”

秦冷淵隻當沒聽見,打開一直提在手裏的食盒:“嚐嚐看,你喜歡比較甜的口味,這家淮揚菜我找了很久。 ”

食盒分作幾格,隻得五個菜。冷菜是風雞,熱菜是揚州獅子頭,加一道甜菜蜜汁火方,點心是蟹黃蒸餃,湯是文思豆腐湯,嬌紅芳香配著嫩黃清新煞是好看,倒像不是做來吃的,而是用來玩賞一般。那碗湯還特意用一個很厚的瓷鼓子裝著保持溫度。

應有恨自小錦衣玉食,對吃也講究,從前家中多個廚子按照菜係來分,手藝自是不用說,在藍莓醫學院確實吃不慣,此刻溫柔笑容和著飯菜香氣一起送到他眼前,若說毫不心動,那也是假的,可是最後還是忍住了:“我不吃,你拿回去。”

“你還沒吃過吧,好歹吃點啊。”

“我沒胃口。”

“至少喝點湯養養胃吧,你別看這豆腐湯,很見功夫的,原本手掌見方的豆腐,切成5000縷以上的豆腐絲,加上火腿絲、筍絲、冬菇絲用雞湯燴煮,口感不錯的。”

這樣細心伺候的樣子太過熟悉,應有恨心中千回百轉,竟是酸楚難耐,“是你以為我會傻到再次撞在同一棵樹上,還是你傻到竟然會這麽以為?”

秦冷淵聞言一僵,隻得賠笑著,“我沒什麽意思,隻不過心疼你飲食不調。”

“我飲食不調也是我自己選的,與你有什麽相幹,我早就說過衣食住行不必你來操心,請回吧。”

“有恨,你若不吃,這些美食我隻得倒掉。”

“你浪費自己的錢,我不便幹涉,垃圾桶在這邊,謝謝。”應有恨不是不知道暴殄天物,雖然心疼這些美食,但是更心疼自己。

他說完便去食堂排隊買飯,雖然是周末,很多學生都有節目,但是人仍然不少。秦冷淵不敢做聲,也買了臨時菜票跟在他旁邊。

應有恨排了一會,他買的菜中有一份木耳肉片,打菜的阿姨特意關照,“小應,最近豬肉又漲價了,多給你打一點。”

“謝謝阿姨,可是被同學看見我會不好意思的。”應有恨輕輕笑起來,這樣俊美,整個擁擠喧囂的食堂仿佛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原就不愛笑,自從到藍莓醫學院就讀之後,更是好久沒看到他笑了,如果那些冷笑不算的話。 秦冷淵真的已經盡力想讓他愉快了,可是明顯自己做的不成功,反倒是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一個善意的小動作就讓應有恨露出笑容來,秦冷淵心裏越發失落。

應有恨端著食盤找位置坐下,秦冷淵也坐在他身邊,“有恨,你平日就吃這些嗎?”

“秦先生,這是大學食堂,你若是吃不慣請去名店。”

“我也是吃過大學食堂的……”秦冷淵想打開話匣子。

“食不言,謝謝。”應有恨禮貌地打斷。秦冷淵看著他,知道這是他的修養,他的肉身坐在這裏敷衍客套,可是靈魂卻已經在他再也觸碰不到的遠處。

這一頓飯吃的沉悶無比,食物平淡就不說了,氣瘋更是尷尬,好容易熬到吃完,秦冷淵才敢開口,“有恨,今天是周末,你有什麽節目?”

“秦先生,你查戶口嗎?”

“不是,我想約你出去。”

“你今天是不是很空?”

“若是為你,我永遠都有空。”

“那好,自然有很多人需要你的時間,跟我走吧。”

秦冷淵隻得開著車子跟著他走,經過水果店,應有恨下去買。

“西瓜好了。”此時西瓜正當時。

“西瓜性寒,多吃不好,還是桃子好了,甜爛易咬。”應有恨挑完水果,秦冷淵還是莫名其妙,他這到底要幹什麽。

繼續向前開,才知道目的是藍莓敬老院。

“你來看誰?”秦冷淵知道應有恨並無親人。

“看看老人家啊。”

進了門,庭院整潔明亮,地上都鋪著鵝卵石,四周種滿茉莉花,此時正是盛花期,潔白濃香,十分怡人。

秦冷淵不住點頭,“真是養老好地方。”

“環境固然不錯,但是老人家還是難免覺得孤單。”

“小應,你來就好,還帶什麽東西。”已經有工作人員迎了上來,應有恨顯然是常客。

“劉院長,幾個桃子值什麽呢,不過一點心意,孝敬老人家的。”應有恨笑著遞了過去,“各位老人家身體可好?”

“托你的福,每次來都幫著檢查,都挺精神的。”

“舉手之勞。”應有恨很細心,替老人家量血壓驗心跳做些簡單檢查,一一問好之後,又教諸老打太極鍛煉身體。

“你穿紅色?”看應有恨換了件紅色真絲太極服,秦冷淵看了隻覺詫異,他知道應有恨素來穿著素雅,黑灰白藍是他喜歡的顏色,怎麽會穿如此豔色。

“在老人家麵前,紅色看起來精神點。”

太極拳給人印象一般是柔和緩慢,但是應有恨打得卻是氣勢充沛,秦冷淵越發覺得好奇,等應有恨打完之後,上去詢問,“有恨,你這太極看起來十分不同。”

“陳氏太極,所以有寸勁。”

“寸勁?”

“幼時被洋童欺負,我沒有他們高壯,自然不能和他們拚蠻力,師父特意教我詠春和陳氏太極,都是在很短距離內突然發勁,就算小手小腳也不會讓人占了便宜……”

自小孤身在海外求學,種種辛酸事總是難免,應有恨卻從未提過一句,此時秦冷淵聽他道來,不免十分心疼,“原來你也受過苦。”

應有恨麵色一冷,“我原是在蜜罐裏泡大的,自然沒有在孤兒院裏長大的孤苦伶仃,不用你來可憐我。”

秦冷淵自知失言,正要開口。

突然有個老人過來一把拉住應有恨,高興大叫,“小應,我認得你,你是小應。”那種得意神情就像被老師獎勵了小紅花的幼兒園小朋友一般。

應有恨不由得笑起來,“王伯,是的,我是小應。”。

他露出雪白牙齒,神情鬆弛,仿佛換了一個人。

秦冷淵心裏湧上深深悔意。他永遠也不知道,要為曾經犯下的錯付出怎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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