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上午,棘刺區。

“最近,感到了危機感。”

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的秦芊柏,正坐在家庭餐廳的卡座上。

今天是休息日,哪怕是卡爾黛西亞團長也沒獨斷專行到要霸占團員們休息時間的地步。金發女郎本來對周六做好了規劃:先帶著憐一出去隨便玩玩順便買個小禮物,然後找個機會鼓動他與自家姐姐見麵,關係複雜而微妙的兩人想必能在她的幫助下言歸於好,之後他們就可以找個館子慶祝一下或者幹脆多叫點人來開個party……

很完美不是嗎!隻要想個法子把愛麗絲親騙出來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如是想著的卡爾黛西亞,在開展計劃前收到了友人的求援短信。

於是乎完美的作戰不得不推後一些了。現在她正坐在秦芊柏的對麵,深沉地望著桌上的特大杯草莓芭菲(高過她的頭頂),大份生化·胡蘿卜蛋糕切塊(僅看外表和抹茶蛋糕一模一樣)以及熔岩芝士條(上麵燃燒著一團紫火)。

在把甜點都端上後,帶著大墨鏡與口罩的紫發女服務員舉止僵硬地走了。卡爾黛西亞從生疏的動作推測出她大抵是位新來打工的大學生,不由得感歎這年頭讀書不易。

她將注意力重新投向桌上,發現這些食物全都堆在靠近她的這一邊。看到這陣勢時卡爾黛西亞就知道,她今天指定是得出大力了。

“危機感。”禮帽女嚐試切下一塊火焰芝士條,“為什麽?”

秦芊柏看著窗外的街道,漠然答道:“我在綺羅和壞女人身上,感到了危機感。”

果然是戀愛方麵的問題啊。

話說,壞女人指的難道是愛麗絲親?

“這就是,今天沒叫綺羅醬來的理由嗎。”

“綺羅很危險。”大小姐嚴肅地說,“我的直覺發出了預警。她認真起來,是很厲害的。”

“嗯……嗯!”

禮帽女裝模作樣地點頭,實則差點笑出聲來。

不行了!連綺羅醬這麽無害的女孩都被當成了假想敵,這孩子的腦回路完全轉到戀愛狀態了!!

所謂熱戀中的女孩,就是看到誰都像情敵一樣的偏執人物。經曆過這段時間的她是非常有發言權的,畢竟有一陣子她都考慮過憐一的取向異於常人的可能性。

而在頭腦清醒後才會發現的事實是:多人戀愛喜劇在現實生活中是極為少見的,大多數時候惦記他或她的隻有你一個人而已!

卡爾黛西亞此刻就在考慮如何將這話委婉地說出口,她思索了約莫20秒發現自己不太懂怎麽委婉講話,於是直白地說:“小芊你想多了。除你以外,沒人會喜歡公孫策那種怪人的!”

可能是她聲音太大的緣故,過道中的紫發女服務生動作一僵,差點把盤子打了。

“抱歉,嚇到你了?”“不,不!沒關係……”

紫發女服務生飛快地走掉了。

在餐廳中戴著口罩還能說是出於衛生考慮,為什麽要戴那麽大號的墨鏡啊。難不成是最近的流行?禮帽女一麵思考著如上的念頭,一麵等待著友人的回複。

“阿策是個很奇怪的人沒有錯……但還是會有擔心,各種方麵的。”

卡爾黛西亞離開座位,發泄般地狠狠咬了口芭菲高塔的尖頂。為了防止大量冰激淩入口時帶來牙酸的感覺,而悄悄在嘴裏生出了火苗。

又開始了,這種含糊的說法。我是火焰能力者不是心靈能力者搞不明白你的話……她實在沒辦法揣摩出這女孩的真實想法,誰有辦法弄明白一個永遠麵無表情的人在擔心什麽啊。

“小芊,我們好姐妹你也不要有太多顧慮,我問幾個簡單問題你如實作答好嗎?”

“好的。”

“也有其他人喜歡他,他喜歡上了其他人,你最擔心的是前者還是後者?”

“兩者皆有。”

第一個問題就進入死胡同了。好麻煩啊這個人。

卡爾黛西亞轉換思路,又問:“如果能確立戀愛關係你是很樂意的對吧?”

“嗯。”

“那為什麽不主動發起進攻呢?”

