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情竇初開
喬小盼考完最後一科走出教室，侯聰聰從後麵趕了上來。教室外不少同學在肆意地歡呼、喊叫、蹦跳，似乎一群剛從牢籠裏掙脫出來的困獸，有的學生幹脆把書本撕碎，扔在風中。
兩個人並肩拐上旁邊的林蔭道，朝學校大門走去，喬小盼問侯聰聰：“考的怎麽樣？”
侯聰聰像個喜悅的小鹿，在他身邊左右蹦跳著，說：“自我感覺還可以，五百分以上沒問題，你呢？”
喬小盼說：“心裏沒譜，但所有題我都答了，就是不知道能打多少分。”
侯聰聰跳躍到他麵前，摘下一片糖槭樹葉子搖晃著，說：“你比我學習好，肯定沒說的，重點大學沒跑。”
兩人說笑著走出學校大門，喬小盼看見父親微笑著站在門口，頗感意外，跟侯聰聰說了聲再見，朝父親走過去。喬福林臉上堆起歉疚的表情，抓住小盼的胳膊說：“對不起小盼，爸爸食言了，人生中這麽重大的事件，爸爸沒有陪在你身邊，我真的很內疚。”
身邊不斷有同學擦肩而過，他們與小盼打著招呼，小盼也不時與他們說笑幾句。兩人朝不遠處的越野吉普車走去。喬福林見小盼默默無語，以為兒子生氣了，再次賠禮道歉。
小盼突然停住腳步，轉身對喬福林說：“爸，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看待，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也不用覺得內疚，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突發的重大事件，你是不會不來陪我的，我理解你。”
喬福林愣住了，一縷熾熱的陽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睛，他往旁邊柳蔭下走了兩步，他沒想到兒子如此通情達理，他的變化和成長也太快了，是啊，孩子已經長大了，再有三個月他就要遠走高飛了。他心中不免一陣感慨、唏噓。他在兒子胸膛上懟了一拳，“兒子你真的長大了，爸爸從心裏為你感到高興。”
喬小盼像個哥們似的攬過父親肩膀，兩人邁著一致的步伐，向越野車走去。
在車上，喬福林把5個大棚15萬袋黑木耳遭遇滅頂之災的事，跟他簡單說了一遍，他說：“雖然我回到柞樹溝的時候，麵對著一片狼藉，猶如洪水過後的淒慘場麵我沒哭，可當我看見老支書侯寶山和副支書孫俊（年前當上的），以及關大壯夫婦、葛亞麗夫婦和你大娘畢雪梅、佟林等村民在合力為我收拾殘局，每個人身上都被雨水澆濕，每條褲子、鞋子上都沾滿了泥巴、草屑，老支書和關大壯的手上、胳膊上，還劃出幾道血口子時，我的眼淚突然噴湧而出，因為台風刮倒我的大棚時我並沒在場，我也沒有向他們求救，可是這些人卻主動自覺地頂風冒雨幫我救災，唉，兒子，我都不知道以後該如何報答他們了。”
喬小盼感慨地說：“你的心意我懂，那些村民多好啊，多淳樸啊，爸爸，是你對他們的真心誠意，換來了他們與你患難與共，我為你而感到驕傲、自豪。”
喬福林說：“兒子，看到你成長、成熟，爸爸真的很高興，以後你不管飛的多高，走的多遠，爸爸都放心了。”
喬小盼眼裏閃爍著明亮的光，自豪地說：“那是啊，我是誰啊，東和縣三十多萬農民致富帶頭人的兒子，我能差嗎，我能著呢。”
“越說你越喘上了，驕傲使人落後啊。”喬福林充滿愛憐地看著兒子，才發現他嘴唇下早已長出了一層小黑胡，不免又是一陣感慨，自己平時對他的關心、照顧實在太少了，兒子就要成為大小夥子了。他看了眼旁邊的兒子，發現他的個頭不知啥時候超越了自己。可他隨即發現，兒子的個頭雖然很高，肩膀卻瘦削地支棱著衣服，像兩根木杆一塊木板被套上了衣服，空空****的，而他那蠟黃的臉上也沒有多少肉，他知道兒子為了高考在暗自拚搏。
為了表達對兒子的歉疚，喬福林決定帶他去吃他最愛吃的海鮮，他給李發打電話，說小盼剛出考場，今晚咱們一起出去吃飯，給他放鬆放鬆，補補身體。
當時李發正在淘米，聽喬福林說要出去吃，撂下米盆說：“好啊，我洗洗手下樓。”
接上嶽父，喬福林拉著他們去了海鮮大酒樓，在一個雅間內，他點了撈汁鮑魚、蒜蓉扇貝、蔥燒海參、油燜大蝦，為了照顧嶽父的胃口，喬福林點了清蒸石斑魚。最後，他點了個海蜇絲拌白菜心。喬小盼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哇，哇，說：“爸你也太奢侈了吧，點了這麽多好吃的，我可過年了。”
李發愛憐地看著外孫，笑嗬嗬地說：“你爸這是心疼你了，想為你增加點營養，你就可肚子造吧。”
喬福林笑說：“你要是能吃了，爸爸再給你點兩道菜。”
喬福林點了一瓶低度奔樓頭酒，這是東和縣最好的純糧食笨酒，據說有一百多年的曆史，不光口感柔和、醇香，更重要的是喝了隻上腿，不上頭。不一會兒菜上來了，喬福林給嶽父倒滿酒杯，拿過喬小盼身前的酒杯，喬小盼連忙奪回來，訝異地看著喬福林。
李發說：“小盼還是個孩子，讓他喝點飲料吧。”
喬福林又把杯子拿過來，在兒子驚訝的目光中倒滿酒，自己也倒滿，舉起酒杯說：“小盼，你已經十九歲，屬於成人了，去年你生日按理應該給你過成人禮，但那時我太忙沒顧得上，今天給你補上，以後你就是成人了，可以適當喝點酒，隻是不要酗酒就行。”
李發連忙說：“可不是嗎，咱小盼是大小夥子了，在咱家屬於第一高度，可以喝酒了，可以喝了。”三個人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酒。
看著兒子大快朵頤，喬福林給嶽父倒滿酒，站起來跟他撞了下杯，真誠地說：“爸，謝謝你，這些年幫我把小盼照顧得這麽好，個子長那麽高，心智又如此成熟、善良，我打心眼裏高興，謝謝您，辛苦了爸爸，你喝一口，我幹了。”
李發忙站起來示意說：“你喝一口就行……”
可是喬福林已經一飲而盡，酒杯見地。
李發喝了口酒，酒杯還沒撂下，眼眶就濕潤了，情緒突然低落下來，鬱鬱地說：“盼盼都長大了，唉，要是李萍還活著該多好啊……”
高考成績出來了，喬小盼考了672分，侯聰聰考了596分。學校組織他們填報誌願，喬小盼填的是哈爾濱工程大學電子信息專業，侯聰聰填的黑龍江大學國際金融與貿易專業。
填報完誌願，同學們開始預約飯局慶祝，或者結伴去外地旅遊。喬小盼答應了幾個要好同學吃飯的邀請，快步走出教室，他不想參與太多這種幾乎無聊、可笑的遊戲，他覺得沒啥值得慶賀，一是還沒接到錄取通知書，二是他覺得即使接到了錄取通知書也沒啥啊，不就是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學嗎，應該的呀，作為學生繼續深造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幹嘛非要像中了狀元似的搞得轟轟烈烈？他獨自一人走出學校大門，他想去靜靜地看場電影，然後去浴池泡個熱水澡，做個足療，然後回家美美睡一覺，然後明天啟程去柞樹村，幫父親幹點什麽。
就在他走出校門的時候，侯聰聰在後麵喊住了他，轉回身，見她臉上紅撲撲的追上來。他說：“你為啥出來了，咋不跟他們湊熱鬧呢。”
天氣太熱了，侯聰聰攆他攆得臉上冒了一層汗，雙頰燦若紅霞，她嗔怪地看他一眼，說：“興你出來，就不許我出來。”
喬小盼說：“我想去看場電影，過把癮，明天回柞樹村。”
侯聰聰一下來了興致，大眼睛下的長睫毛蝴蝶翅膀般地忽閃著，說：“好啊，好啊，我也想去看電影。”
看完電影已是晚上七點半，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外麵開始涼風習習，喬小盼想請侯聰聰吃飯，問她想吃啥。
侯聰聰看見左邊的夜市街上熙熙攘攘，燈火璀璨，煙火氣很濃，便來了興致，說：“咱倆去夜市，邊走邊吃。”
從夜市這邊進去，到從那邊出來，兩個人吃得嘴邊流油，肚子圓圓。侯聰聰來到旁邊的冷飲攤，接了兩杯檸檬飲料遞給喬福林一杯，兩人邊喝飲料，邊漫無目的地沿街溜達。不知不覺兩人走出鬧市區，沿著一條兩邊栽滿紅鬆的大道，來到古城牆下。
不需言語，心有靈犀，兩人相視而笑，沿台階登上古城牆。上麵十分靜謐，隻有一對情侶借助夜色的掩護在遠端卿卿我我。兩人趴在牆垛上，看著城內璀璨的燈火陷入沉思。
“你的分數那麽高，為什麽不報考北大清華？”侯聰聰首先打破沉默。
喬小盼看著侯聰聰朦朧燈光中剪影般的曼妙身影，心中突然一陣悸動，說：“我喜歡哈工大，而且還在本省，放假回家方便。”
“不對，”侯聰聰背過身去，看著城外寂寥的燈火說：“我知道你是為什麽。”她癡癡地笑了起來。
“為了什麽？”喬小盼一把將她攬進懷裏。
“你壞！”