大小姐麵無表情地說:“……不太好意思。”

這孩子麻煩爆了。

說這話的時候連臉紅都沒有,看著她這幅樣子好來氣啊。

卡爾黛西亞虛著眼說:“親愛的,那你到底想讓我怎麽幫忙。我去幫你把公孫策綁架來好不好?”

“不可以。”秦芊柏偷偷蹭了一勺蛋糕,“實際上,我……用兵法謀劃了一場約會。”

“以小芊的標準來說行動力出奇啊。”

“預計時間在24小時左右。”

聽上去你計劃的才是真格的綁架啊。

“太長了吧!半分鍾前說不太好意思的不是你嗎!!”

“想不到什麽好點子,於是來找卡爾黛西亞幫忙了。”

感受到了危機感——緊急策劃了約會——準備開始時卻發現自己沒點子。真像秦芊柏能幹出來的事。

卡爾黛西亞沉思片刻,做出鼓勵的手勢,抱著百分之百的誠意給出了她自認為最有成效的建議。

“上了他吧。”

秦芊柏“啪”一下把她的手拍到一旁。

“我生氣了。”

“小芊~~你都19了,是個成年人了!這對你而言已經是非常健全自然的事情了!!”

“真的生氣了。”

卡爾黛西亞歎著氣說:“OK,OK。所以你想要的是健全且柔和的點子對嗎?”

“再有一點點進攻性。”秦芊柏補充道,“但盡可能不要傷人。”

“親愛的你真的好為難人哦。”禮帽女故意嗲聲嗲氣地說,“你對他的了解比我深的多得多,為什麽要這樣為難我的啦。”

“卡爾黛西亞在這方麵的知識,要比我更豐富吧。而且……”

大小姐望著窗外,幽幽地說。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並不很懂得阿策在想什麽。”

金發女郎單手托腮,用勺子攪著融化的奶油。

敏感的少女心啊……

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男生,現在又在想什麽?

……

“我認為病嬌在成人漫畫界是很萌的屬性。”公孫策嚴肅地說,“這就是我從上個月開始囤病嬌本子的原因。”

時雨憐一怔怔地盯著莫垣凱家的大屏幕,想讓自己進入傳說中無念無想的境地。他認為再有個半分多鍾時間,自己就有很大可能性成功了——然而身旁的魔人仍然喋喋不休,以虛無魔語擾人修行。

“病嬌這種纏人、暴力、自說自話且無禮的屬性,在一般向作品中是很容易給人以不佳觀感的。但當舞台從一般向轉到成年向後,這些缺點就能圓滑地融入劇情中,成為意想不到的萌點。遺憾的是,病嬌女主角的紅字本在當下的業界離主流還差的遠,可能是還有很多人沒意識到這一屬性的魅力……時雨君你怎麽看?”

魔人不斷向苦修者的腦中灌輸肮髒的念頭,讓時雨憐一離無念無想的境地越來越遠了。他求助地望向情報販子,期望腹部很有佛相的莫學長能救他於苦難之中。

“不要為難人啊,阿策。”

總算,還有另一位常識人在這裏……時雨君還沒來得及欣慰,就聽到了莫垣凱的下一句話。

“人家時雨憐一不中意,你熱情推銷隻會起到反效果。你喜歡病嬌,我喜歡純愛,時雨憐一很可能就喜歡辣妹。XP這種事情,大家要求同存異。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嘛!”

公孫策使勁點頭:“大哥說得對,是我著相了。沒想到你竟喜歡辣妹啊時雨君。”

時雨憐一認真考慮起了用無常法實現遁地術的可能性。

“我不喜歡辣妹,而且我平時不看……這種類型的文藝作品。”

兩位阿宅恍然大悟。

“對哦你是零島本地人。你更喜歡看真人片?”

文藝青年實在頂不住了。他深切懷疑這異姓兄弟倆準備對自己殺之而後快,但回顧了自己一周來的行動,又確認沒有和他們結下死仇。

“公孫,莫垣凱,我想說的是……”時雨憐一極為空虛地說,“我們為什麽要在休息日的上午討論這個話題?”

“好問題,我是接著阿策的話說的。”阿宅一號扭頭看向阿宅二號,“你為什麽突然說本子的事情啊?”

公孫策悲痛萬分。

“因為我今天發現我很可能要跟我囤的本子說再見了。”

大哥大張著嘴:“不是吧,秦芊柏這麽過分?連你的私人收藏都要插手?”

你們的收藏品能正經一點嗎。哪怕收集汽水瓶蓋也比收集這個要值得誇耀啊。

時雨憐一默默捂上耳朵,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理活動已經比平常活躍許多了,再聽下去難說他不會被這兩個家夥的氣場同化成不著調的問題人物。

“不是大小姐……你們看。”

灰發青年將手機放在了桌上。他的手機屏幕上有個卡通風格的粉發雙馬尾app圖標,令人很容易聯想到某位偶像小姐。

莫垣凱恍然大悟:“綺羅app開發成功了?”

“我剛裝上,下周就正式啟動投入測試。”

“那是什麽?”時雨憐一震驚地說。

“是塞西爾博士利用綺羅小姐的性質開發的應用程式,有多種實用功能,包括但不限於快速獲取周圍情報,分析敵人狀況,自動規劃行動路線,以及反信息幹涉防火牆。”莫垣凱盡職盡責地解釋道,“最後一項功能尤為重要,這能保證你們很難再被那個黑幕無形利用。”

時雨憐一清楚這些功能的實用性。哪怕是熟練的無常法使也難以做到麵麵俱到,更別提能力單一的超能力者了。這個程式能單靠一個手機就達到多種設備與專業人員輔助才能起到的效果,在麵臨複雜局勢時能提供很大幫助。

如果莫垣凱所說為真,這會是個非常好用的輔助程式,不過……

時雨憐一思索了片刻,說:“聽上去怎麽像是……把綺羅塞進了手機裏一樣。”

灰發青年繃著臉說:“不用聽上去,就是。這玩意本質上是個延伸綺羅觸覺的終端,輔助功能全靠她分心操控。”

時雨憐一大概明白友人的憂鬱了。他忍著笑說:“這意味著?”

“這意味著我手機裏的材料全會被暴露在綺羅眼皮子底下,包括我囤的本子。”

公孫策的臉漆黑一片:“行行好兄弟們給我出個主意,我不想放棄半夜窩在**看漫畫的愜意時光,但我更不想在女性友人麵前社會性死亡。”

時雨憐一誠懇地建議道:“把那些東西都刪了吧。”

灰發青年明顯不想采納好兄弟的建議:“大哥?”

“你可以選擇先轉移到移動硬盤裏,再買台脫機的新設備當緊急備份。”莫垣凱麵色凝重,“但是,我不保證一定不露餡……按理說你啟動這程序之後有沒有隱私就全靠綺羅小姐自覺了,她要真想偷窺你我沒辦法的。”

公孫策又看回西服青年,眼神弱小又無助。

“時雨君,你說我那幽冥之眼能看見從手機裏冒出來的綺羅幽靈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時雨憐一搖頭:“我建議你去問嚴契先生……”

“我絕不給他任何嘲笑我的機會,絕不。”

“那我能給出的建議就隻有換實體書了,你應該能在本市買到的。”

公孫策慘叫著倒在沙發上,無比痛苦地抬手。

“要不你先幫我存著我這些本子?”

時雨君想象了一下友人日後向他借手機看不健全漫畫的場麵,頓覺毛骨悚然。

“你還是給莫垣凱吧!”

……

公孫策最終在大哥家備份了一份手機中的材料,準備找機會再存回來。這一天的剩餘時間就和近幾天一樣過去了:下午在宿舍休息,夜間跑去找嚴契學無常法入門,到淩晨一點後才回到家中,倒頭就睡。

公孫策一口氣睡到了次日早上八點才被鬧鍾叫醒。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摸索,沒摸到眼鏡,指尖卻意外傳來了碰觸肌膚的觸感。

剛起床的公孫策無意識發聲:“我眼鏡呢?”

“在這裏。”

眼鏡被某人遞到了他的手中,公孫策道了聲謝,把眼鏡戴上。

這時他總算看清周圍的狀況了:他正躺在自己的**,床邊站著位極為眼熟的女孩。她低頭望著自己,柔順的發絲搭在薄被上,手還維持著遞來眼鏡的動作。

“早上好,大小姐。”

“早上好,阿策。”

“確認一下。這裏是我的家,我的臥室,我的床,以上認知都正確嗎?”

“嗯。”

公孫策緩緩點頭,把眼鏡摘下放回床頭櫃上。

他一點點躺回**,用被子把頭包裹起來,有氣無力地喊道:

“救命啊……有人非法入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